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刚想说她小题大做,忽然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午后,全身像被车轮重重压过,喉咙如同吞了刀片,咽口水都疼得撕心裂肺。 他睁开眼睛,迷茫地盯着纱帐,过了很久才记起昏倒前发生了什么。 一想起这些事,他觉得身上更痛了。 纱帐被掀开,随即传来雯兰的惊呼。 “陛下!” 他艰难地转过头,见雯兰面色憔悴、双眼满是血丝,想必一直在他床前守着。 “太医说您心中郁结、急火攻心……”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总之您就要放宽心,别激动、别生气。太医说您只要醒来就没事了,若是有什么疼痛也不打紧,是正常的。” 李淮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听懂了她的话。 “药刚热好,奴婢喂您喝。”雯兰端起放在床边的瓷碗,一点一点喂给他。 一碗药喝完,她把瓷碗放回去,拘谨地跪在床前,时不时抬眼看他。 李淮了解她的脾性,知道她心里憋着事情,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呢。 若是他现在能开口,一定让她有话直说。 过了半晌,见她还不说,李淮忍不住了,用尽全身力气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敲了敲床沿。 “果然什么都瞒不了陛下。”雯兰小声说,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继续道:“昨日陛下离开明宸宫没多久,青林就出宫了,至今未归。听说言府中人除了言大人被押入牢中,其余人都被囚在府里,不知青林是否也在言府。” “今晨赵大人想来探望陛下被奴婢拦住,他似乎很不高兴,在殿外沾了许久才离开。一个时辰之前,赵大人派人送来了很多补品,比上次还要多一倍。” 李淮闭上眼睛,青林很可能就在言府,言时玉是他的主子。主子有难,他必须回去。 至于赵岐…… 李淮现在能肯定乞丐之事一定与赵岐有关,想必这位老臣也知道这番大阵仗必然引起部分人的怀疑,故而留有后手。 赵岐对他的态度有问题,这后面到底有何缘由? 越想越头痛。 又在床上躺了半日,直到夜色降临,李淮才觉得舒服一些。 “雯兰,”他的声音十分沙哑,每说一个字都像吞了一副刀片,腥甜的气息在口中散开,令他眉头紧锁,“更衣,我要去见言时玉。” 雯兰神色犹豫又心知拦不住他,只能点头。 寒冬腊月的牢狱更加阴冷,颇有滴水成冰之感。 李淮穿着厚重的棉衣仍觉得冰冷刺骨,跟着狱卒来到牢狱深处;路过曾关押皇子的牢笼时,他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又继续往前。 原来这里还不是牢狱最深处,关押言时玉的地方才是。 狱卒停在牢门前,取出钥匙打开门锁。 开锁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引得李淮皱了皱眉。 “陛下请。”狱卒恭敬道。 李淮踏入牢中,脚下的干草发出清脆的声响。 借着微弱的光打量这间偌大的牢房,言时玉端坐在最里面破旧的木床上。 他慢慢抬起头,晦暗无神的黑眸花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在李淮身上。 恍如隔世。 ----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要注意保暖哦,天气越来越冷啦! ——
第35章放肆 冷冽的风自身后来,吹得牢门“吱呀”作响。 声响愈发刺耳,牢门终于不堪重负,重重地关上,将牢内牢外分割成两个天地。 一处尚存烛火之光,另一处只能借光。 李淮回头看了一眼关紧的牢门,心中莫名松了口气,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 他继续往前走,最后停在言时玉面前。 一日未见,二人陌生许多。 言时玉甩了甩酸痛的手,听到镣铐相撞的声音时眉头微皱。 他不再看李淮,低头饶有兴趣地盯着手腕上的镣铐,慢慢转动手腕,沉重的镣铐并未随之转动。 他又拎起锁链掂了掂,用戴着玉扳指的手指摩挲轻微生锈的部分。 玉扳指…… 他们都看见了。 李淮心中一紧,刚想开口,却见言时玉放下锁链,慢慢把玉扳指摘下攥在手中。 他缓慢地抬起头,冷眸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透着骇人的寒意。 “李淮,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 他的嗓音包含着长久的叹息,每个字都宛如一把刀,齐刷刷朝李淮心窝子扎去。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李淮庆幸自己背光而立,本就昏暗的牢中更看不出神色如何。 他咬紧下唇,只觉舌尖发麻,“我……是。” 我是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言时玉苦笑着闭上眼睛,即使这个答案已在心中百转千回,亲耳听到还是心如刀割。 所谓的“半年多的两情相悦”,不过是一场为他精心编织的陷阱。 所有的甜言蜜语、乖巧顺从和亲密无间,都是迷惑他的把戏。 原来七殿下的懦弱和愚蠢都是装出来的,其实他早该想到的,纵使先帝再昏庸,有那样一位出身的才女为母妃,她的儿子又怎会真的愚不可及? 可当初为什么没想到呢? 言时玉轻蔑一笑,举起玉扳指,“你为了我还真是煞费苦心啊,连生母的遗物都能拿出来,可真是下了血本。” “不过是一样物件。” 