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别推我,他就在前面!” “——哪有什么他啊,这儿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这话叫两个小太监头皮发麻,唯有哆嗦着嘴皮子苦着脸小声劝。 “各位大哥,大爷,祖宗,能不能别再说什么鬼影……” 话未说完,一道黑影简直如同被召唤般,就这么晃晃悠悠从天而降,又突然自远处闪过消失。 方才还在说话的禁军瞬间闭嘴停下,倏地转身。 “什么人!皇宫大内东宫之中,竟敢装神弄鬼!” 呵斥声毕,没有任何应答。 唯有空荡荡的回声一圈圈散开,将本就诡异的气氛变得更加森冷。 两个太监吓得抱头蹲下,带着哭腔连声音都不敢太大。 “来了,又来了,就说没骗你们没骗你们,你们偏不信非要进来!” “都说了是鬼,之前每次验查大张旗鼓的,却都是大白天的来,当然什么都查不到,如今这不就出来了?”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来显灵,别过来别过来!” 又念叨:“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就是最下等的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鬼大人真的打扰了,咱们这就出去了……” 领头的禁军却彻底黑了脸:“什么打扰,什么出去?此处乃皇宫,是天子住所,若真闹鬼,那也要让那鬼无所遁形。” “若是人,更要碎尸万段株连九族以儆效尤!” 黑影一晃而过,早不见了踪迹。 禁军们眼见不对,顿时四散开来往各处戒备。 中间的两个小太监还在抱着头哆嗦呢,一抬头就发现原先还围在他们身边的人竟都没了! 这下就连胖些的那个眼中都泛起了泪花。 “不是,说好保护咱们的呢!” “你们哪来那么大胆子啊?跟鬼打架!”想想又逻辑自洽,“难怪能做禁军……” 话说间,之前将他们吓出狼嚎的声音在次自四面八方响起。 “我死的好冤啊……” “又来了又来了!”两个小太监腿软哀嚎,下意识想跑。 结果打眼就见远处严正以待的禁军双眼发光,满脸兴奋:“想骗过咱们?没那么容易!就算你是鬼,今天也别想跑!在那边!追!” “……”人和人的差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大。YST 这样会显得他们很废物。 一堆禁军浩浩荡荡追鬼去了,场面别提多震撼。 两个小太监又抖了一会儿,实在有些抖不下去,互相默默搀扶着站起身来,缩着脖子弯着腰跟着往同样的方向走。 边走边道:“不是鬼?真是人?还是他们真的连鬼都不怕的?” “那怎么可能是人发出的动静?人能在东南西北四面八方同时说话?我大梁禁军还是厉害,连捉鬼也不在话下!” 太监们的惊叫虽会让周围听到声音的人疑虑,但因事发地毕竟是东宫,哪怕是避嫌,众人也多只是私下问询暗中探访。 可一队禁军在里头风风火火的怒吼,这动静便大了。 彼时萧墨和萧肃正气得不轻。 进宫一趟,不仅没能将手中的难题抛给萧珩,却被他反将一军,莫名其妙便牵扯进了泄题一案。 就见萧珩已再次躬身,面朝梁帝。 “父皇,除衙门中几位副手被查出有问题外,儿臣以为两位皇兄本身的行为也很可疑。” “萧珩!”萧墨实在忍不下去,黑着脸呵斥,“你注意自己的言辞!” 秦王萧肃亦是青筋直跳:“你当众辱骂质疑皇兄,口出狂言行事悖逆,如此丧心病狂你究竟是何居心?” 两人吼得太过大声。 把萧珩吓了一跳。 他先前出来得急,只着一件淡青色长衫。 在外头时披着大氅倒还不觉得,此刻大氅褪去,长身玉立,便能察觉比前些日子清减不少。 不过他长相实在优越,即便如此也丝毫未能影响其风采。 此刻因受了些惊吓,便越发在惊艳之余平添了几分叫人怜爱的赢弱感。 去他的赢弱!萧墨和萧肃骂在心里。 梁帝却微皱了一下眉,先看了一眼萧珩,而后没对他俩客气。 “你们以大欺小恃强凌弱是没完了?方才你们对着珩儿贬低指责拐弯抹角质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怎么,都是皇子,你们说他说得,他说你们便说不得?” 萧墨脸上表情一时皱在一处,放低了声音不满地嘟囔:“不是,他说话实在是叫人生气。” 话音未落梁帝就哼道:“你们说话不叫人生气。” “……”萧墨回忆了一下方才他和萧肃的发言。 本还有些不服气,想想却闭了嘴。 他们方才好像的确没说什么好话。 以至于自己此刻都不太好意思说父皇是在偏帮。 梁帝说罢,又略带嫌弃地瞪了他们一眼,才看向萧珩。 脸色明显变得和煦,就连语气也温柔不少:“珩儿你说。” “谢父皇!”萧珩躬身一拜。 又抬起头来接着道:“此事确实奇怪。” “第一版的考题封存于库房,若能安全无恙自然最好,儿臣怕今夜事到临了却出差错,便请大皇兄和四皇兄亲至现场看管——” 话音未落,萧墨又没忍住:“你哪里是请?