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颐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药碗一饮而尽。 * 第二日天刚亮,围场内早早便热闹起来。 楚颐回来得晚,困意本就过了,在床上躺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被外面的说笑声吵醒。 他起床更衣洗漱完,等绫罗备好了早膳和药,坐到了桌前。 “阿颐。” 唐知衡掀开帐帘轻轻唤了一声,等他抬头看去,才微微含笑地走了进来。 他的眼下乌青,脸色带着宿醉后的苍白,一双眼睛却极亮,自顾自上前坐在楚颐身边,撑着脸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 “你看什么?”楚颐懒懒靠在椅背上问,“昨晚没睡好吗?” 唐知衡轻声笑了笑,语调平静道:“忍不住一直想到你,睡不着。” 楚颐目光微凝,片刻后才道:“你若再这样,不如以后晚上就睡我这里好了。” 他拿碗盛了粥递过去,等阿衡伸手接过,又道:“既然回京了,不如就暂时别回去了,好好休息一段时日,我替你向皇上请愿。” 唐知衡不置可否,目光下移落到楚颐的脖间,神色微凝问:“你脖子的伤怎么弄得?” “狗咬的。”楚颐皱了皱眉道,拿起桌上的药喝了起来。 唐知衡沉默片刻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你自幼便是如此,越难驯服的越有兴趣,从前那匹烈马都把你伤成什么样子了,还是记不住教训,依我看,若再遇到野性难驯的,给一次机会便可,若有下次……” “一包药解决了就好。”楚颐放下药碗,冷笑道,“放任太久了的确不太好。” 唐知衡点了点头:“你自己明白就好。” 等二人用完了早膳,围场的营帐已空了大半,昨晚聚会的空地上,侍女们正忙前忙后地备午膳酒水。 楚颐和阿衡约好了骑马,出了营帐后,一人一马扬鞭朝草原飞奔而去。 晨起的阳光清冷,空气中还带着潮湿的雾气,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在一望无垠的碧绿中像是踏着风一般。 楚颐目光紧紧落在前方那道红衣上,仿佛回到了少年时。 阿衡六岁时,便因一次街上偶遇被二叔看中,从此时时接入国公府,与楚颐一同学武识字,从六岁到十六岁,整整十年,他们几乎未曾分开超过一个月过。 十三岁那年的冬日宫宴,楚颐因为术士的一句话成为风口浪尖,但是却并未放弃随二叔离京,直至十四岁时,他晕倒在行军途中,是阿衡背着他,将他一步步背了回去,又一路护送回了京。 此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阿衡无心再想那些所谓的理想和抱负,每日陪在身侧悉心照顾,直至两年后二叔出了事。 风不停灌入领口,刮过耳侧,吹得脸颊生疼,楚颐坐在马上忍不住剧烈咳了起来,极速飞奔的马颠簸不稳,他捂着胸口,几次险些被甩至马下。 殷红的血顺着唇角蔓延,楚颐用力勒停马,无力地伏在了马身上。 “阿颐,你没事吧?” 唐知衡虽先一步出发,始终将他甩在身后,却时时关注着他的情况,见状连忙调转马头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翻身下了马,将楚颐扶下来,一双明艳双眸满是不安:“要不要看太医?” “不用。”楚颐轻笑一声,用手背随意抹去唇上的血痕道,“今日能骑马跑这么远,已经很好了。” 阿衡静静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道:“那你休息会儿,我们慢点回去,方才出发时我抢先一步,不算你输。” 楚颐忍不住笑了起来,幼时两人比试惯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输赢。 等休息好半天后,两人重新上了马,沿着来路慢慢回去。 日光一点点升高,气温也渐渐温暖起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连胸腔的闷痛都驱散了。 等两人回到营帐处,已是正午。 营帐中间的空地上,烤架重新点燃起来,上面架着几只羊和鹿,已烤的焦黄,正滋滋冒着油,而两旁的席位已陆续坐满了人,热热闹闹地一起喝酒谈天。 楚颐和唐知衡去御帐向皇上问安后,被侍女带到了一侧的席位就坐。 两人自幼便时时在一起,因此按从前的惯例,席位依旧紧紧挨着,如上次一般,楚颐身侧坐着二皇子与阿曦,阿衡另一侧则是阿昱。 烤肉上来后,酒水紧接着上了桌,正午微风习习,空气中满是清甜的草香, 因第二日是早已安排好的围猎比赛,众位年轻的公子们满脸兴奋,讨论个不休。 往年楚颐不曾参加过,阿衡又时时不在京中,听说当初的彩头几乎都是顾期年拿的,而此次不仅阿衡回来,连楚颐也来了猎场,对于明日的头名花落谁家,众人猜测个不停。 楚颐抬眸朝对面席位看去,顾期年依旧坐在三皇子身旁的位置上,清冷的面容紧绷着。 他依旧是一身黑衣,乌黑的双眸压抑着无数情绪,狠狠瞪着楚颐,又看向他身侧的阿衡,一副想将两人拆骨扒皮的样子。 楚颐手指轻划着杯盏边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众人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传说中的白额狼王。 一位公子兴奋道:“听说云浮山后山偏僻处,时有野狼出没,而传说中的白额狼王,就在那附近。” 阿昱啃着手里的烤羊腿,忙着接话:“我也听说了,听说那只狼王可凶了呢,但是皮毛也是一等一的好,不如等比赛完了了大家一起去探探如何?” 