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俱寂,耳畔作响的风声不知何时静止,视线相撞,见他神色严峻,迟迟沉默不语,那股蔓延全身的不安感愈来愈强烈,几乎是失了往日礼仪,顾荣语气急切的吼道:“我问你出了何事?!” “………皇后娘娘………”闻言,那沉稳的神情终究出现了一丝裂缝,在他急切的目光下,萧景驰哽着嗓子艰涩道:“………薨了………” 刹那,难以言喻的酸楚遍布四肢百骸,顾荣眼眶微红地望着他,半晌,才找寻自己的声音,哑声道:“好大的胆子,竟敢………诓骗本王………” 耳畔声响哗然退去,周遭静止,顾荣双眼通红地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通过此种方式,就能亲耳听到面前的人是在同自己玩笑,前些时日还派人给自己捎信的母妃且尚在人世,只是视线在触及到那悲怆却又不容置疑的目光时,那无论再怎么谎骗说服自己的缘由都彻底土崩瓦解。 心脏疼痛,悲楚蔓延着脊髓悄无声息却来势汹汹地布满每根神经,浑身剧烈疼痛,仿佛遭受了酷刑,痛得顾荣良久都喘不上气来。 花瓣飘落,挟着疾风奔向四面八方,一片沉寂中,见眼前的人泪水渐渐充斥眼眶,萧景驰少见地哽咽道:“………太子殿下请………节哀………” 死气沉沉,不知过了多久,顾荣恍惚地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位始终伴随在自己母妃左右的西厂厂公,哑着嗓子缓缓道:“………母妃………何时走的………” “………昨夜酉时………” “………她可走的………安详………” “………皇上………赐了鸩酒………娘娘………并未遭受酷刑………” 半晌,顾荣才再次听到自己的嗓音,目光对视,顾荣泛红着眼眶,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手指,哽咽道:“………父皇………为何………” 四周沉寂,彼时寒风侵袭,给偌大的宫殿徒添一丝冷清寂寥,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寒意,任由冷风穿过胸膛,萧景驰面不改色地哑声道:“………娘娘多次为太子殿下………求情………这才………惹怒了皇上………” 霎时,喉咙像被堵住,心脏犹如刀割,整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直至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顾荣这才猛地回过神,不可避免地晃了晃身子,见状,萧景驰立即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太子殿下——” “无事,”周遭沉寂,森寒阴冷的气息肆意充斥着这座偌大的东宫,仿佛下定某种决心,顾荣缓缓松开扶手,沉默半晌,哑声道:“本王有一事相求厂公。” “太子殿下直言不讳便可,微臣定当竭力完成。” 寒风刺骨,望着满地飘零,不知过了多久,沉寂的宫殿再次响起脚步声,与上次不同,这次是西厂提督缓缓转过身,四周静谧,只有呼啸的疾风穿过庭院、拂过两人衣袖,四目相对,在眼前人不解的目光下,顾荣缓缓抬手,将一封信函递到他面前,恳请道:“还望厂公将此封信函交予左丞相,本王感激不尽。” “太子殿下言重了,”闻言,萧景驰缓缓接过,随即俯身行礼道:“微臣会亲自将信函交予丞相手中,还望太子殿下放心。” “本王谢过厂公。” “太子殿下言重了。” 脚步声随风而去,直至愈来愈远,消失不见,方才还有交谈的宫殿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冷清寂寥,与此同时,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明,顾荣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天边逐渐西下的夕阳,落日余晖,残留的光照试图挣扎着抓住最后一丝机会,欲要染红天空,殊不知一切都是徒劳,夕阳终将西下,余晖也终将随风消散。 深夜。 灯火通明,火红的烛光照映着眼前这位突然前来的西厂厂公,隔着袅袅白雾,左怀庭面不改色地问出心中困惑:“左某见过厂公,不知今夜突然拜访可是有何要事?” 视线相撞,望着眼前言语尊敬但神色始终从容平静的朝廷重臣,萧景驰停顿片刻,随后在飘散的白雾中,缓缓从衣袖拿出那封经太子殿下交手的信函,面色平静地推到了这位丞相面前,缓缓道:“左丞相,这是今日太子殿下吩咐微臣,将此信函交予丞相手中。” 万物静谧,伴随阵阵虫鸣,左怀庭不疾不徐地拿起,随后在西厂提督的注视下,缓缓拆开信函,一片沉寂,白雾徐徐飘散,不知过了多久,见他眉头始终紧皱,萧景驰抬起眼睑,从容不迫地试探问道:“左丞相,太子殿下都说了何事。” 闻言,左怀庭神色堪称平静地放下手中信函,确保手中的信函只有自己能看懂其中的密语,面不改色道:“太子殿下让微臣勿要挂念,圣上英明,相信过不久,真相就会水落石出,让微臣切莫急切。” “太子殿下为人贤明,”闻言,萧景驰神色淡漠道:“相信过了多久,一切都会如丞相所言,真相大白,还望丞相切莫多虑、保重身体。” “微臣借厂公吉言。” “丞相言重了,丞相乃朝廷重臣,为黎民百姓做出不可估的贡献,自然是要珍惜身体。” “厂公言重了,厂公乃皇上一手提拔,身居重位,所劳神费心之事皆为皇上分忧、为百姓分忧,微臣所做之事与厂公相比,自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丞相过谦了。” “厂公谬赞了。” 烛火摇曳,繁星隐匿,广袤夜幕下,目送着前方瘦削身影的愈来愈远,直至消失不见时,左怀庭顿时敛起脸上的波澜不惊,神色凝重地望着眼前的下属,沉声吩咐道:“速速前去,找到都指挥同知高秋,告知他子夜午时率众将随太子………” “——谋反逼宫。” “是!”
