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时玉摇头:“舍不得。” “罢了,这次我就原谅你了。”李淮扯扯嘴角,转念想起复杂的心事,仰头看他,漫不经心地问道:“言时玉,如果……如果去年你就对我有了别的心思,而我对你却什么心思都没有,你会怎么做?” 言时玉沉吟片刻,浓黑的眉毛一挑,柔声道:“想方设法、不择手段地让你对我有心思。我一直以来对一句话深信不疑——有志者,事竟成。” “换言之,世上没有言大人得不到的人、做不到的事,对不对?”李淮轻笑,明眸闪着微光,如同尚未被人工雕琢的黑宝石,每一寸都透着与生俱来的灵气。 言时玉深深看着他,抬手抚摸他的眼角,勾勒出这双眼睛的轮廓。 “对,只有暂时得不到,最终总会得到。” 听着言时玉自信笃定的声音,李淮莫名松了口气。 “为了哄你,我特别撇下宫外的事过来,如今你消气了,我也该走了。”言时玉为他抚平被起皱的衣衫,转身推开殿门。 李淮从背后抱住他,侧脸紧紧贴着他的后背,不舍地说:“我不想你走。” 拍拍腰间的手,言时玉望向远方,低声提醒道:“户部的人还在等你呢。” “哦……”李淮不情不愿地松开手,站在门口看着言时玉走远,直到他的身影小到快看不见,才收起眼中的缱绻情意,吩咐宫人带户部大人带来。 户部的人并没有什么大事,他只当与几位大人熟悉熟悉,聊了几句便将他们打发走,唤来雯兰。 雯兰的眼睛还有些红,低头端着热茶走到桌前,毕恭毕敬地为他倒一杯菊花茶。 “陛下请用茶。” 她的嗓音有些哑,还带着几分哭腔。 李淮慢慢端起茶,送到嘴边又放下,语重心长道:“交代吧。” 雯兰神色一顿,屈膝跪下。 “陛下恕罪。” 李淮瞥了她一眼,未置可否。 雯兰深吸一口气,按在膝上的手慢慢收紧握成拳,抬起头望向龙椅上的李淮,缓声道:“奴婢对陛下不仅有忠心,也有兄妹之情。奴婢不敢欺瞒陛下,更不愿欺瞒兄长。” “一开始,奴婢以为青林阴险狡诈,一心提防,可他偶尔关照奴婢,言行举止并无鬼祟之处。陛下出宫这些日子,青林督促奴婢读书识字,一日奴婢偶感风寒,他彻夜照顾,奴婢实在不能忘恩负义。青林虽跟随言大人,但为人不似奴婢以为的那般不堪。奴婢自小失去家人,与娘娘和陛下相依为命,明白亲朋好友的珍贵,故不想错失青林这个朋友。” “只是朋友?”李淮轻声问。 雯兰脱口而出:“只是朋友。”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还是那句话,万事留心。”李淮起身扶她起来,看着这张和言时玉有些神似的脸,那个荒谬的念头再次浮上心头。 “谢陛下。”雯兰抿嘴笑,小心翼翼地朝他伸手,“陛下出宫这么久,有没有给奴婢带什么啊?” 李淮无奈地摇头笑,他没心思买东西,只能“破财消灾”——将一锭银子放到雯兰掌心。 “陛下忙吧,奴婢告退!”她捧着银子欢欢喜喜离开。 他默默在心中有了新的打算…… 有了言时玉的允许,一连几日都有大臣求见,甚至不少人表示愿意帮李淮除掉言时玉。 他们一个个表现得情深意切、赤胆忠心,李淮却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只是敷衍地应下,背地里命人调查这些人的底细。 干净的可以留用,不干净的就先放在一边。 赵岐也来得更勤了,以往只是下朝后来一个时辰,后来几乎每日午后都要来一次,与李淮商议以何罪名抓捕言时玉。 起初李淮还担心与赵岐经常见面会引起言时玉的怀疑,但言时玉一直未曾进宫,只是托人传话说事务繁忙,偶尔还送些稀奇玩意儿进宫,态度似乎与从前并无不同。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京城的第一场雪来了。 晨时只是飘着零星雪花,午后便下起鹅毛大雪。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宛如穿上一件洁白厚重的棉衣。 李淮披上大氅,油光水滑的毛领衬得他更加矜贵;走下台阶进入皑皑白雪中,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很快在毛领上积了薄薄一层。 宫人们拿着清雪工具来来往往,奈何雪下得又大又急,清扫干净的地面又被白雪覆盖。 他伸手去接雪花,看着雪花在掌心慢慢融化。 一柄油纸伞撑到头上,雯兰小声责备道:“陛下小心着凉!等会儿头上的雪化了,您很容易得风寒的。” “小小年纪就开始啰嗦。”李淮白了她一眼,继续看雪。 雯兰抿抿嘴,静静撑伞。 “如此美景,不可辜负。”李淮喃喃道,转身吩咐宫人准备马车,即刻出宫。 “你要不要出宫玩?” “冰天雪地的,奴婢怕冷。奴婢这就给陛下去准备手炉,免得陛下着凉。”雯兰把伞塞到他手里,拎着裙子跑上台阶,进入殿中。 捧着热乎乎的手炉,李淮在马车上晃晃悠悠了半个多时辰才到言府。 言府的下人迎他进门,刚走进院子就遇上了从前厅出来的言时玉。 此时雪下得更大了,李淮几乎看不清他的脸,随着二人越走越近,白雪宛如被缓缓掀开的纱帘,对方的容貌渐渐清晰。 “怎么突然来了?”言时玉赶紧把人揽入怀中,一边拂去他头上的雪,一边带人进前厅。 厅中温暖,李淮脱下大氅,刚想坐下便被言时玉拉入怀中,按到腿上。 顺势搂住男人的脖子,李淮红着脸说:“今冬第一场雪,我想和你一起看。”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志者事竟成——南朝·宋·范晔《后汉书·耿弇传》。
