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若蝶那个贱妇,害死了姊姊的孩子,还留下你们两个孽种在世,若非姊姊阻拦,本帅早该将你二人挫骨扬灰” 我打了个哈欠,歪着身子在船栏上略靠了靠。 “舅舅弄死我不打紧,可若弄死了陛下,只怕叶宝元也没有如今这番做太后的风光了......” 叶宝泰冷哼:“你盛家一门什么东西!你老子当年若不是借了叶家的兵力!如何能登大宝之位!” 我一拍手,连连感叹。 “舅舅骂的好,子戎也觉得父皇做人忒不厚道,不若今日舅舅也走一趟九泉之下,同父皇当面理论理论,如何?” 说罢,我也懒得等他答话,摸了摸肋下痛处后,便咬牙抄起枪头向他杀去。 叶宝泰挥开金鞭相挡,我看着四际有兵将往龙头船上游来,深知此番需速战速决。 可叶宝泰身手不俗,我肋下又带着伤,一时竟打了个难舍难分。 三五十招过去,有几个水性好的小将,已经脱离了水中纠缠,向着船上爬来。 各个手中都配着长刀,我咬着牙不再喘气,每吸一口气,肋下便疼的手头发软。 一个小将趁着我和叶宝泰鏖战,看准了时机后,抬手便从我背后劈了一刀。 我当即疼的眼前发黑,饶是如此,却仍不敢停手,此刻若松了气力,今日便必死无疑。 叶宝泰见状,当即大笑起来。 “当年本帅就同姊姊说过,你盛家一门,就没一个堪用的东西,可姊姊非是不信,一路保着你老子登了皇位,结果如何?还不是信错了人?” “本帅不妨告诉你!当年你老子并非暴病驾崩!而是本帅亲自送他上的西天!如今来了你这个兔崽子!好!好的很!本帅便杀了老子再杀儿子!本帅倒要看看!你那一胞双生的好哥哥!要怎么除我叶氏一门!” 叶宝泰被酣战所激,每说一句都目眦欲裂,我听在耳中,只觉聒噪心烦。 恍惚间抬头看向海面,只见两方战船打了个不进不退,一片焦灼。
第173章 ● 攻城之战,最忌拖沓。 叶宝泰麾下兵将尤擅水战,再这么拖下去,这一战必输无疑。 我咬紧牙关,在这尸山血海中杀红了眼,回身一枪挑飞了那偷袭小将的脑袋。 这一回身是大破绽,叶宝泰见状,立时抬起金鞭对我背后劈下。 背上方才见了一刀,此刻又挨一鞭。 疼痛一路钻到骨头里,我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子,只当没挨过这一鞭。 用尽全身力气,反手抱住叶宝泰腰身。 抽出袖间防身的匕首,狠狠刺入了他下腹间。 生死之战,有时也快。 叶宝泰沙场多年,深知这一下是致命伤,当即红着眼睛发了性。 手中金鞭立直,就要向我斩下,全然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我笑了笑,眼前似也被血糊了,看什么都是一片红殷殷。 叶宝泰到底是老了,下腹鲜血喷薄而出,我咬住牙,将匕首在他腹中转了一圈。 他这一鞭,终究是落在了地上。 我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他捂着腰腹蜷缩在地。 顺手捡起了那把金鞭,长有三尺,齿有十二,是黄金所打的四方硬鞭。 他看着我,似是有话要说,可我此刻是强打的精神,着实没有同他废话的力气。 天边残阳一线,海上红浪涛涛,我抬手扬鞭,狠狠斩向了叶宝泰的脖子。 颈下骨肉着被这一鞭砸断,一颗头颅顺着甲板滚到了我脚边。 我俯身抓住头上发髻,将叶宝泰的头颅提在手中。 也顾不上颈边还滴答着血,紧走了两步到船头,将这鲜血淋漓的头颅高高举起。 “叶宝泰已死!到此止戈!不计反叛之罪!” “叶宝泰已死!到此止戈!不计反叛之罪!” “叶宝泰已死!到此止戈!不计反叛之罪!” 三遍喊罢,我侧目看向东淮关头,辛乔已带着临冲木撞开了关门。 关门大开,喊杀声起。 我看着叶家军将渐渐失了士气,忽然就有些站不稳当了。 看着船下翻卷而起的浪涛水波,眼前便忽明忽暗起来。 “哥......我赢了......” 恍惚间,天黑了。 辛乔领的那些陆将,攻个城应当不会出什么差错。 思及此,我心里踏实下来,这一踏实,一身的钝痛便通通发作。 我两眼一抹黑,晕头转向间,从船边儿跌下了海里。 再醒来时,已不知是几日后。 原以为此番醒来,伤已经养了个七七八八,却不想我竟是被硬生生疼醒的。 背上好似受了火灼之刑,彻骨疼痛袭上心头,身后隐隐约约传来叙话之声。 “海叔,殿下怎么样了?” “阿兰,他背上两道重伤,肋下一条断骨,伤处又叫海水泡了,现下......” “如何?” “若不将背上这些烂肉剪下,只怕伤口会溃烂不止,伤及元气......” “那就剪啊!” “剪......你......娘......” 我疼的牙关都打颤,拼尽全力才抬起头看向长星。 长星似是没想到我会醒的这样早,当即就贴着塌边半跪下来。 “殿下!” 我咳了一声:“别剪......太疼了......” 长星急了:“若不剪,伤口如何愈合?” 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此刻都疼的求死不能,如何还管得了伤好与否? “先不剪......