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一着急就要犯笨,不过是脱衣裳的动作大了些。 背上伤处便又是一阵撕裂的疼。 我倒抽一口凉气,伸手扶了一把书案,险些栽倒在地上。 文焕见状起了身,眉头微皱,伸手就在我脱衣裳的手背上打了一下。 “毛毛躁躁的干什么?” 说罢,文焕抬手提住我衣领,慢条斯理的将我袖口领口的束带都解了。 再慢慢把外衫从我身上褪了下来。 我任由这厮给我更了衣,又穿着中衣回头看向他。 “你方才那句毛毛躁躁......是训本王呢?” 文焕挑眉,眼中无波无澜,却莫名有些压人的气势。 “训你如何?” 我笑了起来,觉得这个小替身颇有点儿意思。 明明我走之前,他同我说话都是十分客气恭敬的。 怎的如今变了个人似得? “你别是装王爷装上瘾......” 等等...... 不对...... 自我回府,府中便不见小厮丫鬟,守门的护院也不见人。
第178章 ● 这个阵仗...... 只有避让圣驾的时候才会有。 我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小替身,半晌才咽了咽唾沫,试探着叫了一句。 “......哥?” 小替身一笑,伸手在我头上扇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不轻不重,刚刚够让我晓得,眼前人姓甚名谁。 “朕如今是训不得你了” 我闻言惊的腿软,一时间连跪礼也忘了。 “哥......陛下为何在此?” 窗外一尺月光,悠悠荡荡照在陛下肩背之上。 哥哥今日未着龙袍,只穿一件肩头绣兰草的暗蓝衫子,这是我素日的穿着,今日哥哥穿来,竟也是合身的。 屋中寂静,半晌才听哥哥叹息一声。 “子戎,叶宝元死了,没有人,能再挡着哥见你了” 话毕,哥哥抬手摸上我的脊背,指尖温热颤动,幼时我被皇后娘娘掌了嘴时,哥哥也是这般摸我的。 “疼不疼?” 我垂着头,一汪眼泪流了满脸,人大抵都是如此,平日受了伤,无人问津便不怎么疼,可一旦有人问了......一旦有人问了。 “疼......背上都是叶宝泰打的......回来的路上还伤风了......头也疼......” 哥哥闻言笑起来,有些无奈的捏了捏我的脸。 “转过年也二十八了,怎还没改这个撒娇告状的毛病?” 我抹了把眼泪,正欲答话,不想内间却响起一道轻浅的脚步声。 屏风前竹帘微动,彩宝护甲之下,伸出一只雪白的腕子,侍书缓缓撑开了竹帘。 “王爷?” 我看着侍书一愣,当即就背过身擦脸,生怕叫她看见我这哭包儿模样,胡乱在脸上抹过一把后,才堪堪回了身。 “小王见过恬贵人” 侍书一笑,嘴边两个酒窝带蜜,温温柔柔走到哥哥身边,款款说道。 “华恬见过王爷,王爷万福” 我抬了头,不知侍书为何会从内间出来,西厢内间一向是我歇息的地方,从前她是王府的丫鬟,进出自然无妨。 可如今到底是宫嫔了,如何还能进外男的卧房? 遑论......还当着哥哥的面? 侍书从来不是莽撞的性子,除非这是哥哥默许的。 思及此,我默默抬了头,只见哥哥和侍书相视而笑,皆是颇有深意的样子。 侍书从袖间掏出一封小信,十指纤纤的抽开了信封,又将信纸展开,徐徐说道。 “今日陛下同臣妾出宫回门,原是来王府探望华馨姊姊的,不想......方在府中坐定,就见梁管家哭的老泪纵横,陛下问其根因,梁管家也是三缄其口,不肯言明” “是以......陛下就派臣妾来西厢看查看查,瞧瞧究竟是什么惹了梁管家伤心欲绝,不想却是王爷留给梁管家的一封绝笔,看的梁管家大恸神伤,是以又将这绝笔信搁回了西厢,只说他不接这交代后事的绝笔,王爷便能平安凯旋......” 侍书说罢,看着手中小信,轻轻叹息了一声,转瞬后又话锋一转,轻挑娥眉。 “不知陛下可会好奇王爷绝笔之中,都交代了些什么后事?” 陛下唇角一勾,眼中满是笑意。 “爱妃只管念来” 我闻言当即就慌了,乍然想起那绝笔通篇都是白话,全然是酒后所写,写到伤心处,我还哀哀戚戚掉了两滴眼泪。 这酸信如何念得? “别!别念了!臣弟醉了酒写的!不作数的!不作数的!” 说罢,我伸手就要抢回这绝笔信,可侍书哪里肯听我的,一闪身就躲去了哥哥身后。 哥哥又伸展了双臂挡着我,不肯让我抓住侍书,三个人绕影壁似得你抓我挡。 侍书拿着小信,一边小跑着躲我,一边念道。 “梁叔,子戎这一去,不知还能不能回来,若当真回不来了,烦您老人家将我和崇然合棺葬了,再烧个三二百万的纸钱,以免我到了地下手头拮据,人已成了死鬼,断不能再做穷鬼,不然......连崇然跟着我也是受罪......” 侍书念道此处,面上全是揶揄之意,陛下则微微挑了眉头。 “王爷好胆色,竟和朕的丞相私相授受?” 我简直快臊哭了。 “没有的,臣弟,臣弟想同相爷合棺是因为......因为欣赏相爷的学识!是以才想葬在一起......来世投胎也沾一沾相爷的文墨......” 陛下眯了眯眼,侍书见状促狭一笑,将这一页儿翻过,又开口念道。 “梁叔,咕咕万万不可再喂了,它都快顶嘀嘀两个大了,若哥哥见了咕咕,势必要嫌它胖的不似个信鸽,说不定还会叫旁的御鸽顶了咕咕的差事,它正当壮年,乍然没了御前的职位,定会郁郁不得志,伤心难自拔,最要紧的是,咕咕若丢了差事,宫里拨下来养御鸽的例银便也没了,这于咱们璞王府而言,又是一桩惨痛的损失” 侍书念道此处,掩着嘴笑起来,头上钗环摇曳,一副花枝乱颤的模样。 陛下又抬眸,狐疑的看着我。 “你还惦记吃这个钱?朕平日饿着你了?” 我连连摇头:“陛下,此乃醉话,疯话,糊涂话!” 说罢,我又欲伸手去抢侍书手里的信纸,不想却被陛下拦腰架住,一时间竟是动也动不得。 “爱妃接着念” 侍书笑成一对儿月牙眼睛,欢天喜地道。 “臣妾遵旨” “梁叔,后院儿四角亭下,有我藏的五万两银票和五千两黄金,原是预备下给自己养老的,如今......唉......银票我揣着带走了,此番若不得归,你便将那五千两黄金启出来,拿这个钱养老去吧,华馨你不用管,我给唐骄留了地契田产,待他回来,定会如珍似宝的照料华馨......” 信至此处,陛下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原来璞王府除却财力,还有如此秘辛,安远将军同你有什么恩德?你给了地契田产还不算......竟连王妃也给他?”
