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外头都是禁军,定能保你安全。” 死一般的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又道:“你不肯进,那有本事便饿死我。” “去啊!就当本皇子死了,你们直接向父皇禀报吧。” 自打那日新的旨意被送达,门外的禁军便分了一半进内看守。 萧衍的态度虽恶劣,却并未真正抗旨,总的来说还算配合,今日还是他头一回要求人将膳食送进去。 几个禁军有些犹豫。 梁帝的确要求他们近前看着,也的确说过只将饭菜送到门外,防止他又伤人,可却没说过要饿死他。 这位前太子的性子,守了这些天他们也算有所了解。 他要是疯起来,还真可能说到做到。 YST 犹豫间,屋内又传来萧衍气喘吁吁的说话声。 “你们聋了?给我把门关上,反正你们本就没想真的让本皇子好好用膳!你们早些搓磨死我,大家都早些解脱!” “父皇就是想叫我早些死对不对?” “多年父子,万万没料到他竟如此狠心,那还假装什么舐犊情深!没关系,等本皇子死了,天下人便都能知道父皇究竟是什么嘴脸!” 他越说越不像,偏偏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嗓门倒是洪亮。 几个禁军都皱了眉。 正考虑着要不要换人将东西端进去,小太监阿宝却没肯麻烦他们,轻声道:“不能再由着殿下乱叫了。” “奴才送进去,若真有什么不对,奴才喊一声就是。” 阿宝提着晚膳进屋,为确保安全,这一回禁军连大门都未曾再关。 行至里屋,方才还说自己又扯动了伤口的萧衍正好端端的坐着。 阿宝打了个奇怪的手势,又规规矩矩地将膳食在桌上摆好。 上方那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问:“如何了?” “东宫被搜,消息不明。” “圣上大约是发现了什么,并未声张,还请殿下稍安勿躁。” 此处的一切被渐渐来临的黑暗笼罩。 守卫的禁军依旧站在门外,眼见得阿宝很快全须全尾地出来,便又关好门,自然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随着时间推移,京城中谣言四起。 萧珩照旧住在客栈顶楼,就连林黎亦然。 原先守着的几个侍卫也不曾变化,唯有礼郡王府内,看鸡逗狗的人急剧减少。 也不知究竟去了何处。 暮色沉沉,万家灯火逐渐点亮。YST 萧珩和林黎已经用过晚膳,正坐在塌间喝茶消食。 “多亏了陛下没插手,如今按照殿下吩咐,外头传言是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夸张。” “从最初只是怀疑您临时换主考的意图,到后来说您试图舞弊。” “现下已开始传,说您不孝不悌,故意对付同胞兄弟,妄图争夺储位,如今得了春闱大权,又将另外几位皇兄用得团团转。” “那意思是说,就连废太子之事都是您一手策划的。” 林黎说着,喝了口茶。 “不瞒您说,外头乱得很,说什么的都有,就连您如今待在此处不出门,都成了心虚胆怯。” “总之您现在的形象,怎么说呢?” 他想了想:“就是个心思歹毒,欺上瞒下,阴暗不堪,唯利是图的小人。” 萧珩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只问:“那群士子们是什么反应?” “他们自然义愤填膺!”林黎瞪大了眼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一边。 “这样一个人主持春闱,如何能不担忧,不愤慨?” “当然,也有不少士子信任邱大学士的为人,觉得若您能请他出山,定是有您的独到之处。” “他们也绝不信邱大学士会配合旁人做出科举舞弊之事。” “何况此番参考,吃喝用度大家都看在眼里。” “安排在外的太医甚至还救了两个人。” “不过有些水平不行或发挥不稳的闹得很凶。” “毕竟若此番试题作废,他们也许很快便能迎来下一次机会,否则还要再等三年。” 林黎想想,实在有些坐不住:“还要让这谣言发酵到什么时候啊?” “听说好些士子都已想联名上书,求天子撤了您的位置,换了现今的主考,再过两日还要齐聚试院外,也不知究竟要做什么。” 这世上,最怕文人闹事。 山贼土匪尚能派兵清剿,士子齐聚口诛笔伐,你敢动他试试? 动一个便是天下大乱。 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却能煽动天下文人动摇国本,那场景,林黎真是想都不敢想。 萧珩却难得地来了些劲头,抬手拎起一旁的小铜壶又给自己添了些茶水,问道:“你是说,他们终于准备聚到一处了?” 他抬眸,往日里看人时总带着几分柔和的目光,霎时变得凌厉。 “那此事是何人牵头?” 林黎愣了一下,猛地站起身来:“是山南郡的一个士子!” “此人之前并未过多参与此事,可那日众人席间说起外头的谣言,他却突然提了这意见——” 萧珩看着他,只笑笑未再吭声。 林黎则一拍脑门,忙躬身道:“属下这就着人去办,难怪前些天跟的那几个总是在中途断了线索,原来不过是些小鱼小虾!重头戏却在这里!” 他转身想要出门,又顿住。 “已经待了这么些天,属下如今能出去了吗?还是继续用密信的法子叫底下人去办?” 萧珩缓缓站起身来:“不必再闭门不出了。” “你亲自去,谣言传了这么久,也该收网了。”
