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斌说罢,躬身道:“现如今那三人已实在不能再继续伺候,便是剩下的两个小太监也被吓破了胆,生怕下一个便是自己。” “毕竟涉及二殿下的声誉和安危,且前两日又在东宫查出了那东西,微臣不好擅自作主。” 他抬起头来道:“此事还需陛下定夺。” 梁帝的神色有些难言。 萧衍太子之位被废,最初的过错便是秽乱宫闱,而此番东宫查出的除了那古怪的人偶,还有大批助兴之物。 可从前他在人前向来风光霁月,便是待人接物也皆是温文尔雅。 贵女们趋之若鹜,他却以礼相待。 而今他不仅性格乖戾行事出格,甚至举止疯癫令人生疑。 梁帝从不信鬼神之说。 若诅咒真有用,那还人与人之间何需有争斗,国与国之间又何需有战事? 皆做几个木头小人,贴上生辰八字,没事就戳两针得了。 他不信那人偶真有什么效用,可太子变化巨大却是事实。 更何况单纯的针扎小人未必会如何,可万一这背后之人曾得高人指点,那就又不同了。 这世上既有光华寺的住持佛法无边。 未必就没有其他的玄门高手能改变一个人的命格。 梁帝终于皱了眉:“萧衍那边,暂时先不必再派人去了。” “至于那剩下的两个太监,也无需他们进内伺候。” “他既能折腾人,定然已经可以自行走动,那便每日将膳食放到门口,由他自己拿进去便是。” “让原本在外头的禁军进内,别叫他发起狂来再伤了人。” 王斌应了,刚要退出去,就听梁帝又开口道:“方才你所说的事,实在不宜宣扬,便不要再让旁人知晓了。” “倒是东宫内的那个人偶,务必叫人好好查。” “是。”王斌神色一凛,躬身应诺。 此事隐秘,本就不该叫外人察觉。 梁帝想了想:“黑螭卫的人是不是在留了不少在东宫守着?” 见王斌应是,便又道:“那就都先撤回来,里头究竟查到了什么务必记得保密。” “至于朕让外头的几个小太监不再近身伺候泽生的事,你倒是可以找个机会叫人在后宫里头传一传,不过要注意些,别太刻意。” 王斌再次应下。 他得了吩咐,行事更加小心,先跟宫外负责看守二皇子的几位禁军再三强调,这才根据梁帝的意思,将该传出去的消息稍稍透了些风声。 宫中的一切萧珩并不清楚,也没兴趣知道。 他好好陪了黑风和团子一日,又看着院中的小鸡仔在鸡栏里走来走去的吃食,直至彻底休整之后便再次投入到了春闱大业中。 之前查到的泄题一案似乎就这么被搁置了下来。 萧珩带着林黎马不停蹄,而重新大换血的几位主考及各类负责官员则几乎没有休息,已经开始了第一轮的阅卷。 因一切本就提前做好准备,而楚王萧辞和恭郡王萧宁又得了梁帝称赞,办事热情很是高涨。 萧珩不过简单吩咐了两句,他们便已将现场安排得十分稳妥。 便是林黎也没忍住感慨:“此时此处此景,说一句秩序井然也不为过,属下从前见过的可不是这样。” 倒也不是说就有多乱。 毕竟是朝廷大事,萧衍也还是有几分能力,几次春闱都并未出现过什么差错。 可不乱和秩序井然却又不同。 也不知是萧辞办事本就可靠,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总之这次朝中拨了同样的银两,他按照萧珩的要求采买置办,东西材质优良就罢了,甚至还结余了不少。 也正因如此,才能有闲钱添置些从前没有的物件。 譬如批阅考卷,从前都是许多人窝在一个屋子里,哪怕有个小小的窗口透气,也难免闷热难熬。 若是再流些汗,时间久了没累倒都能被熏倒。 而今却在屋中设了几块大的蒲扇。 扇子用机关连接,只要将其上的栓条拔出便能自行摇动。 虽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东西,花费也少,却是动了心思。YST 无论是想要照顾到他们这个念头本身,还是最终的结果,都叫人心旷神怡。 萧珩带着林黎在外巡看,远远便见萧宁意气风发地领着人走过来。 齐王萧墨和秦王萧肃那晚前去启元殿的事,至今都不曾外传。YST 因此萧宁并不知情。 自从出宫建府,他便一直闲赋在家。 也正因无所事事,恭郡王的名号简直如同长在了他身上一般,几年下来,动都没动一下。 而今他终于有了实事可做。 即便最初因下令之人是比他还小的萧珩而有些不满,渐渐的,他却体会到了其中的乐趣。 别看只是负责试院外的安防,要管要考虑的方面却非常多,他本就是第一次办差,忙得热火朝天,根本无暇去管其他。 这几日没见到他大皇兄,他也只当是去忙别的了,并未多问。 甫一见面,他难得没冷嘲热讽,而是笑道:“如何,本王此处可安排得不错吧?” 萧珩装模作样地左右看看,又背着手点头。 直至萧宁忍不住又要开口,他才带着称赞的语气朗声道:“嗯,不错,五皇兄做得很好。” 萧宁顿生自豪。 可想想却又有些别样的怪异。 萧珩这莫名其妙老父亲般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若是摆在从前,他无论如何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吵闹一回。 而今却摆到一边,转而说起:“禁军和巡防营分成多队,全天均有人看守,本王生怕出事,将自己的贴身侍卫都安排前去统管了。” “从前从未参与过春闱一事,还当科举是很简单的事。” “如今看来,这世上还真没有所谓简单的事。” 又感慨道:“而要将这些不简单的事全部做好,更是不易。” “你是不知道,父皇都已经多久没这么真心诚意地夸赞本王了,这一次,算本王欠你个人情。” 萧珩只笑了笑,并没多言。 一时的谢意,当不得真。 此刻他身边没有萧墨在旁,所说的话也许的确发自肺腑。 可这些微的好感究竟能持续多久,谁也不能保证。 萧珩只摆摆手,换了副更加赞赏的神色又去看他。 用如同被梁帝附体的语气道:“不错,五皇兄如今还真是成长了。” 萧宁终是没忍住跳将起来:“萧玉珏,你没完了是吧?”
