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逼走沧渊,为了家人安危,为了报仇、为了权势放弃了他们的感情,现在的沧渊对他会是何种态度? 陌生、敌对、怀念?抭杳、 他们还敢再见吗? “冯学士为国为民,无罪。”左扶光有些恍惚地坐在太师椅上,“来不来是他的事,别轻举妄动,我们暂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白亓领命退了,左扶光收到了宫里太后的懿旨,说是瑞云病重已经垂危,让他赶紧进宫一趟。 三年了,瑞云依然没有好过来,她越来越消瘦,太后抱着女儿病弱的身体哭泣,声嘶力竭地指责左扶光,却没有人会听从她的命令把左扶光羁押起来。 左扶光低头受着辱骂,心里也如有针锥一样难受。 瑞云的悲剧是他一手造就的,但他并不后悔亲手杀死了许世风华。 没过几天,冬雪就飘到了兴京城的皇宫里。瑞云终于熬不过寒意,结束了她短暂又悲惨的一生。 蓉太后回到了吃斋念佛的地方,祈祷女儿下一世不要再生在帝王家。 这样她便不用毁容,不必担心远嫁,也不会成为皇权的工具,不会陷入血腥的纷争和厮杀。 收到公主逝世的消息,冯俊才更觉心惊与担忧。 他知道瑞云是因亲眼见了左扶光虐杀许世风华才精神崩溃的,这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他国公大人狠厉的那一面有多可怕。 雪停以后本该立即返京,冯俊才却再次骑马,独自到达白狼部,第三次进入了“广厦”。 …… 书阁里暖融融的,炭火烧得很旺,沧渊披着一件狼皮氅衣,挑起眉眼望向冯俊才。 “什么?国公大人和你说他对我日思夜想、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冯俊才郑重其事地猛点头:“是啊!他还说最怀念的是你二人在雅州的时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能忘掉吗?” 沧渊短促地低笑了一声,分不清是喜是怒,听得冯俊才心里一凉。 他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却看见那双深邃的瞳仁暗了暗,然后似乎染上赤色,蕴藏着波涛。 “看来国公大人和冯学士关系不错嘛,他还对你说了什么?”沧渊明知是假,信口胡诌,依然问道。 “不国公国公的了,左扶光吧。”冯俊才硬着头皮,断断续续道,“他说你二人在京中时虽然政见不同,但情义却是从未消融的。” “还有如今肖总督势大,他们二人又有点不和了。他说若是你能给他出谋划策,他会如获至宝。” “还有啊……” 冯俊才苦着脸,编不下去了。 沧渊又冷笑了一声,转眼抬起头来,露出森白的牙齿,却毫无笑意。 “冯学士回去时替我给国公大人带句话吧。”沧渊皮笑肉不笑地说, “就说我也难以忘怀在雅州的时光,日日期盼着与他重逢叙旧。我们曾经好赌,他还欠着我一些东西,我得拿回来。” 冯俊才假装听不懂其中的反讽之意,反正他的目的是把沧渊劝到京城去。 他猛一拍大腿,道:“既如此,那就和我一起进京吧!我可带不了这些话,你亲自给他说。” 沧渊松了松咬得过紧的牙齿,面部却仍然绷着: “我这城是城,军是军的,根本不可能抽身就走。你先回去你的,等我安排好,会和使团进京觐见一次,就在新年里。” “哦……”冯俊才先是习惯性的失望,然后猛地意识到了他在说什么,抬头惊喜道,“这么说我请动你了?你真答应回去一次了?!” “我是为了皇上进京的。”沧渊想了一会儿,又道,“方才让你带的话太复杂了,换成一句简单的吧,务必替我告诉国公。” 冯俊才点头如捣蒜,现在沧渊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什么话什么话?” 沧渊说:“北境初|夜,实难忘怀。翘首以盼,再逢晨露。” “北境……”冯俊才本是在记着,忽然间无比震惊,鼻孔都快如眼睛一样瞪起来了! 他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沧渊一样,尖声反问道——“你说什么?!” “露水情缘呀,听不懂吗?”沧渊这回是真的笑了,佻达道,“当年面浅,总觉得这些事得藏着,所以没跟你和单浩轩提过——我与左扶光是有过一段露水情缘的。” “这这这……”冯俊才已经说不出有辱斯文几个字了,三观被撼得稀碎,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怎么可能?!” “当年的小王爷那么风流,怎么不可能?不然我们俩能有啥交情。”沧渊继续狞笑,恶谑道, “雅国公的滋味销魂蚀骨,我若进京必找他再来一次。你到底还给不给我带话?” 冯俊才哪里敢带啊! 这些话他根本就不可能说出口,他嘴里只能说圣贤书,他甚至一句粗口都没爆过,如此下流低俗的话,怎么可能带到左扶光面前?! 雅国公不得杀了他啊,千刀万剐! 但他又不敢和沧渊叫板,只能暗自空咽了一下,回道:“带带带……一定带。” 临走时,冯俊才甚至看都不敢看沧渊一眼了。 在他眼中,他们曾是同在夫子院的学生,一起受先贤教诲,知礼懂法。 他不知道的是,礼教和仁义束缚了沧渊的本性,而这六年间狂野粗放的生活,无疑将他释放了出来,他才不是什么伪君子。 沧渊回到顶楼,拿出羊皮卷,给乌王写了一封去觐见中原皇帝的请命书。 