第179章 ● 我愣在堂中,事关华馨的清白,这个话要糊弄过去,就不能再满嘴胡吣。 侍书本就聪明,进了宫这一年半载,越发伶俐有心,见我面有犹疑之色,便上前握住了哥哥的手。 “陛下,臣妾今日出宫,还未曾去王妃跟前讨茶喝,这厢便先去吃她一盏茶,再去四角亭底下好生挖一挖,说不定还有一笔小秋风可打!” 哥哥闻言挑眉,含笑捏了捏侍书的脸。 “吃热茶,莫贪凉吃冷的,你要挖宝也使得,打发人从前院儿一路挖到后墙,不必跟这号吃鸟食儿的客气” 侍书又笑起来,直摇头说不敢,告退出门后,又十分小心的将西厢房门关好。 我站在一旁,忽然忆起前些日子,唐骄同华馨也是如此,两个人站在我房里你侬我侬,眉目传情。 彼时看着,是真想上去一把将两人掐断了气,如此,才算解了心头之恨。 哥哥看侍书告退后,便抬步走进了书案之内,端端正正落座,仪态极是规矩,虽着常服,气势却天成。 好似此刻不是在璞王府里,而是在御书房中。 我本欲补上一个叩首的大礼,却在弯膝之前,被哥哥出言相阻。 “早不见你跪,这会儿想起来了?” 我笑着搓了搓脸。 “没敢想是陛下圣驾,原以为......” 哥哥摆了摆手,虚虚在案后打了个哈欠,又伸手捻了只我常用的湖笔搁在手里把玩。 “不爱听你这些话,朕今日来是有正事,但说这起子正事之前,倒有两句闲话要问你” 我背上有伤,躬腰请安很是艰难,可面圣的规矩又大的很,若站直身子,就难免失礼。 陛下似是看穿了我得局促,抬手在案头敲了敲。 “坐着说” 我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只要能一起坐着说话,就不是君臣了。 可惜我这个屁股刚挨到椅子上,陛下就说出了一句,让我从椅上跌下去的话。 “珠州的盐场停了?” 我慌的没了话,张了张嘴,陛下却抬眼从我面上扫过,唇边生出浅笑。 “朕若是你,就一气儿挖个深坑,将那些盐工活埋灭口,如此,才称得上是神不知鬼不觉” 我闻言闭了眼,知道陛下此刻虽还笑着,可贩销私盐实是大贪。 就是即刻判了斩立决,也属平常。 “臣弟死罪” 陛下缓缓叹了口气,眸中沉静,如水无波,似是一点儿也未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目光深远之间,好似还藏了旁的秘辛。 “确是死罪,除却这点儿捞银子的事,还有你阳奉阴违撺掇着玉点儿,想保住云南王余孽的事,朕若计较,此一件亦是死罪,再有,你还买通了寿康宫宫女朱砂,以万寿丹戕害太后凤体,致其脏腑衰弱而亡,这一桩桩一件件,朕可有冤了你的?” 我身子僵了半边,不敢再看陛下面容,只是从椅子上起了身。 忍着背上疼痛,跪在书案之前,此刻除了认罪,再没旁的话说。 这一次,陛下没有再让我起身,只是喃喃自语般说道。 “子戎,你做事拖泥带水不干不净,经不住朕随手一查,做人又心软脸软轻信于人,连游鱼处的探子都分辨不出,如此这般,叫朕怎么放心的下?” 说话间,陛下并未看向我,只是垂眸瞧着手中湖笔,缓缓摩挲那狼毫笔尖。 我跪在堂下,心中即便巨浪滔天,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世人都说伴君如伴虎,方才还问我疼不饿的哥哥,此刻却又成了殿上君主。 我知道哥哥既然能当着面说出这些事,暗地里必是查了个人证物证俱全,辩是无用的。 至于那游鱼处的探子...... “楚楚?” 陛下抬了眼,嗤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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