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不客气啊,你怎么能吃得下的呢?” 这话一语双关,萧珩看着他,实在不解:“你的良心都不曾备受谴责吗?” 林黎愣了愣,这才低头去看桌上。 满满一桌子的早膳,至此刻早已杯盘狼藉。 他有些尴尬地举着汤匙,将口中的粥咽下,这才干笑道:“一不小心用多了,主子您不知道,他家膳食的味道还真可以。” 萧珩哼笑了一声,看他:“你主子的确没法知道。” 林黎眨巴着眼睛想想,先将剩下的最后一点粥推到了萧珩跟前,这才又道:“不然,属下再叫他们弄些新鲜的来?” “反正看时辰,也该用午膳了……” “再说,您昨夜不是还在宫里头用了炙肉和锅子吗?这些属下可一口都没尝到。” 林黎说罢,突然来了劲:“主子,要不问问这家酒楼有没有锅子吧,属下别的没要求,就想这一口,这都多少日子了。” 这下萧珩实在坐不住,直接站起身来。 “你还能吃?” “你别这样,着实有些吓人了。” 他垂眸瞪着林黎道:“本王承认,此番主持春闱一事的确辛苦,便是本王自己也时常怀念府中的日子。” “可该用膳的时候,也没克扣你的口粮吧?” 这副仿佛难民进城的模样,叫人着实没眼看。 林黎却有话说:“虽说没克扣口粮,但那些饭菜味道太过一般,属下吃着觉得没胃口,自然便用得少,用得少,可不就总是饿了吗?” “今日难得,”他可怜巴巴地凑过来,“说不定明后日便又有旁的事,不能在此待着了。” “届时又要吃衙门里那大锅饭。” 萧珩有些于心不忍,到底还是招手:“罢了,那便着人上个锅子吧。”
第63章 已是正午,酒楼里备了不少菜品。 但楼上雅座的贵人却没再要别的,只要了个十分寻常的锅子,他们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全都没派上用场。 掌柜的火急火燎,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竟猜错了对方口味。 这锅子虽寻常,可也正因太寻常,他们还真没有。 连忙去相熟的楼里知会了一声,约莫半刻的工夫,几个店小二便端着两个铜炉急匆匆回来。 清汤做底,炭火点燃。 各色新鲜的牛羊肉被片成薄片。 因拿不准萧珩的意思,他们还特意另备了些更为珍贵的鹿肉,鹿茸,菌子和极难运输储藏的海鲜。 一边是满满当当的瓷碟。 一边是近十种调味的酱料小盅。 直到人群散去,林黎才深吸一口气叹道:“妙!绝妙!早知如此那一桌的早膳属下就不用了,就这!” 他点点头:“这才有了些咱们自己府上的味道啊……” 萧珩能理解他的这种激动。 在启元殿内乍然见到羊肉锅子时,他未必比此刻的林黎冷静多少。 不过经过昨日那顿夜宵的洗礼,今日的他已然升华。 非但不激动,甚至还有点犯恶心—— 本就用得太多,今日又看着林黎吃了整整一上午。 此刻再瞧这满桌的肉,说实话心情很有些一言难尽。 他本能干咽了下,将面前的瓷碟往旁推了推:“本王吃些菌子和菜就成,海鲜也可尝尝,这些肉……要不你来?” 林黎顿时开心:“属下就想这口肉!” 懂,这感觉,萧珩都懂。 主仆二人终于安静下来,虽说在一张桌子上用膳,但却互不干扰。 萧珩只简单烫了些海鲜,大多数时候都在吃菌子和绿叶菜。 林黎则大快朵颐,先干完了一碟片羔羊,再吃一碟嫩牛肉一碟牛舌,眼看着还要将另一碟鹿肉放进炉中,却忽然停下了动作,身子僵住。 慢条斯理,正用菌子蘸酱的萧珩奇怪地偏头:“怎么了?” 林黎放下手中的碗筷,面色严肃,突然站起身来。 “有什么不对?”萧珩看向不远处的试院,原先还有些慵懒的神色彻底消失,就连声音都透了凌厉的冷。 然而下一刻,林黎已猛地扭头就跑。 边跑边喊:“等一下,属下先去吐一下——呕!呕!!!” “……” 萧珩坐在那,视线自远处落回自己碗中。 一时竟难以抉择,不知这蘸满了酱料的菌子是该吃还是不该再吃。 前期的准备做得充足,考中又有萧珩在侧亲自盯着。 赶考的士子们经历这一场精神、才识和体力的三重考验,再次出来时人人都比之前憔悴许多。 不过无论过程如何艰难,三天的春闱到底风平浪静的过去。 后续虽还要主持阅卷一事,要烦的东西却已没现下这般多。 萧珩带着林黎难得抽空又回到府中,终于得了片刻的悠闲。 几日过去,黑风和团子眼看着又长大不少。 府中众人显然喂养得很尽心,两只小狗皆是肉嘟嘟的。YST 不再是之前走路还有些艰难的模样,而是十分活泼地到处乱跑乱跳,精神十足——以上特指黑风。 而小小的团子则非常安静沉稳,明明还是只小奶狗,走路却愣是走出了老态龙钟的味道。 太阳稍稍大一些,它便不愿再去院子。 只窝在阴凉处,既不吭声也不动。 