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客栈不大,此时夜深,本应闭门打烊,然而他每下去一步,底楼的声响却更大一分。 平日黯淡无光的底楼里,今日灯火通明,偶尔冒出几道咒骂。 底楼中央的桌上,坐着一名锦衣男子,眉间跋扈,面容阴沉,长腿伸出,马靴用力踩着什么,细看过去,他的身前还跪着一人。 那人一身红衣,说是红衣,却只有薄薄几片衣物盖在他的身上,面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却因为恐惧或是流出的眼泪,将那妆容刮的有些花。 “就只有这种货色?!”坐着的男子大声质问。 左右也跪倒在地,被吓得不轻,在他不停的质问中终于颤颤开口。 “王公,不是我们不想找……尉迟大人说了,不让您——” “他尉迟衮算什么东西?我才是你们的王!” 男子一怒,将桌上的食物扫落在地,脚上出力,跪在身前的红衣小倌立时被踢翻。 他行舟至此,贵栈无门已是怒气冲霄,想要发泄一番欲望,随行人却给自己找来了个这等货色。 愠意骤起,烈酒无解,陆延俅只想挥剑,将这些碍眼的混账全部杀之后快,手中的酒杯也不配合的滑落,滚着向前。 真是没有一处省心! 他皱着眉,视线下意识地随着酒杯而动,在抬起眼皮,忽而看见楼道处小心翼翼地下来一人。 陆延俅喝下肚的酒,立时疯狂地烧动起来。
第三十一章 他说让你死 陆延俅生来喜好美人,这一点,他是从来不加掩饰的,早些时候喜欢漂亮的,露骨的,但是俗媚见多了,便渐渐生腻,再有这样的贴过来,顶多只解个一时的欲望。 江不闻从楼道下来地悄无声息,一身素白的衣物,脸上没有一丝妆容的痕迹,却清俊地不像话,加之蒙在眼前的白布映衬,长发披散及腰,如同刚刚踏入尘世的谪仙。 与谪仙不太一样的,大概就是他露在外出的迟缓。 陆延俅酒杯也不顾了,眼睛始一看到江不闻,便再挪不开,伸出的手指指过去,半张着唇“诶诶”了几声,却说不出一个字。 嬴丰边境,这般萧索之地,竟还有这样的美人! 他腿上生力,一下站起,便走向楼道。 陌生的气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靠近,江不闻眉头微微皱起,扶着墙的手下意识地收紧,往后退了一步,然而下一刻,手腕上便多出一股力道,将他拉了过去。 “别走啊,”陆延俅恶劣地笑了笑:“这位公子,是伤了眼睛么?想不想治好?陪爷玩一玩,爷给你——呃!” 右脸猛地生痛,陆延俅的话说到一半被硬生打断,不可思议地看着江不闻挥出的拳,上前挑逗的情趣也被这一拳砸地灰飞烟灭。 “长得跟个娘炮一样,还有几分脾气!”他偏头“呸”了一声,眉目凶狠起来,挥手,将江不闻甩了出去,回头对着随从使起眼色。 “都没看到么?!”他吼了一声,摸了一把脸。 跟在后头的随从见惯了他跋扈模样,第一次看见有人敢对他下手,反应过来他的盛怒,立时上前,按住了江不闻的手脚。 真是个不怕死的! 他们暗自腹诽。 江不闻挥出的拳全然靠着身体下意识的动作,被几名男子按压住,所备的力气全然不够挣脱,只能被动地被抵在墙壁上。 “一个瞎子还这么烈,”陆延俅伸手,用力捏住他的脸,“你装个屁!” 他松开手,挥拳就想砸上他的脸,挥到半空中又顿了顿,转而砸向了江不闻的腹部。 “脸打花了,等会儿老子爽不起来,换个地方也是一样!”他说着,又挥拳砸了一次。 剧烈的疼痛立时传进肺腑,江不闻只闷闷“唔”了一声,喉间便涌上一阵腥甜,他抿着的唇没忍住,一口血生生呕了出来。 “诶!” 陆延俅看见自己被血溅脏的衣袍,蹙眉后退一步:“还敢吐老子身上?” 他又挥几拳,直打得江不闻呕血不止,手沾上他吐出的血,蛮横地抹上他的面容。 “让你吐……让你吐!” 口中的鲜血抹满了脸,这里稀那里浓,像极胭粉,无意间形成一张怪诞的妆容,装饰在江不闻不染风尘的脸上,达到了一种刻意装扮无法匹及的效果。 陆延俅泄愤地抹了几下,停下来再看他的脸,身下的燥热几乎要把他冲烂了,放荡经年,一次没遇上过这样的极品。 他忍不住骂了句脏话,紧跟着无法抑制,伸手便扯向了江不闻的衣物,然而就在这瞬间,后者也不知爆发出了什么样的意志,猛地冲破桎梏,狠狠向他撞了过去。 “别、碰我……”江不闻低哑着声音,勉力道。 陆延俅受痛,心中的怒火和燥气顿时按耐不住,他承认江不闻的反抗让他欲火中烧,但今日祸不单行,本就是一直触霉头,比起床笫间的情趣,他更想好好压上面前人,让他乖乖就范。 “你们怎么绑的他!”陆延俅按了按作痛的下巴,对着随从吼道,后者立刻又上前,把江不闻压住。 “……王公,要不今日就算了,万一闹出人命……”最胆大的一人看着江不闻满脸的血迹,眼底的惶恐无法掩饰,忍不住劝说道。 陆延俅平日最听不得劝解,尤其是牵涉到他权威的劝解,当即转首,捏住江不闻的脸质问他:“一个瞎子而已,今天就是让我玩死了,挂在嬴丰主城的门前,谁又敢做声?还是说,你想替他去试一试?!” 随从大惊,祸几及身,立时惶恐嘘声,冷汗冒了满身,只知摇头不说话了。 陆延俅眼底戾气翻涌,对他畏惧的表情很受用,又怒喊一声:“都给我按紧了!” 