第65章 安防之事不出差错,试院内环境、食宿等亦被安排得当,还有两名太医随时在旁待命。 如此众考官以邱大学士为首,便能稳稳当当为大梁择优挑选人才。 萧珩连着几日亲去现场,皆平安无事。 可此处虽平安,却不代表先前查出的春闱舞弊案就这么罢了。YST 若非有那场梦提前示警,即便是小心谨慎如萧珩,也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届时万般无奈下满盘皆乱,就算他用尽全力力挽狂澜,恐怕也终究难逃厄运。 有谁能想到圣上钦定的主考竟在出题前先泄题? 又有谁会知晓城南小瓦巷中的一个普通士子,会是科举舞弊案最大的关键? 这件事虽被扼杀在最初阶段,可却依旧令人心惊。 究竟是谁说动了当朝大学士参与此事,又是利用何种渠道将考题泄出,买了考题的究竟有多少人,贩卖考题所得银两又去了何处。 这些无论哪一点,深究下去都可能挖出叫人震惊的内幕。 因此拿下的相关人等却并不少。 不过萧珩早已提前与吴尤打过招呼,又向梁帝说明自己的意图。 既要引蛇出洞,便不用急于一时。 试院之中忙忙碌碌,试院之外则肃穆庄严。 萧珩去看过几回后便没再近前打扰。 虽说他是主持此事之人,但萧辞和萧宁既已将这差事放在心上,做得也很好,他便没必要一直巡看。 一则看得多了,影响旁人正常办差。 二则也显得对他们的能力有所怀疑,反叫人生出逆反之心。 三则是因萧珩没多久便发现一个问题。 他若不在,这两位皇兄遇事并不会去询问同在现场的礼部尚书徐大人,而是直接商量着解决。 可他一去,他们俩便似找到了更加可靠的主心骨,完全没了思考的能力,只会满脸疑惑。 犹豫或茫然或纠结地问:“六弟,你说该当如何?” 萧珩虽知道该当如何,却实在不想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亲做决定。 尤其是那种—— 太医带来的药不太够了怎么办? 有几位大人想要吃新鲜的鱼,可今日咱们并未准备鱼怎么办? 又或是原本安排好的禁军突然家中有事,想着回去一趟处理完了再回来,不知这能不能成? 邱大学士的家眷担心他年纪太大受不住,却又知晓不能随意耽误阅卷大事,便站在试院戒严之外既不进来也不肯走,该当如何处置。 如此这般稀奇古怪的问题。 萧珩是一个都不想再答。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他便干脆寻了处最近的客栈住下。 既可于高处随时观察现场的情况,又不至于被两位皇兄给烦死。 林黎倒是提了几次想将府中的黑风和团子接来。 但考虑到两只奶狗毕竟还小,贸然换了环境可能难以适应,再加上万一它们—— 尤其是黑风性子活泼,万一碰上怕狗或者厌狗的,难免惹出事端。 萧珩便不曾同意。 两只小狗虽不在身边,他们主仆倒也不曾闲着。 除了坐在顶层临窗的位置看着远处的动静,偶尔也去周围的铺子里逛一逛走一走,又或者去街边的酒楼尝尝新出的菜品。 有时还会叫随行的侍卫小厮去远些的六香斋买点心。 于是日子便这样看似平稳的一天天过去。 艳阳高照,又是个极好的天。 微风吹过时虽还带了几分凉意,但在温煦之中却更显得沁人心脾。 萧珩有些懒散地靠坐在临窗的软塌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视线则时不时落向试院的方向。 萧宁平日瞧着不着调,办事真正认真起来还是有些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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