第91章 寒风刺骨,呜咽的风声呼啸着砸向房窗,奔向四面八方,周遭寂静无人,在烛火的映照下,左怀庭缓缓转身,随即一步步迈向那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下一瞬,袅袅白雾徐徐升至上空,随风飘向四面八方。 夜深人静,冷冽的疾风掠过挨挨挤挤的林立、拂过连绵不绝的山峦,势不可挡地奔向这座威严却人人都想坐拥的皇城,万籁俱寂,耳畔是呼啸的风声,眼前是血流成河的尸骸,夜幕之下,脚下踏过顺着地面蜿蜒曲折,源源不断的血水,盔甲裹挟着铺天盖地的寒气,四周沉寂,嗅着扑面而来的浓烈血腥味,高秋面色严峻地俯身行礼:“微臣谨遵太子殿下旨令。” 耳畔风声依旧,寒冷空气刺骨地刮过每个人脸颊,月色之下,视线一寸一寸地掠过眼前每个人的面孔,少顷,像是彻底下定决心,顾荣面无表情道:“——杀。” 登时,狂风大作,怒吼着摧毁世间的一切,枝桠裹挟着疾风胡乱地发出碰撞声,树叶飒飒作响,黑云压城,波涛诡异的氛围下,泛着寒光的利剑一闪而过,顿时,一道血弧喷洒空中,血液四面八方地溅在脸上,顺着下颌滑落脖颈,沾湿衣襟,浓烈的血腥味铺天盖地,脚下的尸骸成百累千,映入眼帘的景象堪称用修罗河比喻也毫不为过,众人面面相觑,只是望着那一闪而过的锐利寒光,下一瞬,那身影犹豫的将士再次从四面八方袭来,蜂拥而至。 寒风猎猎,在铺天盖地的血腥味里,冷淡的目光一一掠过一拥而上的众人,只停留一瞬,沾满血液的双手紧紧握住那剑鞘,随即裹挟着疾风一跃而上,刹那,鲜红的血液自脖颈喷涌而出,溅向四面八方,紧接着,利刃抽出,皎洁的月光下,干脆利落地刺向一个又一个脆弱的咽喉,风声鹤唳,几近哀嚎,伴随着脚下尸横遍野、尸山血海,顾荣神色冷峻地一步步逼向那早已去往千万次的乾清宫。 狂风凛冽,不绝于耳,火红的亮光下,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太子殿下,看着彼时这张沾满血迹的脸颊,宫人止不住地剧烈颤抖,转身就要往前跑:“救——” 下一瞬,锋利的剑刃毫不犹豫地刺向胸膛,声音戛然而止,鲜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溢出,顷刻间,染红大片衣襟,凛冽的狂风中,视线迟钝地缓缓落到那泛着冷光的利剑,紧接着,伴随剑刃抽出,僵硬的身子‘嘭’地一声倒在地,发出巨大声响,视线没有丝毫停留,顾荣面无表情地踏过这冰冷的尸骸,一步步朝里走去。 烛火摇曳、灯火通明,望着此刻依旧批阅奏折的当今圣上,心中早已没了任何的崇敬崇拜,顾荣眉眼冷淡地直勾勾盯着他,少顷,叫出了这一生中将会是最后的一声:“——父皇。” 几乎瞬间,听到这突如其来的熟悉嗓音,顾城猛地僵住身体,随即缓缓抬头,四目相对,看着那刺目的猩红,以及那顺着下颌滴落到地面的鲜血,一瞬间,顾城堪称神色复杂地望向这个一向器重可此时猩红的鲜血却又血淋淋地提醒着眼前发生的事实—— 篡位。 刹那,千言万语如鲠在喉,顾城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身体不受控地剧烈颤抖,赤红更是在对方波澜无惊的注视下一点点蔓延眼底,许久,才颤抖着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他:“你——你当真要——” “篡位?”说罢,顾荣忽地低头轻笑出声,随即缓缓抬起头,蔓延在唇角的笑意一点点顿住,面色堪称平静地叙述道:“我与父皇能走到今日,都是父皇您一手造成的——!” 霎时,利剑刺破疾风,径直朝眼前的人袭来,只是下一瞬,电光火石间,弓箭裹挟着寒风,从外射过窗子,直勾勾地朝那身穿玄色袍子的身影袭去。 鲜血涌出,望着他鲜血淋漓的肩膀,顾城肉眼可见的神色剧变,扬声道:“不要伤了荣儿——!” 瞬间,顾荣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原来他早就知晓,之所以还在这里,只不过是想确认自己究竟会不会对他下手,一时间,自己所做的一切仿佛在他眼中变成了一个笑话,只是顷刻间,所有的不甘、委屈、愤怒全都变成了滔天恨意,几乎是死死盯着他,顾荣一字一句道:“今日你必死无疑。” 乌云密布、狂风暴雨,伴随暴雨倾盆,一道雷电撕破厚重的乌云径直劈向地面,在一闪而过的光亮中,顾城清楚地看到了—— 那双被仇恨充斥的猩红双眸。 身体像是被钉住,无法移动,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处,浑浊的瞳孔清楚地倒映着眼前的剑刃愈来愈近,马上就要穿过胸膛、刺向心脏,千钧一发之际,弓箭破风而出,径直朝剑刃射去。 电光火石间,顾荣猛地收手转身,只是下一瞬,脚步声匆匆响起,众将士鱼贯而入,不仅如此,围剿自己的还有顾烨、东厂厂公肖成,甚至跟随母妃多年的西厂提督—— 萧景驰。 瞬间,所有先前天衣无缝的配合在此刻都漏洞百出,苦涩奔向四肢百骸,顾荣苦笑着环视众人,自始至终他们才是一派,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才是那个孤立无援,被人骗得团团转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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