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吼他,他只是哽咽,而后又自嘲一笑。 “是,我是要住口的”
第8章 ● “我从来也说不出一句你爱听的话,你就是喜欢那个读书人,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柔弱的!你早也没有看上我!从前那些话都是哄我的!” 直至阿尔野摔门离去的时候,我仍被他这一篇剖白的话,惊的不能回神。 房中只余我一人,对着空屋站了许久后,才喃喃道。 “他怎么有脸委屈的?” 难道当初是我骗的他么? 简直莫名其妙! 想到此处,我愈发气不过,顺手就给了房里的榆木桌子一掌。 榆木台面受了这一击,扑簌簌的裂了些纹路。 我懒得管阿尔野去了哪里,横竖他也不是个孩子了,总不会叫熊瞎子拐走。 说不定,熊瞎子碰上他才叫倒霉催。 是以,我扭头便趴回了榻上,再不管他娘的三七二十一,踏踏实实就睡了过去。 小竹楼里的竹皮榻不好,又小又窄,我睡着一直展不开手脚。 如今客栈里这张小榻,尺寸倒是刚好,被褥摸着也轻软。 原以为这一场小觉,会是我近日来睡的最踏实的一觉。 不想...... 三更半夜间。 看门狗都睡了的时候。 阿尔野却一脚踹开了房门,一把将我从榻上提了起来,浑身带着酒气,红着眼盯住我。 我睡的踏实,乍然叫人揪起来,脑子仍是毛楞的。 “干什么!?” “跟我回北地” “不去” “为什么?” “要养老也往江南去,北地死冷的,跑过去干什么?” 说完这话,我脑子仍没清醒,压根儿也没看见阿尔野越发通红的双眼。 “不由你” 我迷迷糊糊笑了一声,实在是困的厉害,根本懒得同他辩驳。 “你撒手吧,别扯着我了,我要睡觉” 末了,阿尔野压到我身上的时候。 我心里很有些震惊,不停思索自己今日为何会睡的这样深沉。 为何到了这个时候,一双眼睛仍是睁不开。 “你又......给我下了药?” 阿尔野不肯说话,可惜粗重的喘息声,还是暴露了他的心绪。 我不得清醒,手脚无力,可身上传来的一阵阵战栗酸麻,却太过熟悉。 蓦然间,我口中被塞了一块蜜蜡,阿尔野哑着嗓子说道。 “你别咬舌头......我不碰你......我不碰你......” 屋中没有烛火,眼前一片黑暗。 黑暗中,有温热唇舌抚上皮肉,从胸口,到腰际,再到...... 我几乎要将嘴里的蜜蜡咬碎。 阿尔野却彻底发了性,不管不顾的拉着我往极乐之境沉沦。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直到我支持不住,背上出透了热汗,才在一片白茫茫中睡去。 ...... 翌日天明。 我睁眼时,阿尔野坐在榻边,嘴角已然破了油皮。 思及昨夜,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倒是当真没碰我...... “酒醒了?” “嗯......” “你给我下的什么药?” 阿尔野垂着眸子:“天麻烬” 我长叹了一口气:“上次用剩下的?” “嗯......” “你是真的该死......” 阿尔野不再说话,只低头看着我。 许久之后,又癞皮狗似得将上半身都捂进被子里,脑袋直挺挺抵在我腰上,闷声道。 “我没碰你......” “你还要怎么碰?” 阿尔野抬了头,眼中有些无措的神色。 “你昨晚......不是挺......” 我闭着眼:“你今日胆敢说出来,咱们便不死不休” 他闭了嘴,缓缓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将脑袋搁在我胸口上。 湖泊似的眼里,竟生出了祈求般的热光。 “你跟我回北地吧,皇帝铁了心要杀你,你在这里待着,迟早要被抓回去,我知道你有功夫傍身,不怕等闲的人,可皇帝派人来杀你一次,你就要伤心一次,既然待在这里这么伤心,那为什么不远走高飞,到开心的地方过活呢?” 他身后如云的青丝从肩头滑落,丝丝缕缕缠绕在我颈子上。 这番情形,简直比昨夜还要来的亲昵缠绵。 我木然的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伤心?” 阿尔野微微蹙眉。 “我救你那天,夜里你睡着了,一边发抖一边哭,嘴里一直喊娘,说哥哥要杀你,你害怕......” 我咬了咬牙,不敢想彼时的自己有多狼狈,被谁看见不好,非叫这个狼崽子看见。 “那晚,你不是说自己要在屋顶上睡么?” 阿尔野一笑:“我等你睡着了,就又下来了,你好像特别冷,身上抖的不行,迷糊着就往我怀里钻,我自然不能叫你受冻,就抱着你睡了” 我笑了一声,伸手扯住他后脑勺上的头发。 这一拉扯,他便疼的一咧嘴。 这一咧嘴,嘴角的伤口就崩开了。 我看着血丝从他嘴角漫出,心里竟也悄无声息的疼了一下。 “合着昨晚的事儿,不是头一回了?” 阿尔野猛然摇头,绿眼睛湿亮的,伸手指了指破了皮的嘴角。 “就昨晚一回,不然嘴早就磨烂了,哪能等到昨......” “你他娘的住口!!!” ...... 余下几日,我和阿尔野之间的日常。 便成了每日晨起时,他都要屁颠屁颠来问我一回。 “去北地不去?” “不去” 他被拒也不气馁,每次都会思索出一个原因,接着再问我一遍。 “你是不是舍不下你王爷的身份?那等你到了北地,我封你做王室子好不好?” 我听着笑起来:“王室子管单于叫什么?” “父王” 我点点头,伸手就抄了个茶杯,往阿尔野头上砸,他一边躲一边笑。 “我又没有让你喊我父王!你唤我名讳就好了!做什么又打人!” “你倒是想!我他娘的也得肯啊!” 不大的一间客房,在我和阿尔野的追打之间,似乎又变的更小了些。 阿尔野的身手,比从前更出色了,猴子似得闪转腾挪,一时间,我竟当真抓不住他。 最后,他又仗着身量高,一把钳住了我腕子,两只手举在空中,茶杯被高高托起。 阿尔野气喘吁吁的说道:“别打我了,你留着我,我纵有千般不好,可这张嘴还是有些用处的,是不是?” 我挑眉:“什么用处?” 阿尔野将我抱紧在怀里。 “你想它有什么用处,它就有什么用处......我都听你的,你别不要我就好了......”