第33章离心 “好。”言时玉点头,黑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关切地问:“冷不冷?” 李淮用微凉的脸蹭了蹭他的,柔声道:“一想到你就不冷了。” “脸这么凉还说不冷。”言时玉从他手中接过快要冷掉的手炉,唤来管家去换炭,又命人送上刚煮好的热乎乎的糖水,亲自喂他喝。 糖水里加了李淮最喜欢的桂花,清新香甜,喝下去全身都暖了。 薄唇沾了一点糖水,显得晶莹剔透,十分诱人。 言时玉眸色一暗,低声道:“好喝吗?” “好喝!”李淮连连点头,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见底的瓷碗。 “是么……让我尝尝。”言时玉捏住他的下巴,低头吻上那片薄唇,舌尖一扫将残留的糖水收入口中。 唇瓣似乎被桂花浸了一遍,源源不断的桂花味从其中散发出来。 言时玉从不知道桂花味是如此香甜,他仿佛置身于桂花林中,一呼一吸间满是浓郁的桂花香味。 他选了其中最美的一棵桂花树,用力呼吸、用力吮吸,竭尽全力想把美妙的桂花香味都据为己有。 桂花树哪里见过这种人,花枝摇曳,慌乱地躲避着,奈何根就在这里,挣扎无事于补,只能换来更猛烈的掠夺。 待花香变淡,他终于停止掠夺,骨节分明的手扶住乱颤的花枝、抚上美丽的花朵,温柔地安抚桂花树。 “果然很好喝。”言时玉看着瘫软在怀中的李淮,含笑说道。 李淮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嘴唇火辣辣的,隐隐作痛;他无力地靠在男人肩上,不想说话,只能冷哼一声表达内心的不满。 “要不要再喝一碗?”言时玉轻声问,扶在腰上的手体贴地为他按摩。 “不要。”李淮摇头,抬头盯着男人有一点胡茬的下巴,“你这些天到底在忙什么,这么久都没进宫找我。” “秘密。”言时玉故作神秘地挑眉,低头对上他幽怨的目光,轻笑出声:“我准备给你好好过生辰,现在暂时保密,当那天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说就不说,谁稀罕。”李淮口是心非道,佯装不悦从他怀中起身,往外望了一眼,圆滚滚的眼珠一转,“听闻言大人府上有京城中最好的红梅,不知我是否有幸一观?” 言时玉的嘴角微微扬起,拉起他的手径直朝后院走去。 一出前厅,寒风裹着白雪袭来,言时玉回身紧了紧李淮的衣领,顺便观察了一下风向,将人护在身后,挡住迎面而来的风雪。 李淮跟着他在走在白茫茫天地间,望着男人坚实的背,打量着以男人的身躯构造的遮蔽风雪的方寸之地……忽然一片雪花落在眼角,他竟觉得有些刺痛,即使雪花转瞬化为水滴,刚才那一刻却宛如冰雪制成的针;眼角的刺痛很快消失了,但那冰雪针活了般钻入皮肤,直直地钻进心里,不轻不重地扎来扎去。 疼得让人想流泪。 或许是太冷了,李淮自欺欺人地想。 红梅种在后院深处,踏过厚重的积雪,二人来到红梅树前。 朵朵红梅绽放在枝头,仿佛每一朵都戴着白雪制成的帽子,言时玉轻轻摇晃树枝,白雪纷纷落下,露出大片的红。 “好美……”李淮低声感叹,小心翼翼地触摸梅花的花瓣,清冷幽香,别具一格。 红色在冰天雪地间极为显眼,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想到言时玉不太喜欢红色。 不管是他穿的红衣还是鲜血,似乎只要是红色的,言时玉就避之不及。 怪不得一路走来积雪越来越厚,看来言府的下人都知道言时玉不喜欢红梅,刻意将这里荒废了。 红梅一下子没那么美了,李淮转身见言时玉正背对着他,赶紧大步走过去,轻描淡写道:“其实、其实红梅也就那样……我看完了,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他说完便挽上言时玉的胳膊,往前迈了一步,但言时玉仍站在原地。 “你不是喜欢红梅么?” “喜欢是喜欢,但红梅和你一比就逊色多了。”李淮迈回去,仰头笑盈盈地看他,随即又要拉着他往前走。 言时玉的笑僵在脸上,任由李淮拉着自己,脑海中一遍遍回想刚才看到的那双眼睛。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愈发觉得别扭。 李淮总是那般深情地望着他,使得他一度深陷其中,可现在他为什么觉得深情中还有别的东西。 他不喜欢的东西。 他不想面对的东西。 他好像变成了一个胆小鬼。 李淮拉言时玉来到湖边,湖水结了冰又罩上一层雪,湖心亭显得格外寂寥。 这里似乎还没有红梅那边好看。 李淮有些后悔,本意是想让言时玉自在一些,结果弄得自己有些郁闷。 他转头想问言府还有何处风景,却见言时玉眉头微皱,面色冷峻,似乎在想事情。 “少爷!少爷!您要见的人已经去前厅等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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