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钟……咳咳,你还真变成一口钟了。” 钟异之:“……”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当时一心只想着破钟而出,脑子里乱糟糟,胡乱运转着各种心法,竟误打误撞将钟鼎变大了数倍。 “可这一点用处都没有。”钟异之仍被困在钟鼎内,“你们要是都能躲进来就好了。” 陆祁一愣,“小钟,你可还记得收剑诀?” 钟异之:“当然……记得。”他犹豫道,“但使起来不熟练。” 陆祁盘腿坐起:“试试?” 钟异之:“我……我不会。” 陆祁:“小祖宗,现在只有你灵力尚在。教习曾说过,万物同源,剑本为器,你既能御剑,兴许也能驱使钟鼎……就像教习长老那样!” 钟异之垮起一张纠结的脸,觉得陆祁实在为难人。 “陆师兄!”身后的弟子大喊一声。 陆祁侧身躲避,衣角被利器勾划成碎片。 钟异之看不见,却也察觉到了危机,他脑中浑浑噩噩,昔日所学心法口诀尽数环绕响起,化作嗡鸣之声,令他头痛欲裂。 恍惚间,他又想起那日遨游天地间,初寻本心。所学不为学,所修不为修,一切皆是随心而起。他想救人,无论什么功法,只要能救人就行! 天堑索桥。 黑云笼罩,机甲傀儡罗列而立。桥边,三百守牢弟子严阵以待。 藏书长老扬声道:“启阵,封牢!” 罡风骤起,十峰之主神魂尽显,索桥过处无数剑阵重叠复启。 地牢深处,被镇压的恶鬼邪魔俱是一愣,继而感觉到沉重威压,几乎瞬间让他们匍匐在地。 鬼修捡起吓得掉到地上的手,小心安了回去:“怎么了怎么了?” 隔壁妖怪道:“剑门这是抓了什么大妖回来?吓死妖了!” “轰——” 数声巨响,如滚滚雷声,砸在妖魔鬼怪的头顶。 鬼修凝出一双狭长的眼睛,若有所思:“不像是要来新狱友……这动静,倒像是剑门摊上事了?” 隔壁妖怪吸了口气:“还有这等好事?” 鬼修翻了个白眼:“就怕殃及池鱼。” 鱼妖:“提我作甚?” 鬼修:“……闭嘴,有人来了。” 剑门筑基以下弟子,大半赶赴天堑,身上都带了些伤,便被领着去了外围的牢室,稍作休整。 鬼修努力伸长脖子,试图从天窗狭小的口子里看看情况,冷不防对上一张脸。 弟子:“啊!” 另一名弟子:“鬼叫什么?” “师兄,有鬼啊!” 鬼修:“……” 被唤作“师兄”的人,俯身也看了看,正对上一双翻白的双眼,没有鼻子没有嘴…… 师兄:“怪物!” 鬼修面无表情:“我是鬼,也是怪物,这很稀奇吗?” “此地关押了一些鬼怪,别随意与他们搭话。”看守牢室的弟子熟练地拉上天窗,“长得渗人了点,但不怎么聪明。” 鬼修:“……”
第61章 桃花小妖 长泰峰上, 临初掌门睁开双眼,面色凝重。 “四门十三宗,大半失了音讯。” 常闲真人:“如此阵仗, 究竟是何人所为?” 教习长老拧眉怒道:“阻断灵力,放出傀儡屠杀弟子,这般阴毒的法子, 小门派怕是真的抵挡不住。但他何以狂妄到挑衅剑门?” 临初道:“情况如何了?” 乌虚道:“除却散落的少数弟子,大部分都已被接引进天堑躲避。” 常闲道:“我已推演找到了天穹裂口的真正位置。” 临初看向她。 常闲道:“在凌道峰。” 凌道峰上,黑袍人信步走在山路上,他看着两边景致, 藏于袖中的手颇为闲适地结着法印。 他的腰间悬挂着一枚小小的印章,每结一次法印,印章便隐有华光掠起,层层相叠,无尽相加。 “重开炉鼎,便在今日。”他心情愉悦, 透过黑袍,是一双灰蒙阴沉的眼。 风起, 粉色花瓣拂过山石,落在谢道期的脚边。 他停下脚步, 望向路中央的妖冶桃树。 此时并非春季, 眼前的桃树却开得正盛。 “你……你是什么人?” 桃花精怯生生拦在路中, 现出三人合抱粗的真身, 伸展枝条,将身后的路挡得严严实实。 剑门圣地里养出的一只妖怪竟还做起了看家的事。 黑袍兜帽下, 谢道期的眼神冷了下来。 “陆祁!他们好像要冲进来了!” 凌道峰山脚,一口巨钟艰难挪行, 钟外围了一圈机甲傀儡,正发力击打着这口可怜的钟。 钟异之陆祁等弟子便挤在钟内,十余名弟子边努力朝前挪步,边用力压制着晃动的钟壁。 “教习长老的法器再厉害也抵挡不住了。”其中一名弟子道,“西侧已有了裂缝。” “小钟,今日你一番努力将我们纳入钟里,师兄原是想日后表谢的……可惜,剑门大难,若真是在劫难逃,我更愿拼上这条命守护宗门!让我们出去吧。” 危机之际,钟异之稀里糊涂驱使着大钟,将众人罩住,随后便彻底脱力,只能由陆祁背扶着前行。听到同门师兄的话,他勉强提起些力气,刚想开口,却被陆祁打断。 “行了!”陆祁瞥向身后脱力的钟异之,又看了看钟壁上逐渐扩大的裂缝,脸上浮现不属于少年人的凝重与决绝。 陆祁:“那就冲出去,同他们拼了!” 钟异之开阖嘴唇,最后点点头,捏紧了手中的木剑。 下一刻,众人的视线豁然变得广阔无边,苍穹青山环绕,山石黄土为托。那枚护身的法器钟倏忽化作路边一枚不起眼的挂饰,再没了半分灵机。 钟异之收回,惨白着脸,挂在陆祁背上,右手握着一口小小的钟鼎。 