林黎蹲在那,仔细观察了半晌,实在没忍住问:“它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腿有问题?还有它的肚子怎么这么大?” 茫然四顾,他不太确定道:“奶狗,应该还没有怀孕的能力吧?” 话音未落就被萧珩抬手给了一下。 “你在大放什么厥词?” 伸手轻轻抚过团子的身体,萧珩抬手将它抱起来,又摸了摸它的小肚子,捏捏它的腿。 这才确定地开口:“腿应当没什么问题。” “方才刚一见到咱们,它跑跳的那两下还是很灵活的,骨头也没有异常。” “至于肚子,”萧珩又轻轻撸了两把,鉴定完毕,“应当就是胖。”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 团子“汪汪”叫了两声,不过也不曾挣扎,只任由他翻过来覆过去。 到是萧珩越摸越觉得:“好像是有点太胖了。” 他想着,还是回头叮嘱了一番:“它还小,不能让它吃太多,每次喂过之后务必带它出去遛遛。” 一旁的侍卫小厮虽是答应了,但还是免不了为自己辩解了两句。 “殿下,其实咱们都特别注意的。” “两只狗祖宗的吃食分量都一样,可每次黑风吃一些会留一些,等着下次再吃。” “团子却是张口就吞,那盆子但凡它吃过,就跟洗过一样干净。” “便是遛狗咱们也不曾耽误。” “可团子它走着走着就往地上一趴,盯着你瞧,瞧得你都觉得它大约是走不动,得抱着才是。” 萧珩无奈。YST “所以呢?你们就宠着它呗?” 今日他难得有空,先给小狗们亲手备了些吃食,待他们用完,又陪他们玩了好一阵。 黑风是人来疯的性子。 根本无需逗弄,自己便已开始蹬着腿,满院上蹿下跳来来回回,小小的身子恨不得跑出了残影。 团子则是很给面子地亦跑跳两步。 但过后便趴了回去,无论萧珩和林黎再如何唤,它都巍然不动,只可怜巴巴地盯着他们,眼珠子骨碌碌地转。 萧珩也终于切身体会。 口中说着:“你这么胖,该跑跑才是。” 身子却不受控制地低下,将它从地上抱将起来。 于是到最后,满院子便只剩下黑风一只狗在狂奔乱跑。 而团子则舒舒服服窝在萧珩怀里,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到处撒欢的黑风。 似乎还有些嫌弃。 一众侍卫小厮看得满脸是笑。 这一日,于他们而言又是和谐温馨的一天。 春闱的风平浪静,礼郡王府内的和睦与融洽,似乎仅限于此。 未知之处汹涌而来的阴霾笼罩着大梁,并未真正消散。 阴暗腥臭,黏稠肮脏。 它们时不时便会露出些痕迹,叫人心烦意乱,忐忑不安。 天色渐暗,皇宫某处的偏殿内,有人正在说话。 “东宫戒严,却不知那帮禁军究竟会不会找到东西,你说你当初非藏得那么深,而今却为难了自己。” YST “几次三番想要寻个没人的机会将东西拿回来毁了,结果都未能成,这次更好。” 说话之人声音轻柔,却带了明显的怨气。 “不仅自己没能进去,还惊动了禁军险些被当场抓获,甚至害得圣上亲自下旨大搜东宫。” “你可真够能耐的。” 那人说着,越加烦躁地站起身来:“早知如此,咱们还不如别轻举妄动……现下可怎么办?” “你说,若是陛下查到了那东西,又顺着一路查,查到咱们头上。” “咱们还有活路吗?” “还有——” 话说到此,却未再继续。 下方跪着的黑影一直不曾开口,直至此刻才低声道:“主子,此事实在是左右为难。” “若废太子还在,自然没什么要紧。” “那密室本就是他自己精心打造,是他最为安心的所在,他在里头胡作非为,便是他带进去的那些男女也不可能随意碰他的东西。” “只怕到他老,到他死,也未必会察觉。” “可如今,偏偏他出了事。” “圣上一时忙着朝政,尚未顾及到他,可大搜东宫却是早晚。” “若不早些将东西拿回来,往后也难免有被查到的一天。” “虽说奴才最初藏得巧妙,在萧衍着人定制大床时便提前放了进去,可能瞒得过他,却很难瞒过圣上。” “奴才实在不敢存侥幸之心。”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只是萧衍此人小心谨慎,那机关设置的实在变幻莫测。” “上次若非有小宫女突然走过,奴才都要解开了。” “这次再进其中,本以为能顺着上次解开的那一半继续往下解,谁知短短几日工夫,那机关又自动变了模样。” 那人说着,伏地拜道:“奴才迫不得已,只能从头再来。” “可惜这次解了大半,又突然冒出两个守夜的太监,其中一个透过窗户还瞧见了奴才,一惊一乍地喊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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