第9章 ● 我闻言垂了眸子,心里满是无力之感。 这崽子能有这份乖巧,我着实也没想到。 只可惜,我同他的这段缘分,偏偏输在一个阴差阳错上。 如若当初...... 如若当初他...... 我叹了口气,伸手抵住他肩头,渐渐将人推离身前。 “阿尔野,你是因为心里不安定,才会这样挂念我,等日后你年岁大了,得了真正可心可意的人,便会将我忘的一干二净,如今你要做的,是该早早回到北地,好好守住那些帮扶你做了新王的臣下与百姓,如此,才对得起单于二字” 阿尔野缓缓松开抓着我的手,低头定定看着我,郑重说道。 “我不会再有可心可意的人” 我抬头,面无表情。 “可我有了” ...... 阿尔野离去的时候,并没有同我告别。 只是很偶然的一天,我在雾气蒙蒙的清晨里醒来,下楼找食儿时候。 客栈的小伙计笑呵呵凑了上来。 “客官,您的那位朋友已经走了,特地嘱咐小的把这个包袱给您” 我低声道谢,伸手接过包袱。 包袱里是几件料子尚可的衣裳,多是绛紫或青灰的颜色,这些颜色,都是我平日会穿的。 衣裳底下,还压着几张香气袭人的银票。 我抱着包袱上了楼,早起时,本来觉得饿极了,抓心挠肝的想找点儿热乎饭食。 然而此刻,却一点儿胃口都没了。 我将包袱搁在桌上,扯过棉被,倒头就睡。 这几日,或许是因为有他宿在隔壁,我心里莫名就有了依仗。 这依仗带着热气儿,驱走了我的梦魇。 如今他一走,这欺软怕硬的梦魇,便又找了回来。 这个梦十分古怪。 梦中,我和阿尔野打马在山路上,山路两旁满是花树,树枝儿上挂着数以万计的红丝绦,随风舞起。 他眉眼带笑,一边紧紧抓着缰绳驭马狂奔,一边回头大声喊道。 “咱们谁先到姻缘庙里!谁就当新郎官!” 梦里的我也在笑,亦大声答了他话。 “我看你是想过一把当王妃的瘾!” 说话间,我狠甩了一马鞭,紧紧追随在他身后。 然而下一刻,眼前情景陡然改了模样。 这条通往姻缘庙的山路,不知何时变成了上山的林荫小道。 阿尔野消失不见,马儿却狂奔不息。 我皱眉看着四际风景,不由自问。 “这是......东溪山?” 林荫小道之尽头,梦中景象之最末,乃是一座被挖开的坟冢。 坟中棺木空荡荡,唯有长风呼啸在其中。 我猛然惊醒,一身湿汗簌簌而下。 ...... 忘尘在我辞别幽幽谷的时候,曾给过我一瓶压惊的药。 这药有个极好听的名字,叫做忘忧丹。 我东倒西歪的从榻上滚了下来,伸手扒扯开外衫找药吃。 及至两丸儿丹药吞吃入腹,心里的惊惧才渐渐压制下去。 我坐在地上甩了甩头,不由叹道。 “如今还没过三十,就吃上这些压惊护心的药,若年纪再大些,只怕陛下也不用派人来杀我了......” 片刻后,我推门而出,吩咐小伙计送一桶热水进来沐浴,小伙计领命,又喊来另外几个小伙计搬水灌桶。 屋中顿时嘈杂起来,我也不想在嘈杂里久坐。 是以便下了楼,站在一楼厅中,听着客栈外的叫卖声阵阵出神。 各色的叫卖声里,都带着十足的烟火气。 其中一个老伯的声音,尤其的洪亮雄厚。 我揉了揉耳朵,简直怀疑这人是不是学过狮吼功的练家子,当即就好奇的伸出脑袋去看。 “糖葫芦!枣葫芦!山药葫芦!” “老伯,糖葫芦怎么卖?” 那老伯见我倚在客栈门口,极和气的一笑。 “糖葫芦三文,糖山药五文,糖枣儿一文,公子看是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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