你分明是恐吓!” “你闭嘴!”他三番五次插话,梁帝实在没忍住。 萧珩这才继续道:“但因儿臣早前已备有第二版考题,因此在发觉有人泄题之后,才将两位皇兄报信之事先放到了一边,而选择第一时间便先带人赶往城南。” “其中内情,两位皇兄并不知晓,也正因不知晓,才会在一进宫后便指责怪罪儿臣。” “可既口口声声说考题最重要,就该寸步不离守着才对。” “为何又会将库房抛之不管?如此岂非说法与行为相悖?” “父皇,这还不可疑吗?” 梁帝的视线落在萧墨和萧肃身上,没立刻开口。 萧墨瞪大了眼,第一反应便是看向了萧肃。 若非他说要进宫,萧墨根本不会随意离开库房。 但事已至此,两人却已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若他选择此刻将实情说出,恐怕反要遭父皇厌弃,更可能被对方反咬一口。 此事隐隐有些不对,萧墨索性闭了嘴,以不变应万变。 他不再说话,萧肃便是再沉默也不得不开了口。 “六弟此话不妥,若在库房一味等待,那需得对主持大局之人绝对信任,知晓自己哪怕只是守着,也定不会差错才成。” “可若明明觉得可能会出事,还只死守库房,那才是糊涂。” “考题重要,我等的确不该随意离开。” “可考题重要,若得不到解决,便是守到明晨又有何用?那不如放手一搏直接废了原先的题,重新出题以保万全。” “儿臣不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何差错,还请父皇明察。” “倒是六弟,”萧肃冷声道,“与其怀疑旁人意图,倒不如好好想想,为何你手握大权却得不到我等信任。” 这话说得不客气。 萧墨本憋了一肚子的火,此刻却听得神清气爽,若非梁帝当前,他真想叫一声说得好。 YST 正自高兴,就听萧珩笑了一声。 “四皇兄真有意思,满朝文武,唯有你和大皇兄不信我,你们自己不好好想想为什么,却要让我找原因?” 萧墨露出一半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就不该信天下有能说得过萧珩这张嘴的人。
第61章 萧珩说得不错。 满朝文武,似乎的确只有他与萧肃对其不信任,半夜三更闯进宫来,浪费无数口舌告了一通状。 结果不仅没能告到点子上。 还反被拿捏。 说人家不顾大局,只顾自己而将考题抛之脑后置之不理。 所谓“只顾自己”却是查到了提前泄题的证据,找到了卖题买题的把柄。 说人家不知统筹谋划,行事全凭心情。 事实却是,萧珩早在他们不知晓的情况下求了邱大学士出山,为本次春闱另备了一份考题。 正因方方面面考虑周到,他才能将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平心而论,萧墨觉得即便换做是他,也未必能做到这般圆满。 平心而论,但现下显然不是平心静气的时候。 因那买卖考题的把柄里也有他俩一份,而因萧珩的提前准备,更衬得连是否查看考题完整都无法抉择的他们,十分无能。 再加上他此刻所言,满朝文武中唯有他们二人这般独特。 恐怕在父皇眼中,他们身上本来三分的可疑都因此变成了十分。 萧墨实在是憋不住,终于还是开口道:“六弟伶牙俐齿,咱们兄弟均不是你对手,便是再争论也无益。” 他说罢昂首:“你既觉得本王与四弟可疑,便放手查就是。” “本王身正不怕影子歪,随便你查。” “你若真能查出什么,小事本王即刻改正,大事全凭父皇做主,如何?也省得在此没完没了,扰得父皇也无法歇息。” 萧肃闻言,脸色虽依旧难看,到底松了口。 “不错,万事均凭证据,切莫空口白牙,六弟只管查便是。” 萧珩笑了笑,朝着他们一拱手:“那,就谢两位皇兄成全了?” 萧墨摆手道:“行了!” 萧肃则黑着脸哼了一声。 周围安静下来。 许久没人说话。 萧珩先抬头看了一眼梁帝,又慢吞吞地转过头来,有些好奇地问:“二位皇兄是还有事?” 萧墨张了张嘴:“事倒是没什么事了……” 萧珩“哦”了一声,依旧盯着他们瞧,直将二人看得浑身发毛,就连萧肃都忍不住皱了眉:“你究竟看什么?” 萧珩才不明所以地问:“既没事你们还站在这做什么?” “……” 两人无话可说,又实在不好再赖着不走,只能齐齐躬身,对着梁帝道:“既如此,那儿臣便先行告退。” 梁帝摆摆手。 两位亲王铁青着脸被气走了。 几位皇子才刚吵起来的当儿,吴尤和王斌便很有眼力见地带着人先暂时退了出去。 他们再一走,除了张宝全,启元殿内便只剩下梁帝与萧珩父子。 直至两个互相离了八丈远的身影彻底消失,萧珩才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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