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你我往这一扔,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管,就这么走了?” 萧肃亦铁青着脸没开口。 他本就生得轮廓分明,没表情不说话时便显得格外冷漠,而今带了怒气,便又添了十分的凛然。 萧墨已不耐地来回走动了两圈,又猛地站定:“那现下是什么意思?咱们便在此干等着?” “那考题怎么办?咱们抓到的那个人又怎么办?” “明日一早可就开考了!” 即便并非萧墨主持大局,他也不由自主地焦虑起来:“万事都没个章程,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本王亲自上阵呢!” 他一直絮絮叨叨着没完,萧肃却只是黑着脸不吭声。 这副锯嘴葫芦的模样叫他越来越不满,越看越生气,越发觉得火冒三丈。 憋屈夹杂着愤怒,心慌裹挟着烦闷。 萧墨忍不住气道:“老四,你是哑巴了?” “当初推荐主持大局之人,可是你头一个提的萧珩。” “如今他安排你我二人共同看守此处,却出了库房窗户被外人破开的大事,报信的人没能回来,他又自顾自进宫了。” “若是最后他倒打一把,说是咱们看守不力,不仅没能及时报信,甚至还因不愿担责而耽误了科举——” 他觑了一眼:“届时你以为自己能脱的了干系?” 萧肃板着一张脸,总算开口:“看守不力本王认了,可若说没能及时报信不愿担责耽误科举,本王可不认。” 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亦站起身来。 “他萧珩才是主持春闱之人,查看考题是否完整,抉择之权本就在他手上,父皇便是再偏袒他,也不至于如此不讲道理。” 萧肃说罢,抬脚便要走。 “你上哪儿去?” 萧墨被他这反应弄得发愣:“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也想跑,把这烂摊子丢给本王一个人?” 萧肃头也不回,微一招手,早有侍卫给他递上大氅。 闻言这才顿下脚步,冷声道:“与其被动承受,不如先发制人。萧珩既已进宫,本王自然也要进宫看看。” “本王管不了他外头究竟出了什么大事,要将考题都抛到一边。” “可本王既发现有人闯进此地,就必须要他给个说法。” 萧肃随手将大氅披好,又拢了拢裹紧,这才稍稍侧身。 “大皇兄愿意在此待着等待未知的结果便请继续,本王没工夫听你怨天尤人。” 萧墨呆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你是说,要亲自进宫去问他?” “不行吗?”萧肃说罢,回过头。 “他萧珩才是主持大局之人。” “咱们已将闯入之人拿下,他却丝毫不管,本王不去问他该问谁,难不成问本王自己,还是问你这个大皇兄?” 萧肃冷哼一声:“大皇兄若不想做个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的糊涂鬼,不如与我一同进宫,如此便是萧珩不拿主意,也可问问父皇的意思。” “若不然,你便继续在此守着,臣弟先行一步。”YST 话是没错,可萧墨却忽而有些犹豫。 为了这么一件陌生人私闯库房的事一直追到宫里,父皇真的不会觉得他们为逃避责任无所不用其极吗? 萧肃甚至还想问父皇的意思…… 如此岂不是会显得他们两个亲王竟毫无用途,遇事不决简直跟两个蠢货没有区别?YST 这就好比从前他在前线带兵打仗一般。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若事事都要请示,时时皆要听令,那不仅会耽误时机,更会影响整体战局。 别的事萧墨不懂。 可这一点却没人比他更清楚。 先前之所以非要派人去问萧珩。 无非是因某些难以严明的情绪在作怪。 他既不满,又嫉恨,还有些与权利失之交臂的后悔。 突然出事,他第一反应便是想要逃避,想要将这个难题推给对方。 萧珩不是能耐吗,不是独揽大权了吗,不是涨本事了吗? 不仅如此,他还胆敢派人来讲故事恐吓威胁,而今若不给他点教训,他这个齐王大皇兄还有何威严可言? 但事实上,此事并不难解决。 直接开门开柜查看,众人见证下若题存放完好,便只将抓到的人交给萧珩,若题出了事,则立刻将情况告知他,采用备选方案。 这么做虽然也有风险,万一其中出什么差错,便是万劫不复。 可到了这个时间,若想大梁安稳,其实似乎更该…… 秦王萧肃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事已至此,责任重大,若不出问题,那是萧珩的成就,若出了问题,便是你我擅自作主的后果。” “本王还不想死。” 伴随着萧肃的一句“告辞”,萧墨脱口而出:“等等,本王与你一道去。”
