今日的他和小涵身穿华服,犹如一对新婚璧人,甚是相衬。 “参见王爷,参见侧妃娘娘。”众位侍从行礼道。 “免礼,”令歌开口说道,“如你们所见,小涵已是本王的侧妃,往后她便会是王府的女主人,虽然从前她与你们一样,都是本王身边的侍从,但是从今日起,你们如何对本王,就应该如何对她,不得怠慢,可明白?” 令歌神色凛然,嗓音威严,极具震慑之感。 “谨遵王爷之命!” 张姑姑开口说道:“殿下放心,奴婢们会照顾好侧妃和腹中的胎儿。” “有劳张姑姑,”令歌看向张姑姑和杨姑姑,“如今侧妃有孕在身,不宜操劳,本王待会还得回宫侍疾,府里的事务就如往日一般,还请两位姑姑多费些心神。” 杨姑姑颔首,她开口问道:“侧妃有孕在身,不知是宫中太医负责诊治,还是另请……” “本王已经请了凌岚药局的大夫,会负责好侧妃和腹中的胎儿。”令歌回应道。 “好了,本王该说的都说了,诸位都退下吧,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说罢,令歌便带着小涵走进前堂之中,缓缓地坐下身来,陷入沉默。 “多谢殿下,”小涵主动开口感激道,“为了奴婢,殿下还是第一次对府里的侍从们这般言语。” “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令歌垂眸轻声叹息,“从今日开始你便是府里的侧妃,以后都无需再自称奴婢了。” “在殿下面前,小涵永远是你最忠实的奴仆,殿下就当成全奴婢吧,让奴婢稍稍心安一些。” 令歌无言,他看着自己和小涵一身华服,只觉鼻子一阵酸胀,他们只不过是套在华美躯壳里的两个可怜人罢了,成全对方,亦是成全自己。 “殿下,你可以陪奴婢去小竹林里走一走吗?”小涵请求道,“有些话我想对殿下说。” 令歌点头应下,起身同小涵往小竹林走去。 竹林之中,竹叶随着秋风萧瑟而落,昔年种在竹子底部的几株兰花草依旧生长着,可惜此时已是秋日,不免显得颓然。 凝视着兰花草,小涵神色欣慰却哀伤,她说道:“殿下,之前你不在长安的那两年,这些兰花草一直是我和小蝶姐姐在照顾,因为那是你和韩大人相爱过的证据,我们想着,若是有一天你们能够回来看望我们,看到这几株兰花草,定然会很开心。” 令歌的思绪飘远,所谓物是人非,便是如此。 “说出来殿下可能不信,虽然我对殿下你藏有爱慕之意,但是我的爱意,比起愿殿下你能与心之所爱长相厮守,实在是不值一提。” 小涵仰起头,凝望着飘零的竹叶,继续说道:“所以,我决定用腹中的孩子和皇后做笔交易,让她放过你,还你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光。” 令歌当即泪目,他偏过头去,止不住地流下泪水,哽咽着说道:“你们何须如此?你们为我牺牲这么多,我却无以为报。” 小涵垂下眼帘,亦流出泪水,“殿下能够开心度日,便是对我们最大的回报。”说罢,她转身离去,只留令歌一人在原地,久久地沉浸在悲痛之中。 许久之后,夕阳西下,竹林中光线朦胧,橘红一片。 令歌欲动身离去,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那脚步轻缓,似是怕惊扰到自己,若非竹叶遍布满地,令歌也差些不曾听见。 回头看去,只见在橘红之景中,一位温润如玉的男子正立在令歌的不远处,男子俊毅的容颜遍布落日余晖,双眼含愁,令人为之叹惋。 令歌垂下眼眸,避开男子的目光,只是欲绕开男子,匆匆离去。 当他走过男子身边时,男子牵住他的手臂,柔声唤道:“令歌。” 男子的言语如咒语一般,让令歌顷刻间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还请韩相放手。”令歌身心俱疲,实在无力挣脱韩清玄对他的束缚。 韩清玄注视着令歌,问道:“孩子不是你的,对吗?你不会伤害小涵的。” “是与不是与你有何干系?”令歌转过头与韩清玄四目相对,眼中唯余冷漠。 韩清玄虽心生疼痛,但依旧紧紧地牵住令歌的手臂,不肯放手,他追问道:“那是尺画的孩子,对吗?小涵怀的是临清王的最后一丝血脉,所以你才纳她为妃,对吗?你回答我。” 韩清玄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尺画的场景,原来为了心中的执念,尺画早已行动,并将魔爪伸向小涵,因为他料定令歌会不顾一切地保住小涵,保住腹中孩子。 “如你所言,那是尺画的孩子,是临清王和白清漪的最后一丝血脉,”令歌冷声回应道,“当初你打算借尺画之手重创宋君逸,可是你可有想过?他更是我师父一生的念想,韩清玄,你这样做无疑是把他推向死路,让我负罪一生。” “抱歉,”韩清玄心如刀割,愧疚不已,“我原本想保他一命,甚至已经准备好让他假死,送他离开长安……” 令歌闭目长叹,道:“我们总是如此,总是难敌命运……韩清玄,我纳小涵为妃不止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更是因为她爱我,愿意为我付出一切。” “你呢?你可以吗?你愿意为了我放弃所谓的忠义吗?”令歌注视着韩清玄,似审判韩清玄一般,令韩清玄不敢直视,“还有一个月,皇兄便会颁发禅位诏书,彼时我便是天下之主,我问你,若是我登上皇位,你可会效忠于我?还是会像那些反对我的人一样?” 韩清玄默然,他的手渐松,令歌也在此时挣脱束缚。 “你做不到两全其美,即不负东宫,也不负我,有时候,你我必须得认命……”说罢,令歌飘然离去,不曾回头。 