让我缓过这口气......太疼了......” 长星眯了眯眼,看着我轻声说了一句。 “殿下......得罪了” 我还没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便被这小丫头一掌劈晕。 昏迷前一刻,我忽然想起从前在侠客传记上看的一句话。 原来“龙困浅滩遭虾戏”是如此憋屈的一件事。 我这一昏,又不知昏了多久。 再睁眼时,长星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正在考虑要不要嘴对嘴喂我喝下去。 我瞪着两只死不瞑目的眼睛,伸出两根指头戳了戳她。 长星见我醒了,原本还带点儿羞怯的模样全然没了,眼里立时飘了泪花。 “殿下!你终于醒了!” 我张了张嘴,发觉自己说不出话,于是又用那两根能活动的手指头,在腰间摩挲了一阵儿。 长星看着我的动作,颇有些不解。 “殿下找什么?” “葫芦......” 她俯身凑近我唇边:“什么?” “葫芦......” 长星急急忙忙搁下汤药,从榻边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拎着两只叫海水泡裂了的小葫芦走了进来。 我想伸手接过,可惜手上一点气力也无,只能眼巴巴看着那裂纹细碎的小葫芦,欲哭无泪。 这一醒,又连着喝了三日汤药,我才渐渐能从榻上起身。 此后,长星便日日扶着我出屋晒太阳,也同我将战后的事说了个大概。 那日我落入水中后,长星靠着一身好水性,将我从战场中拖了出来,又用一叶小舟,将我带回了朵儿湾。 此后我伤重昏迷期间,辛乔破了东淮关,将叶党残余料理的很是利索。 那龙宫似得将军府,也被他一把火烧了。 百姓苦叶宝泰久矣,如今见朝廷派人来清剿,全然一副得见青天的模样。 我听长星如此说时,默默笑了两声。 “很好呢” 长星撅着嘴,将一碗热茶送到我手里。 “殿下阵前血战,打的重伤加身......可这留美名的事......却......” 我笑了起来,摸了摸长星身后青丝,觉得她这个气鼓鼓的模样倒很可爱。 “那怎么办?你可能想个法子替本王出头?” 长星皱着眉头,很是认真的想了起来,片刻后又两手一摊。 “辛将军都已经在城中设宴庆功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嘛......” 我叹了口气,也跟着她皱眉。 “他也忒奸诈了!” “可不是么!” ...... 朵儿湾是个寂静安详的岛,我身在其中,也成了寂静安详的人。 这一夜寂静安详中,我有些睡不安稳,便起身披了件外衫出了小木屋。 岛上明月亮的恼人,我抱着小葫芦,找了个礁石坐下赏月。 谁知刚坐下,就被石上晒月亮的螃蟹夹了腚。 我身上有伤,一时竟抓不住这八条腿的拨棹子。
第174章 ● 我坐在礁石上长叹了一声,眼睁睁看着那小螃蟹跑远了。 小葫芦裂的没了样子,我握在手心里,摸的十分小心。 夜风拂面而过,夜空静谧似渊。 天上有一个月亮,海中有一个月亮,我心中......还有一个月亮。 “崇然,这个战事打的其实不算辛苦,最糟心的就是你留给我的葫芦叫水泡了” “不过你也别担心,等回了京,我就找些金丝银线,将这些裂口缠好,保管跟新的一样” “都说佩玉挡灾,也不知是不是小葫芦替我挡了些伤势,才叫水泡裂了的,长星说......” 我这番衷肠还没诉完,天边便飞来了一只肥嘟嘟的鸽子。 若没看错,世间信鸽中,非咕咕不能有此肥美体态。 我从礁石上起了身,捧着一双手等它落下。 咕咕倒也给我面子,胖墩墩的刹停在我手掌上。 我抱着咕咕坐回礁石上,低头一看它脚上的竹筒。 好么,它这一趟飞的当真远,两只细杆儿小红脚上,硬生生栓了四只竹筒。 我看的一阵心疼,连忙伸手摸了摸咕咕膀子上的绒毛。 “这得飞了多远......才收到这四份密信......” 说罢,我又将咕咕托起来细看。 “怎么飞了这么远还不见瘦呢?难道你在路上打了野食儿?” 咕咕抖了抖膀子,看神情又要叨我。 我连忙闭了嘴,将四封密信一一拆下细看。 头一份是颜问慈的,意简言赅,笔锋遒劲,只书了一个胜字。 我笑了笑,将这一份捷报放进了怀里。 下一封展开后,我读的颇有些吃力。 “师兄,○西一境,叶柏云,我给杀了!” 拢共十三个字,个个写的歪七扭八不说,黔西的黔还不会写...... 不必想......这定是常京童那崽子的。 唉......真不知常侍郎平时看着他儿子这一笔字,得有多糟心。 余下两封信,一道是王府传来的,一道却是楚楚的。 我原以为唐骄在南疆得神星相助,会是头一个告捷的。 不想......此次却没有他的消息。 梁管家的家书,只有府中安好四字。 楚楚这封,倒有些说法。 “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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