作者有话说: 冯大学士:单浩轩,你算是把我忽悠瘸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朕还说不会让先生被任何人抢去的 庄严的礼乐响彻皇宫内外,一条红毯从正殿铺出,一直延伸到殿外石阶上。 文武百官齐列两旁,这已是中原对待外族的最高礼制了,太监高声唱道—— “宣……乌藏使团觐见!” 沧渊身着盛装,一身华服,头戴天珠配饰,将精致的眉眼勾勒得如琢如磨。 在场许多人甚至没把他认出,只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个异域美人。 只是美人身高接近九尺,肌肉轮廓在内衬下若隐若现,脸蛋是漂亮的,身躯却充满力量感。 直到他经过的时候,封小才咋舌:“这不……这不沧渊吗?” 沧渊立于堂下,躬身行礼,朗声道:“乌藏王室占堆加措觐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世景烁也没认出人,甚至没反应过来是沧渊来了。 他面前放着个磨指甲的小剃刀,正在龙座上修着自己的手指。 这一年半载来上朝时小皇帝皆是如此,从前还带过蝈蝈藏在袖子里逗。被学士们一通劝解以后收敛些了,却依旧不问政事,干些有的没的。 左扶光咳嗽了两声,许世景烁充耳不闻。 六年未见了,他保持着自己的仪态,尽量不把目光往沧渊那边瞧,口中说道: “既是藩国王子觐见,为何不对皇上行三跪九叩之礼?” 沧渊的目光则落在左扶光的面颊上,根本没有挪开分毫。 闻声他依然没有跪,而是唇齿微启,回复道:“是因国公在上,难分君臣。”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沧渊一来就带了十足的攻击性,给了左扶光一个下马威。 不少臣子交头接耳,四顾讨论;许世景烁终于抬起了半边眼睛,望向这个敢和国公叫板的“占堆加措”。 皇帝面上神色忽然一亮,几乎从龙椅上蹿了起来! 他手里的小刀具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极为惊喜,脆生生开口道:“先生?!您回来了!!!” 这一次,冯俊才低头咳嗽了两声。大太监连忙拉住国主,阻止他跑下高台。 许世景烁看了看空荡荡的主桌,忙从左扶光那边扒拉了几本奏章放在自己这边。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理了理皱巴巴的龙袍下摆,立即回到椅子上正襟危坐。 还未开始说话,左扶光在旁冷笑了一声:“皇帝还知道在外族使团面前注意自己的仪态?” 他常常当面驳斥许世景烁,对方基本都会避其锋芒,显得毫无血性。 但这回…… “什么外不外的,没看见这是沧先生吗?”许世景烁似乎找了点底气回来,“雅国公将来若是分封为王,会让教过您的先生屈膝对您下跪吗?” 左扶光直接忽视了这个问句,语气不善道:“无论他过去是谁的先生,如今都是乌藏王子。他的态度代表了乌王对朝廷的态度,藩国就该臣服于国主!” 话音未落,沧渊已经三两步朝着龙椅的方向走去。 虽然他们觐见都上缴了刀具,搜过身。却还是引得两旁侍卫警惕,太监更是随时防着他对谁不利。 不过他只是走到了一个离皇帝足够近的距离,确保左扶光在自己左边。 沧渊面朝许世景烁,单膝跪地,打了个稽首。 他起身时不卑不亢,拱手道:“乌藏与大许同脉相连,情义万古长存。” 众人一愣,忽听翰林院有几个小官员鼓起了掌。 前方的世家面面相觑,那零星的掌声依然给沧渊送去了肯定和赞誉,一个使者从背后跑来,展开了上贡礼单。 觐见礼物并无新意,无非是马匹、牛毛毡、湖盐、贡酒、宝石…… 只是今年还多了小麦和青稞,数目能抵得上一个州的税赋,带着乌王满满的诚意,打消朝廷对乌藏的顾虑。 使者宣读礼单,许世景烁在上面看得目不暇接。 接下来的一切都按照流程进行,退朝时许世景烁果然宣了沧渊去御书房觐见,还让左扶光先退下。 冯俊才抖了抖自己的袖子,在封小那波人一声声的问候里深藏不露。 他嘴角忍不住溢出了些许笑容,预言道:“大许终于要变天了……” …… 许世景烁在御书房里几经徘徊,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沧渊和使团被带去安置了,他得换身常服再过来,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景烁回头,见桌案上摆着很多杂书和其他玩意儿,连忙收罗起来,让太监扔到一边去。 他像个热锅蚂蚁一样时不时抬头探看,大冬天的也不让人关门,不断问道:“先生怎么还没有来?还没有来?” 宫人劝解安抚了几句,皇帝却依然很着急。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终于听到了报乌藏王子觐见圣上的声音。 许世景烁顾不上那么多了,快步从龙椅那边走过来,在沧渊进门时立时拉住了他的双手,扶着道: “先生不必跪了,您能来看朕已让朕惊喜不已。”许世景烁招呼道,“快快,给先生赐座!” 沧渊还是拜了一下,心中涌起波动。 他离开的时候,许世景烁都还是个半大孩子,而今长高了,却瘦了,一副清冷面相,被龙袍衬得威仪了几分,却丝毫不在他面前自恃身份,还对他尊敬有加,怎能不让人感慨。
135 首页 上一页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