方才情急中爆发出来的力气几乎已把江不闻的身体掏空,几个精装有力的随从压着他的四肢,让他根本无法动弹,陆延俅的手就要碰上自己的衣物,江不闻喉间的血腥味还没有淡下,心中的呕感便又要上来,只觉得那气息反胃而恶心。 他并不知陆延俅要做什么,方才他所说的话,大多都屏蔽在他的脑海之外,只进去了堪堪几个字,也无法渗透他的神经,毕竟,他是个连怕是什么意思,都不清楚的人。 但是身体下意识产生的反应,却让他不同以往地抵制,与面对拓跋野时的状态完全不同,甚至在这时候,他混沌不清的大脑竟然无助到只想起一个人的名字。 满是腥甜的口中模模糊糊地出声,他的口齿不清,陆延俅便以为江不闻在求饶,心里的胜负欲一下上来,手指停在了他的领口,恶劣地问:“这身硬骨头终于碎了?说的什么?大点声,爷高兴了,说不定就轻一点……” 江不闻竭尽全力地去喊着什么,陆延俅凑近了去听,就只能听见寥寥几字。 “拖把?什么拖把?你以前该不会是个佣人罢!”他先是有点嫌弃,而后想了想,又觉得也可以,倘若江不闻真是个谁都靠不住的奴才,那玩死了他是真的半分不用担责了。 江不闻还在那里口齿不清,陆延俅耐性却用光了,控着力道,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他的脸,一边打一边问一句:“问你呢,说的什么?” 他施暴上了瘾,看见江不闻元气亏损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口中还在不断重复。 “说的什么呢?哈哈哈哈哈,说的什么?” “啪……啪……” “说的什么?” 陆延俅拍打的动作好似疯魔,再一次的抬手时,却硬生生僵在了原地,他带着笑意的瞳孔骤缩,撕心裂肺的疼痛慢了一拍,才跟上来。 一把短刀硬生生捅穿他的手掌,激起大片血花。 “啊啊啊啊——”他尖叫了一声,江不闻在前方咳嗽,随从在其左右,四下无人,他却猛然觉得周身阴冷。 “谁?谁!” 他大叫道,急忙地找着人,终于在楼道边看见一道虚影。 “他说……”那道影子高而挺拔,如同死神下界。 通明的灯光在这瞬间好似鬼火,客栈底层楼变得阴森黯然起来,无数的气息凝结在一起,黑影的声音沙哑沉静,又寒光四射。 “让你死!”
第三十二章 为什么不早点呢 那道声音落下的一瞬间,银针随之而出,深深扎向身前随从的手掌当中,客栈底层楼中,立时被惨叫声铺盖。 “啊啊啊啊——” 伤口处的剧痛半分没有缓和,陆延俅忍不住后退一步,心中生起惧意,碍于颜面,硬撑着自己向着楼道看去。 “到底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他拔高声音,壮着胆子,瞳孔慢慢地缩起。 楼道后的黑影逐渐向下,男人俊美冷峻的面孔随着显露出,他的一头黑发披散开来,几处微卷,戾气沾满了眉宇之间,眼底掺着血丝,放射出露骨的杀意。 那双眼睛稍稍移动,视线落到了陆延俅身边江不闻身上,嗜血的眼神便一瞬间强化出来。 “你在……找死!”拓跋野面色阴沉,带着浓重的威严的压迫。 “就凭你?”陆延俅只觉得这话说的荒唐,他的身份何等尊贵,在嬴丰的领土之上,竟有人会狂妄到说出这种话:“你可知我是谁?你——呃啊!!” 张唇说话的右脸猛然受痛,紧跟着是左脸、右脸…… “王公!”缓下疼痛的随从终于意识到处境,只见方才还在楼道的人已然闪至身前,他们日来跋扈的王公被连捶数下,打得七荤八素。 “放开我们王公!”随从大喊道,随之握拳上前要去解救陆延俅。 拓跋野余光闪出寒意,拎起陆延俅的后领,一个转身,将他与自己的位置互换,随从的拳脚来不及刹车,尽数落在了他的腹部。 “一。” 拓跋野冷声道。 陆延俅爆发出嚎叫,咒骂一片:“你他娘在干什么?你的眼睛也瞎了吗?!!” 随从慌不择路,一时愣在了原地,手脚作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延俅又继续大叫:“快把他按住啊!按住!” 随从听命,“哎哎”两声,连忙挥拳向着拓跋野再次冲去。 手掌生力,陆延俅只觉得领口被高高提起,脸侧生风,天旋地转,随从的挥出的那一拳便又落到了他的肚子上。 “二。”拓跋野薄唇再启。 “啊啊啊啊!” 陆延俅发疯似的狂叫起来,痛感焦灼着怒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点燃。 随从感受到主子的怒气,接连两次的失手,心中同样急不可耐起来,急切冲破了理智,发狂地冲过来,每一次即将捶打到拓跋野的身上,却都被灵巧避开,最终落到了陆延俅的头上。 “三。” “四。” “五……” 拓跋野一下一下地算着,阴沉的声音好像是在为陆延俅的生命倒数,随从空下每一道拳,听见主子的咿呀乱叫,终于杵在原地,再也不敢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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