隔着纷纷飘落的竹叶,令歌的背影在韩清玄的视野里渐渐模糊。 良久,韩清玄唇瓣微张,喃喃道:“你且等我,我欠你这么多,这一次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 金銮殿之中,药香之气萦绕不减,令歌正坐在龙床边上,侍奉着皇帝喝药。 “听说皇兄今日去东宫看太子了,太子可有好转?”令歌关切地问道。 “有些好转,可是却依旧昏迷不醒,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截,”皇帝叹息着,“看着他昏迷的样子,朕多希望他只是像小时候一样贪睡着。” 令歌微微一愣,只听皇帝继续说道:“你不知道,景云小时候真的是一个贪吃贪玩又贪睡的孩子,只是自从他母后走了以后,他整个人好像突然长大一般,变得刻苦耐劳,勤奋读书……” 的确,令歌不曾想过,原来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景云也曾有这样的一面。 “其实朕倒希望他像从前那般,可却是朕将封他成为太子,让他像朕一样,要去承担沉重的大齐江山。很多时候,朕只能以命运使然来安慰自己,可若是早知他会受此苦难,朕宁愿当初没有封他成为太子,也许这样,他也不会记恨皇后,和皇后相斗多年……” 令歌不知该如何安慰皇帝,他只是轻抚着皇帝的脊背,倾听着皇帝的诉说。 令歌明白,在是大齐皇帝和景云的父亲之前,皇帝亦是一个寻常人,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只是皇帝刚好深爱着皇后和太子,而这两人却势同水火,皇帝必将成为这场没有硝烟的争斗里的牺牲品。如今唯有他,白令歌,这位名义上的临清王之子,才能解救皇帝,化解死局。 “皇兄,你放心,我答应过你,只要我登基,定会阻止他们两个人再生死相争,”令歌安慰道,“景云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醒过来的,皇兄你也要好好地保重身体,等着景云醒来与你相见。” 皇帝泪目,无声地点头应下,许是内心激动的缘故,皇帝开始咳嗽不止,令歌见状不免忧心忡忡。 “无妨,”皇帝微笑着说道,“这天气也要慢慢转凉了,朕这是老毛病,你放心好了,朕答应过你,朕还要见景云,还要带着景修重游江南,还要去见皇姐。” 令歌虽然浅浅含笑,但他却感到鼻子一酸,难以抑制涌上的泪水。 是夜,令歌回到令月坞之中,发现兰陵阁中已有一人等候多时,定睛一看,那人正是皇后。 “回来了?”皇后站起身来,以一种亲切的口吻呼唤着令歌,说罢,她的目光投向一旁桌案上放置着的衣裳。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衣裳,解释道:“这是司制房按照你的身段缝制的龙袍,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件,快过来试一试。” 令歌走上前,默然地看着那叠好的龙袍,半饷,他将龙袍随手拿起,往内室走去,目光未与皇后有何交集。 皇后并未有何异色,只是笑意不减,重新坐下身来,静静地等待令歌换好龙袍。 少顷,她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望去,正是令歌从室内走出,只见令歌身穿黑锦金丝龙袍,身姿挺拔,气势凌然,眉目间的漠然更衬其威严神圣。 这样的一幕让皇后久久地离不开目光,昔日的回忆在她的脑海里再次浮现。 皇后起身朝着令歌缓缓走近,她双眼含泪,细细地端详着令歌的全身上下,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激动喜悦。 “恒儿,你知道吗?昔年你父皇登基前试穿龙袍之景便如此时一般,光彩夺目,令人赞叹。多年的梦,终于要实现了。” “恭喜你。”令歌淡然地回应道。 皇后抬眸看向令歌,含笑道:“是恭喜我们,我们终于夺回了属于我们的一切。” 令歌垂眸不语,他只觉这一身龙袍沉重不堪。 昔日的魏哀帝和皇兄,他们可曾也有这样的感受?令歌猜想着。
第173章 南柯一梦:4 纵使宫内日子难熬,转眼间也已深秋,逐渐入冬,距离皇帝颁布禅位诏书只有四五日的时间。 令歌像往常一般,下朝之后便会前往金銮殿服侍皇帝用药,陪着皇帝用膳,之后他会离开金銮殿,回令月坞小憩。 一日,回到令月坞之中,令歌发现书桌上赫然多出堆积如山的奏折,小寻子解释道:“这是皇后娘娘派倾大人送来的,说是殿下即将登基,批阅奏折是在所难免的。” 说罢,小寻子端详着令歌,直到发现令歌神色淡然,并无异样,他这才安心下来,继续说道:“倾大人还说,王爷批阅好之后,奴才们再送去给皇后娘娘过目。” 令歌微微颔首,应道:“放着吧,我小睡一会,待会起来再处理。” 说罢,令歌便往楼上的卧房走去,小寻子和小元子互视一眼,只得微微叹息。 正当他们打算跟上去时,却见令歌回过身朝着书桌走去,同时说道:“罢了,我先批阅吧,天下人都等着的。” 几位侍从闻言,心中一酸,看着已经坐在书桌前的令歌,他们无法替其分忧,只得恪尽职守,为令歌研墨,熏香提神,或是冲泡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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