说完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唐知衡和楚颐。 三皇子目光随之落在楚颐身上,眸光微动,看向一旁的唐知衡笑着接腔:“若真的找到那只狼王,倒是不虚此行了。” “只是不知阿衡可有兴趣?” 阿衡正伸手拿着桌上的酒壶倒酒,听闻抬眸看他,笑盈盈道:“我都好,看阿颐的意思吧。” 顾期年脸色阴沉,手指紧紧捏住酒盏边缘。 三皇子笑道:“那就一起去吧,人多了也热闹,再说了,有了你们两个,胜算也大一些。” 侍女们在席间穿梭不停,众人说笑声哄闹一团,楚颐垂眸拿起面前酒盏一饮而尽,然后等侍女再次帮他添满后,伸手从怀从取出一个小小的青瓷瓶子。 那是晨起时绫罗特意给他的,全按他的要求,无色无味无毒,服下半个时辰后便会不时发作,锥心刻骨,痛不欲生。 除非有解药,否则只能生生忍着,直到不堪忍受晕死过去。 他手指轻轻把玩着瓶身,忍不住又想到那日林中的事,颈侧伤口隐隐作痛,他的目光冷了下来,抬眸看向对面。 顾期年正好朝他看来,面容清冷漠然,目光下意识落在了他的手上。 楚颐在他的注视下打开瓶塞,不疾不徐地将里面的液体倒入了酒水中。 他将酒盏拿在手中轻轻晃了晃,那无色的液体瞬间与酒水融为一体,楚颐端着酒盏起身,穿过席位间宽阔的空地,朝对面走去。 众人互相劝着酒,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楚颐骤然起身,也并未引起过大关注,直到他在顾期年面前站定。 周围骤然安静下来。 “阿颐,你……” 三皇子下意识站起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坐在身侧的顾期年,以为昨夜两人的争执还未结束,一时变了脸色。 “昨夜的事,的确不怪你们二人,都是我出的馊主意,不过阿年最后已将夜鹰补上,阿衡也并未因此生气,阿颐你消消气,别与阿年计较……”三皇子脸上带笑,温声劝着。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着静静坐着的顾期年,淡淡道:“昨日的事不怪阿旭。” “是我不好,原本说了会陪同前往,就该有始有终。” 他似笑非笑看着顾期年道:“所以,这杯酒就当和解酒,喝了他,以后还如从前一般如何?” 顾期年抬眸静静看着他。 三皇子一听瞬间放了心,语气都轻松了下来,轻轻推了推顾期年的胳膊道:“阿颐都亲自开口了,这个面子一定要给的,阿年你就喝了吧。” 周围众人目光紧紧放在二人身上,大气不敢出。 所谓如从前一般,从前两家便是剑拔弩张的,这杯酒喝与不喝,好像也没区别。 顾期年轻声笑了笑,问:“你真让我喝?” “怕我下毒吗?”楚颐似笑非笑看着他,好脾气道,“既然你不敢喝,我来喝好了。” 说着举起酒杯凑到唇边,还未挨上嘴唇,顾期年起身伸手将他按住。 “给我个理由。”他目光沉沉,语气却极淡。 “理由嘛……”楚颐笑了笑,目光冰冷地看着他道,“小情趣而已。” 作者有话说: 欠了一章会找机会补上的_(:3」∠)_不好意思,高估了自己的速度感谢在2022-07-19 15:32:10~2022-07-20 20:0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乌龟去追大白兔、子一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微风拂过, 草叶轻轻浮动,如浪潮般一迭一迭翻涌不止,酒水微微溢出杯口, 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酒香。 楚颐的手被顾期年轻轻按着, 僵持在半空中。 那瓶蛊毒是在顾期年的全程注视下倒在酒水里的,楚颐知道他一定不敢喝,可来都来了,即便不敢, 他也有办法让顾期年不得不喝。 “不给面子吗?”楚颐看着他的手淡淡道。 众人屏气凝神看着隔着桌案站着的两人, 紧张地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三皇子一脸着急地看着两人, 一时不知该如何劝,作势想上前, 脚步又停住,纠结了半天后,才猛然想到如今有唐知衡在。 他求助的目光立马看了过去。 阿衡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将手中酒壶放下, 冲三皇子笑笑站起了身。 “好了阿颐。” 他脚步轻快地走上前,直至楚颐身旁站定, 伸手拉了拉他的胳膊,笑盈盈道:“所谓和解也并非只能靠一杯酒, 就不要逼他了。” 楚颐偏头看向他, 并无算了的意思,正欲开口,却立刻被对面的少年夺走了酒杯。 顾期年神情紧绷, 目光冷冷地落在唐知衡的脸上, 又抿唇看向楚颐, 整个人周身笼罩着抑制不住的火气。 “世子不是说小情趣吗?怎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将酒杯拿在手中随意把玩着, 嗤笑道,“又不是没喝过。” 说完执起酒杯递到唇边,像是赌气一般,毫不犹豫地仰头一饮而尽。 酒盏里的酒水见了底,顾期年扬手将杯口朝下,乖乖亮给楚颐看,笑着问:“世子还生气吗?” 楚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三年前白衣少年毫不犹豫地服下无遥引,皆是为了离开国公府,离开楚颐,而如今却是为了和阿衡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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