沙哑的声音令言时玉指尖微颤。 “你够狠。” 李淮也觉得自己够狠,硬生生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也忍住心痛。 言时玉的话仿佛一把钝刀,不紧不慢地在他心上划动;几刀之后终于划开一条浅浅的伤口,隐隐有鲜血渗出来。 布满锈迹的刀刃刺入伤口,粗糙的刀面擦过温热的血肉,疼得令他喘不过气来。 钝刀的目的很简单,折磨他直到流完最后一滴血。 “姓赵的老东西拿着圣旨到府上的时候,我正想着要何时把你从宫中带出来、如何送你生辰贺礼。”言时玉云淡风轻道,想起昨日种种,心中还会泛起一丝甜味,“老东西念完圣旨时,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接起身把圣旨抢了过来,努力把每一个字都看清楚。看完之后,我只觉得可笑。身为臣子,不能抗旨,所以我任由刑部的人将我缉拿。” 李淮深吸一口气,好像多吸几口就能缓解心痛。 “其实不管是赵岐还是刑部,都不能拿我怎么样,你猜我为什么甘愿做阶下囚?”言时玉语气轻松,歪头问道。 李淮心知肚明地摇头,想听他说。 “因为我想看看你到底会如何对我。”言时玉冷声道,凌厉的目光落在李淮身上,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锁定猎物,只待时机。 李淮嘲讽地大笑,后退半步抬手指向他,轻声说:“言时玉,你怎么这么天真啊?你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时候,你猜我在想什么?” “我恨不得杀了你。” 陡然提高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牢狱中,如同神秘的诅咒,伴着刺骨的寒风,一遍遍闯入耳中。 “你杀了我父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言大人不会也天真地以为这个也不算什么吧?”李淮冷哼,一甩袖子将手背到身后,他不再掩饰帝王的气势,居高临下地看着言时玉,“我特别恨你。” 听到“杀父之仇”四个字,言时玉的眉毛动了一下,捏着玉扳指的手指收紧,点头说:“陛下教训得是,臣太天真了。不过……”他话锋一转,猛地起身抓住李淮的肩膀,几步将人压到冰冷粗糙的墙上,强壮的手臂死死地抵在他的锁骨上,将他牢牢按住。 门外的狱卒早已不知去向,此时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锁链的声响横在二人之间,很快被粗重的呼吸声取代。 “陛下不会以为这样就能置我于死地吧?”言时玉低下头,冷冷地盯着李淮;他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还发现眼前人似乎有些憔悴……这不该是他如今该想的。 身后的墙壁和身前的禁锢都令他十分不适,但他无力挣脱。 冰冷的墙壁将刺骨的寒意传到他身体里,每一寸骨头都被慢慢侵染,直到寒意将心包裹。 有时候,人的心要变得很冷、很硬。 “言大人神通广大,朕自然知道那些证据不足以治言大人的罪。”李淮淡淡道,垂眸瞥了一眼胸前的手臂,轻笑道:“言大人想弑君?” “弑君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言时玉失了兴趣般往后退两步,镣铐并未对他的行动有任何影响,若不是那些声响,没人会知道他戴着这些东西。 “弑君是死罪,言大人慎言。”李淮低声说,虽然语气平淡,但仍透着提醒的意味。 言时玉冷嘲热讽:“陛下大可判臣死罪。臣说过了,君要臣死,臣遵旨。” 李淮语塞,冷着脸打算绕开言时玉出去,走过他身边时被一把拉住,伴随着锁链碰撞的声音,一个凶狠到近乎报复的吻落下来。 等待许久的野兽朝猎物扑去,锋利的獠牙狠狠撕咬猎物脆弱的地方,腥甜的气息散开,鲜血从二者贴合之处流出。 猎物疼得挣扎,试图逃生,但野兽不给他这个机会,双手紧紧扣在他肩上,继续无情地掠夺。 待餍足之后,野兽甩开猎物,毫不留恋地坐回木床上,不再看他。 李淮愤怒又难堪,咬着牙抹去唇上的血,跌跌撞撞走出牢房,亲自上锁,快步离开。 回到明宸宫,李淮强撑着精神处理奏折。 雯兰端着刚煮好的药走过来,一眼就看见他唇上的伤痕,心中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陛下,您该喝药了。” 李淮搁下笔,拿起瓷碗一饮而尽,然后继续看折子。 雯兰捧着空空的瓷碗站在他身边,指腹摩挲着碗壁的花纹,小声说:“陛下,青林刚才托人捎信给奴婢,他……他说……” “他说有办法救出言时玉。”李淮头也没抬,淡然地在奏折上写下“知道了”三个字,又拿起另一本翻看。 雯兰大吃一惊:“陛下怎么知道?” “言时玉很快就会出来。”李淮低声说,慢悠悠地放下笔,疲惫地靠到龙椅上,“有人打算利用这件事杀了他,可是一夜过去了,他还活着。那个人自以为很了解言时玉,其实还差得远。” 雯兰听得一头雾水。 “你……”李淮顿了顿,语重心长道:“雯兰,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等日后前朝的事端平息,我会正式收你为义妹,为你选一个优秀可靠的夫婿。太监和宫女对食不算稀奇事,但个中心酸苦楚数也数不清。你自小入宫,应知道皇宫是天底下最不自在的地方,我这一生都只能待在这里,但你不是。你有机会离开这里,去做真正想做的事情……” “奴婢不愿!”雯兰跪下,哽咽道:“奴婢明白您的情意也感激您的疼爱,但青林……青林他和一般的太监不同。奴婢看得出来,陛下对言大人也并非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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