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想做什么?”朔烬眉头紧皱,眼底满是藏不住的厌恶。 沉陵按住了他微微发颤的肩膀:“人间不会有第二个易丘国供他再兴风雨。” “当年他差点就成功了。”朔烬扯了扯嘴角,道:“我在东术山整整待了三年,后来才听闻他死在了覆国的前夕。易丘国举国受创,但百姓仍存一息,到底是没能沦为开炉的祭品。” 他停下了话语,眼神复杂,谢道期的“功亏一篑”没有让他产生半点喜悦,那些灾难与仇怨也不会因此而消减丝毫。 朔烬:“失魂症是为了对付你……这趟截川之行于你,在所难免。那他引你来此……” 两人目光相对。 沉陵道:“外面出事了。”
第59章 痴蠢如此 御道剑门, 演剑场。 正值年轻弟子们的晨课时间,演剑场上却只有寥寥几名弟子。 陆祁盘腿坐在地上,阖目运转心法, 他的身前是一枚普通的长剑,长剑一端挂着一口小巧的钟鼎。 “小钟,你理理我。” 陆祁伸出手, 戳了戳。 钟鼎发出嗡鸣,钟异之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别碰我!” 陆祁苦恼地叹了口气:“我本打算回了宗门就放你出来,可是现下宗门发生异变,我施不出术法, 只能委屈你再待一段日子了。” 钟鼎沉寂下来,不再回应。 陆祁摸了摸鼻子,自知理亏,十分心虚。 “前几日我也求见了长老,可他们正忙着呢。小钟,等你出来, 我随你处置,绝无怨言, 可好?”说完,又戳了戳。 钟异之还是没有理他。 陆祁叹了口气, 仰头看向天穹。 云霭缭绕间, 似有无形巨物压于上空, 笼罩了整个御道剑门。 数日前, 陆祁随门中长老从清鸿崖折返回宗门,刚踏上石阶便觉得山林间的灵气仿佛被什么东西阻截住了, 越往前走,便越觉得丹田受阻, 气息不畅。 常闲真人当即停下,放出神识探查宗门情况,然而很快便受了反噬。 宗门有异,他们不敢贸然前行,打算稍作布置再行出发。可惜,身后来路竟被无形屏障阻隔——竟是没有了退路。他们只能继续往前走,直至抵达剑门深处,才发觉门中诸人皆是修为受制,无法外出。 陆祁调整坐姿,放弃了无用的修炼,仰头躺倒在地。 他望着近日逐渐露出端倪的天穹,隐约觉得一切的异象便是由此开始。 ——能够引起这样大范围的阵仗,只怕是什么秘密阵法或是罕见灵器了。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你在钟鼎内不受影响,还能正常修行。”陆祁笑了笑,又去戳钟鼎,突发奇想道,“你说,要是我们被困一年,那你在鼎内就多修了一年,等出来后是不是就能追赶上我了?” “我才不要在鼎里待着,况且我早就要追上你了!”钟异之不服气地回道。 陆祁刚想反驳,就听见身后传来响声—— “掌门有令,所有弟子齐聚长泰峰!所有弟子即刻前往长泰峰!” 传令的是内门已正式入道的弟子。在修为被压制,无法使用传讯符的情况下,也只能四处奔走相告了。 陆祁坐起身,捡起地上长剑别到腰间,想了想,用力扯下充作剑穗的钟鼎,将它放入怀中。 “钟异之,记得别出声。” 几乎就在陆祁刚下演剑场的同时,天穹云霭散尽,现出一道巨大的口子。陆祁与同路几名弟子停下脚步,望向天边异象。 “那是什么?” 陆祁眯起了眼睛,试图看清巨口处的黑色影子——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 “不好,是敌袭!” 在耗损了他们多日之后,背后之人终于忍不住要露面了。 朔烬于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什么时辰了?” 他甩甩头,右手微使力想撑起身体,发现自己正伏在沉陵的背上。 朔烬莫名松了口气,他撤了力道,疲惫地阖上眼睛,似乎还未从困倦中回过神来。 “我又犯病了?” 沉陵道:“只是睡过去了。” 朔烬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紧皱眉头道:“可我怎么觉得比以往更累了。” “我们尚在炉中,受炉器压制,如果没有猜错,对方应该已经有所行动了。”沉陵侧头看向肩膀处,声音温和了几分,“若是觉得困,就再睡会儿吧。” 朔烬:“我昏睡了多久?” 沉陵:“三个时辰。” 朔烬犹豫:“真没犯病?” 沉陵语气笃定:“没有。” 朔烬跳了下来,几步走到沉陵身旁,问:“以你的修为也不能破开这破炉子吗?” 沉陵:“炉内自成世界,我们的修为灵气也可成为炼材,强力破不开。不过既是器鼎,就有连通外部的通道。” 朔烬:“炉口的位置在变化。” 他阖目探查四周情形,却只感知到了一团乱麻,炉内气息运转杂乱无序,无时无刻不再变动。 “他把我们引入器鼎,难道是想炼化我们?”朔烬随口道。他心下清楚,修炼到如他这般境地,哪怕是上古的至宝也轻易不可能将自己给炼化了,很大的可能,对方只是为了困住他……或者说,困住沉陵。 “失魂症缘起于此,说不定能找到解症之法。”沉陵宽慰道,边伸手牵住身侧之人:“我已走了许久,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出路了。” “……” 朔烬面无表情地扭过脸盯住沉陵。 沉陵丝毫未觉不妥,察觉到他的视线,还冲他笑了笑。 朔烬:“……” 接连被占了数次便宜的狼王,早已领教过某人的厚脸皮。但无论多少次,动不动就被牵手还是让他莫名有些不痛快,但是直接开骂估计也不会有结果。 狼王皱眉沉思,须臾后浮现一个绝佳的念头…… 利爪自皮毛中悄然伸出,轻轻抵在剑道尊君的掌心处。只稍稍用力,就能轻易刺破薄薄的肌肤,而后勾连出内里的皮肉。 朔烬满意地看着自己露出的原型利爪,故意问道:“本尊的手,好牵吗?” 利爪使坏般往掌心又压入几分,带着不加掩饰地威胁意味。 沉陵:“……” 剑道尊君神情严肃,低头对着狼爪出了会儿神。 朔烬动动手指,拿尖利的趾爪去戳他:“嗯?” 沉陵回过神,阖目诚恳道:“确实好牵。” 朔烬:“?” 沉陵擦过尖爪,轻轻捏了捏肉垫,又用指腹摩挲起爪背后细腻的绒毛。 手中的狼爪触感柔软顺滑,拂过细腻的绒毛,还能摸到掌心粉色的肉垫……苍狼大王很多时候总是对自己的原形缺乏认知。那威风凛凛的妖身虽能震慑小妖,但于他而言,不过是大了几圈的小狼罢了。 朔烬:“……” ——失算了。 沉陵神色坦然。 朔烬磨了磨后牙,毫不留情地收回狼爪。几乎是在他挣脱的同一时间,身旁的剑修就发出了失落的叹息…… 他自认不是玩弄感情的渣妖,为什么却要承受这莫名的指责和无端的心虚感! 朔烬心情复杂,将狼爪藏到背后,余光瞥向沉陵,右爪悄悄变回人手,摸了摸左边的狼爪……他表情一怔:确实顺滑好摸。 ……但这不是纵容沉陵的理由! 炉内自成小世界,比照剑之境的残墟更为广袤。 沿途布满不知名的兽类尸骨,亦有汪洋死水,枯草荒野。两人并肩前行,几步便见两旁换景,有时前一刻尚在荒原,一息间已身处溪河,仿若走马观花,若是心志不坚,便要迷失在这重重幻境之中。 朔烬敏锐地察觉到身上的妖气正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消逝,同时,又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皮肤钻入身体。他听说过有邪修炼化活物的事迹,甚至会有人修专门捕捉小妖,炼化妖丹以助修行。 至于炼妖炉里,妖怪怎么从妖变成丹,朔烬倒是不清楚。 他时刻查探自身内府,发觉影响不大,便索性不再多管,反正只要早些找到出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哗——” 鞋底踩出水声,朔烬抬起脚,再次听到了水声,水并不深,只浅浅的一层刚好没过鞋底,空气中满是潮湿的霉味,湿冷的感觉覆在皮肤上——他们好像来到了一处山洞。 前方漆黑无光,朔烬显出金色兽瞳,然而双目仿佛被什么蒙住,他眨眨眼,竟是什么也看不清。 他立刻伸掌祭出妖火,然而四下仍是一篇漆黑。 朔烬警惕起来,妖火已出,却无光亮,那就是这地方有古怪。 “沉陵。”声音在这静谧的空间显得有些空旷,回响了片刻才停歇。 “我在。”沉陵的声音从右后方响起。 朔烬心神稍松,转念又想,这地方虽然暗无光亮,但只要走下去,几息过后便又会换地方了。 他继续朝前走去,脚下始终有积水,踩水声响了许久。 朔烬忽然停下脚步:“沉陵。” 过了一会儿,“我在。” 朔烬问:“是吗?” 他朝着声源处挥去一道妖刃:“那你的脚步声呢?” 这一次,没有人回应他。 朔烬:“这种把戏还没用腻吗?” 他行走在外,原本就习惯独来独往,和沉陵同出同进才是意外。这鬼地方总想将他和沉陵分开,难道是觉得他离开沉陵就孤立无援了吗? 朔烬心中恼火,却揪不住藏身暗处的敌人,按下不快朝前迈了一步,谁知竟然一脚踩空,失重感陡然袭来,下一刻,他感觉周身仿佛被裹缠在黏腻的淤泥中,鼻间尽是潮湿腥臭的古怪味道,祼露在外的皮肤触到了湿冷滑腻的东西。 朔烬顾不得恶心,伸手推了推,却只抓到了满手的古怪东西。 “……” 他闭上口鼻,以防那不知名的恶心东西钻进来,同时运转心法,以妖力御起防护罩,将自己隔绝起来。等到确认外面的恶心东西不会再进来后,苍狼大王化作原型,抖了抖身上的皮毛,连下三个净尘诀,重新变成一头干净蓬松的大狼。 平静了这么久,这古怪的器鼎终于运作起来。 朔烬身处黑暗中,仿佛溺于汪泽泥沼,无形之气运转往来,流窜至四肢百骸,妖力涌动而出,很快又被什么填补进来。 他咬紧牙关,意识到自己真的被当做器材在炼化。烦心的是,眼下他暂时奈何不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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