第67章 夜色笼罩,凉风习习。 白日里刚刚升上的温度又降了下来,天空中竟飘起了毛毛细雨。 马云峰端坐在烛台前,正在读一本前朝的史书。 春闱科举,考的是四书五经,考的更是策论。 而要对当下时事能有独到看法,除却要有丰富的学识,更需以史为镜,因此史书亦必不可少。 马云峰自山南郡进京赶考,因要等着放榜,便不曾提前回乡。 他家中富裕,此番来京还带了名随身伺候的小厮,别说只是在京中住一个月,便是住个半年一年也不成问题。YST 烛火摇曳,照得面前书上的文字有些模糊。 他抬起头来,正想着究竟是早些就寝,还是唤小厮来罩个灯笼,房间的大门却突然被人从外打开。 窗口窜进来的风与外间相连,凉意瞬间侵袭。 原先本就不太稳当的烛火顿时被彻底吹灭。 马云峰一下怒意升腾,开口便呵斥道:“下贱奴才!谁教你的规矩,若无通传你怎敢随意入内!” 话音落下,并未听到小厮熟悉的声音。 唯有一声带了几分轻蔑的哼笑。 由明及暗,眼前的一切都看不分明。 隐约间似乎有人从前方走至跟前,待他好不容易适应黑暗,才发现眼前竟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那脸的主人高大魁梧,着一身暗红色打底,黑色镶边的衣袍。 衣袍稍有些偏大,可却丝毫不减他迎面袭来的霸气。 这根本不是他的小厮,更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马云峰顿时大惊,一边退后一边就要大喊。 “我劝你最好别叫。” 那人突然开口:“还有,张口下贱奴才闭口下贱奴才,你的规矩是谁教的?” “……”马云峰神色几近扭曲地抬头看他,明明满腹经纶博古通今,竟愣是被一句话给堵住了嘴。 既有百分的无言,更有万分的难解。 京城之中,什么人啊! 入夜随意闯进别人屋中,竟还要质疑别人的规矩。 马云峰张着嘴,一句“阁下何人”都被吞进了肚子里,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谁啊?” “哦,”那人又哼笑了一声,“忘了自我介绍。” “在下林黎,礼郡王贴身侍卫。” 在对方明显怒气上涌的神色中,他又往一旁退开一步,继续道:“这位禁军左领钱彪,咱们此番,乃是来抓你的。” 马云峰本就难看的脸色一时变得更加难看。 下一瞬,在众人的注视之中,他竟突然转身便要冲至窗前一跃而下,然而还没来得及爬上去,就被后发先至的林黎死死抓住了衣领。 仿佛拎小鸡一般将他拎起来。 林黎歪着脑袋看看他,苦口婆心道:“二楼,跳下去虽不至于死,但你这个小身板,大约也是要残的。” “何况你确定若你从此处跳下去,你背后的人还能让你活着?” “咱们已然见面,你便是再想向从前的主子表忠心也晚了,倒不如跟咱们回去,至少还能好好活一段时间。” 他说罢,又凑近了恐吓道。 “安静些,否则我不小心捏断你的脖子就不好了,届时虽有些麻烦,但我想,仔细搜一搜你这住所也定然能有所获。” 马云峰脸上的表情随着他的话风云变幻。 最终彻底冷下脸来:“你们究竟为何抓我,我乃有功名在身的举子,便是你礼郡王府,便是宫中禁军,也断没有说抓就抓的道理。” “好吧,”林黎从善如流地点点头,“那这边。” 他又往一旁指了指:“黑螭卫天字一队统领,有资格吗?” 马云峰没再说话。 当然,他不仅不敢,也不能再说。 因为林黎虽是十分客气地介绍,却已然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团布来,死死塞进他的口中,更是无比麻利地将他的手脚彻底束缚。 屋中很快便没了动静。 东宫虽重要,可春闱一事更是迫在眉睫。 王斌因此被临时指派给萧珩调用。 夜半时分,客栈周围的街道两旁静悄悄的。 但很快这安静便被闹哄哄的嘈杂声打破。 大批禁军迈着整齐的步伐行至跟前,又一路上了顶楼。 而原先一直待在里头的萧珩则身披大氅,拾级而下。 刚一出门便翻身上马,朗声道:“走,去黑螭卫大牢!” 一众侍卫随后跟上,很快消失在街角的尽头。 片刻后,原先还似无人的街道中忽而闪过几道黑影。 禁军统领王斌站在三楼的窗边看得分明,不由叹了一声:“如此手段,倒的确颇有陛下从前的模样。” 萧珩走得急,又不算特别急。 虽是策马扬鞭,却稍稍控制了些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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