第58章 更深露重,皓月当空,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宫外萧衍所在的府邸内难得片刻安宁。 又生生折腾了一日,直至夜半时分他才好不容易睡下。YST 几个太监宫女终于能稍稍松口气。 为首的大太监孙宝忠领着人不远不近的避开。 既要保证不能扰了二皇子的清梦,又需在他唤人时能立刻应答。 劳累了一日,身体与精神双重受创。 众人脸色都极其难看。 没了萧衍忽高忽低或疯癫或冷漠的说话声,偌大的宅院格外寂静。 早前被送来的两个侧妃和他的一双儿女只远远窝在自己房中,几乎从不出门,平日便很难见到,而今更是彻底没了动静。 住的地方变了,身份也变了。 但主子还是主子,奴才还是奴才。 有人能躲则躲,有人则想躲都躲不掉。 孙宝忠抬手瞧了瞧自己的后腰,好容易才艰难在两个小太监搀扶下靠坐在台阶上。 青石板的触感冰凉坚硬,他却管不了这许多。 直至完全坐实了,孙宝忠实在没忍住舒服地喟叹一声:“总算能歇会儿了,再不靠一靠,我这老腰怕是要断了。” 两个宫女见状,忙上前来帮忙。 又齐齐在他身侧坐下,替他浑身捏一捏松松筋骨。 若是往常在宫中,宫女和太监间时常会有互看不顺眼的时候。 可如今身处地狱般的牢笼,什么偏见都没了,只剩下同病相怜同甘共苦的情感。 一时之间,众人无言。 小太监阿宝看着天空中高悬的明月,也在台阶上坐下,好一会儿才口中喃喃:“也不知二殿下的伤究竟何时才能好全。” 他正是前段时日被萧衍摁着脑袋硬逼吃饭的那位。 即便已过去了好几天,偶尔想起时还是心有余悸。 不仅是他,便是当时在场之人也都被吓得不轻。 因着此事,如今每到用膳时大家便胆战不已,生怕里头那位主子又有什么不满,拿他们出气。 脾气这样古怪暴躁,又行事恶毒残忍, 若非萧衍身份实在特殊,他们早不想伺候了。 太子被废,贬为庶民,若圣上自此再不过问此人,那他便是在外被搓磨至死,也不会闹出什么大的动静。 偏偏梁帝是圣君。YST 虽禁足了萧衍,却还要将他好生养着。 既已养着,自不能养死了。 帝王轻飘飘的一句话,只苦了他们这些伺候的。 逃不得,避不得,躲不得,唯有忍耐,顺从,竭尽全力。 否则若有一日萧衍真将自己折腾出什么问题,他们便是违背圣意的罪魁祸首,是万死的过错。 几个宫女太监累了许久,此刻终于卸下防备。 情绪压抑的太久,若再不吐露只怕要生生憋出病来。 阿宝说着,又叹息一声:“若是能早些好全便好了,届时回宫,便是去做个侍弄花草的粗使太监都成。” 他们被选出宫来时,说是一个管事太监和两个小太监,可实则早已没了身份地位的高低,不过是互相扶持的可怜人。 面对几乎疯癫的萧衍,他们卑微下贱,低入尘埃。 连畜生都不如,又何来什么身份? 孙宝忠闻言,亦叹息一声:“可不是?本以为出了司礼监就算是熬出头了,岂料苦日子这才开始。” “你说得不错,爷爷我啊,从前是想差了。” “待回宫后还是想想法子,去侍弄花草也成。” 两个小宫女手上动作不停,脸上满是赞同。 “也不知朝夕姑姑那里还差不差人手,奴婢往后若能去花草房,便也谢天谢地了。” “从未料到,伺候主子竟是这般难的。” 之前他们疲于奔命,根本没时间抱怨。 那时所有的情绪都被隐藏在心里,既不出口,还能勉强隐忍硬撑。 而今叹息声汇聚。 简直好似一颗外表秀丽而精致的果子,因骤然裂开而露出内里的恶臭腐烂。 几人再忍不住,趁着萧衍睡得沉,低声发泄起来。 “从前总羡慕那些高高在上的姐姐们能伺候太子,她们身在东宫,吃的用的穿的住的,哪样不比外头那些正经小姐都要好?” “却不料竟是有苦说不出的。” “可不是,”孙宝忠被捏得终于舒服了些,也开口道:“其实你们倒还好些,咱们便更是如此了。” “从前见到东宫的太监,哪怕是比咱岁数小的,最低等的,咱还不都得舔着脸叫爷爷?” “他们是爷爷,咱们便是孙子,被随意呼来喝去还要笑脸相迎。” “那时候我就想啊,要是哪日我也发达了,能入了太子殿下的眼,不说掌事,便是能贴身伺候,也能让人叫咱一声爷爷。” 孙宝忠叹道:“现如今,倒是贴身伺候上了,也成爷爷了,他却不是太子了。” “而且他……” 后头的话并没再说,而是转而叹道:“真是可怜。” 也不知是在叹自己,还是在叹曾贵为半君的萧衍。 亦或是叹乱花迷人眼。 另一个太监则格外烦躁:“我问过前来瞧病的太医,说他若好好养伤,约莫两三个月便没大碍了。” “可若是中间再胡乱折腾,只怕两三年也未必能好全。” “两三年……” “咱们能熬到那个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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