机甲傀儡只停顿了片刻,就使着杀招攻了过来—— 一同而来的是一道浑厚的剑意。 众弟子顺着剑意来处望了过去。 “掌门!长老!” 临初收回命剑,眼神复杂地看着这群年轻弟子,道:“天堑法阵已重启,此刻你们即便赶过去,也进不去了……跟在我后头吧。” 弟子们对视一眼,脸上满是遇见门内长辈的欣喜与雀跃,仿佛一瞬间便找到了主心骨。 初生牛犊不怕虎。临初摇摇头,目光落在旁边的教习身上。 教习长老挥挥手:“懂,我来照看他们。放心,保管护得好好的。” 钟异之见到经常授课的教习,心内一酸:“长老……” 教习长老:“你不是那只小笨鸟吗?竟然能驱使得了铜钟,不错不错。不过我记得这铜钟应是给了陆祁啊?” 钟异之看了看陆祁,表情微带些气恼。 铜钟是教习送给陆祁的,却被陆祁用来戏弄自己。 陆祁自知这回自己属实不厚道,称得上过分,不由生出几分心虚,但也不辩解,沉默着等钟异之“报仇雪恨”。 起初只是少年人的恶作剧,这一根筋的“朽木”努力练功的样子实在有趣,于是忍不住试了试新得的法宝。没成想还没来得及把人从钟里放出来,他便受命下山,赶赴清鸿崖了。 “是陆祁的。”钟异之语气僵硬,“他借我玩的。” 陆祁:“……” 数天的拘禁之仇就此揭过。但钟异之不愿看“仇人”一眼,以示自己不肯轻易原谅的立场。 教习哈哈大笑,信以为真,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串铜钟,随手塞给了钟异之。 “你学剑实在没什么天赋,等今日之事结束,我便教你其它的,这些就送你了。” 钟异之:“……” 天将破晓。 众人没有多做停留,继续朝着凌道峰赶去。 未及峰顶,几名长老便嗅到了一丝异样。 教习皱眉:“妖气?” 残留的妖气极淡,仿佛稍不注意便会消散天地,再无踪影。 教习道:“莫非犯我剑门的是妖?” 常闲真人刚想开口,却看见高处两道身影,立即示警道:“在那里!” 桃花精趴伏在地,平日里白净的脸上此刻沾满了尘土,混杂着泪水与血迹,全然没了花妖的精致,只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气若游丝地喘气。 谢道期对这种不知死活的小妖并不在意,只不过,阵法已成,夙愿将圆,总得有个像样的看客。 “他们来的倒是挺快。御道剑门不愧为四门之首,炼心宗覆灭由其牵头,倒也不冤。”他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方印,“可惜……他们猜不出,我究竟要做什么。所以,注定了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输了。” 桃花精身体发抖,痛楚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想不明白这个恶人是谁,更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成妖短暂,懵懵懂懂,但也知晓害怕,明白如今的局面,便是云郎看话本时提过一嘴的“人为刀俎,我为桃肉”了。 想到云郎,桃花精不怎么聪明的脑袋里转过一个念头:幸好他不在,不然他俩就携手作伴赴黄泉了。 他费力地转了转脑袋,眯着眼睛望向下方赶来的剑门中人。 冰冷的手掌抚上他的脊背,他听见恶人的声音随之响起:“灵力已被阻断,谁都破不了屏障,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用剑门灵脉炼化他们的尊君。” 桃花精瑟缩着背,害怕得声音都变了调,道:“你、你做梦……” 背上的力道陡然加重,一股寒凉气劲钻入体内,慢慢裹挟住他的妖丹。 桃花精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糊里糊涂的妖生从未有过这一刻般的聪明—— 他要死了。 谢道期拨动两指,细细查看了一番,最后不屑道:“竟连妖丹都是残缺的。” 连做个傀儡的炼材都不够格。 他兴致缺缺地收回手,将手中的小妖踢到旁边。袖袍扬起,腰间方印骤然闪烁,转瞬之间,一方器鼎凭空现于身前。 山峦俱静,一息之间,凌道峰上生机消逝,树木花草以奇快的速度凋零枯萎。 天地阴阳炉,可攫取山峰灵脉之力。谢道期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甚至追忆起当年易丘国的盛景。 修仙问道,求索长生,哪有翻手搅动天地风云来得畅快。 他俯瞰半山腰处的剑门众人,心道,纵然是掌门长老之辈的人物,拥有无上功力,可仍跳脱不了天地束缚,离了灵力,又能撑得了几时呢? 唯有炼心宗之道途,可勘破天命,冲出桎梏,最后凌驾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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