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藩阳虽偏远了些,但你在所有人眼里已是个死人,若是想彻底离开摄政王,自然是离皇城越远越好。当然,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云锦澈平静地听完,点头应了下来:“听你安排就是。”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第61章 新生 云锦澈被下葬前夜,叶君亦偷偷将他带了出来。赫连清宥葬下的,不过是一口空棺。 他没有立碑,没有摆祭品,只在他城外的私庄后埋了棺,堆成一个不起眼的小坟冢。 即便是死,云锦澈也不能离开他。 他在云锦澈墓前守了一日,夜里回到宫中,才踏进兰林殿,韶温飏便捧着个木盒子过来了:“阿清哥哥,你看…” 赫连清宥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套夜行衣和一个鸦青色描金面具:“这是?” “是青夜的东西。”韶温飏目光微闪,“我去霜月殿给公主和世子收拾遗物,在世子的床底下发现了这个。世子他……就是青夜。” 赫连清宥双瞳骤然一缩。 云锦澈在王府的这些年,他每日亲自盯着他习武,可小徒弟就是丝毫不见长进,他便认为云锦澈实在是没天赋,渐渐也就不强求了。 前几日在昭乾宫,青夜与澹台影交过手,赫连清宥当时在旁边看的一清二楚,青夜的武功只在他这几个暗卫之上,绝不会差。 韶温飏也是一阵后怕:“阿清哥哥,世子他那夜一定听到了我跟云锦烨说的那些话。可是他为什么一直都装作不知道呢……” 还能是因为什么? 赫连清宥心里有答案,但他不敢去想。 赫连清宥在兰林殿住了下来,日日躺在云锦澈离开的那张榻上,自虐般地逼迫自己不断回忆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不过短短几日,他整日酗酒,几乎快要瘦脱了相,澹台影瞧着心疼:“爷,您别折磨自己了,若是世子看到了会难过的。” 这话若是放在以前,赫连清宥定是会听的,甚至还会为着云锦澈的这份在意沾沾自喜。然而眼下他却再无甚可喜的了,兀自摇了摇头:“他不会难过……他不肯原谅我。” 以前自己说一句“今夜不回”,云锦澈都要赖着他黏黏糊糊上好半天,含着水光的明眸里满是不舍。 现在那人却自己吞了毒药,半点留恋都没有地离开了,显然是彻底生了气,寒了心。 他醒悟的太晚,云锦澈太绝情,连改过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他不能想象,也不敢想,云锦澈对他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即便已经知道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却依旧愿意留在他身边。 赫连清宥又灌下一口酒,双目失神地喃喃道:“明日,是澈儿的头七…” 澹台影犹豫片刻,轻声提醒道:“也是沅霜公主和邵公子的。” “你和阿飏去看看他们吧,我就不去扰他们清净了。”赫连清宥仰面瘫在榻上,呼出一口浓烈的酒气,“我陪着澈儿,他一个人…会害怕。” 赫连清宥在兰林殿住着,向来没什么人气的摄政王府内更显寂寥。 云锦澈带着叶君亦轻车熟路地在王府里穿行,叶君亦压低声音道:“婉儿说,孩子们应该在暖阁。” 云锦澈抬手系紧了面纱:“王府暗卫众多,但以殿下对姐姐的看重,应当会派离…韶温飏去看护孩子。我以青夜的身份跟她交过手,容易暴露,交给你了。” 叶君亦点头:“好,我去引开她,你去抱孩子。” “一切小心。” 两人摸到暖阁附近,叶君亦便没了踪影。片刻后,屋顶传来打斗的声音,云锦澈趁机进了暖阁。 他从前便住在暖阁,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寝居。两张摇篮旁只守着一个奶娘,云锦澈悄悄靠近,用一块浸了迷药的手帕捂住了奶娘的口鼻。 奶娘挣扎了几下便晕了过去,云锦澈收起帕子,却发现两张摇篮里有一张是空的。 小小的女婴躺在摇篮里睡的正香,云锦澈伸手将人抱起,柔软陌生的手感让他不禁心尖一颤。 怎么会这么小,这么软。 云锦澈生怕使一点力气就会碰疼的她,又怕松了力道会摔着她,只好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抱着。可小孩从出生以来便没见过亲生父母,除了奶娘,至今没寻到一个熟悉可靠的气息,眼下被陌生人抱起来后立刻从睡梦中惊醒,放声大哭。 云锦澈吓了一跳,又不敢捂她的嘴,未免暴露顾不上再去找另一个,只好先翻窗离开。 见他离开,叶君亦也不再与韶温飏缠斗,撒出一把迷烟纵身而逃。 外头守着的丫鬟小厮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对,只当是小孩儿睡醒哭了两声,被奶娘哄哄又睡下了。直到韶温飏进了寝居,发现奶娘晕倒在地,提着剑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把抱着小公子回来的奶娘吓了一跳:“哎哟韶姑娘,大晚上的您这是要吓死老奴啊…” 韶温飏没心思同她玩笑:“你方才去哪儿了?” “小公子一到夜里便哭闹不止。小小姐已经睡下了,奴婢怕小公子的哭声吵到小小姐,这才将小公子抱去了隔壁屋里哄着。” 韶温飏眉头深锁:“你,抱着小公子去我房里,在我回来之前不许离开。” 一刻钟后,消息传到了兰林殿。 韶温飏跪在地上,双手将剑奉上:“属下无能,请殿下责罚。” “我罚你有什么用。”赫连清宥几日来第一次懊悔自己喝多了酒,头疼的站都站不起来,只好吩咐澹台影,“你们两个,带人分头去找,务必把孩子找回来。” 叶君亦赶着城门落锁的时辰将云锦澈送出了城:“我先将你送到我外公的庄子上,那里是卫南侯府的地界,摄政王就是查也查不到那里去。画黛和允茗已经过去了,你先小住一段,待小公主与你熟悉了再启程吧。” 云锦澈坐在马车里,逗弄着怀里软糯的小团子:“也好。” 小姑娘方才睡了一阵,哭过几声后见这人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也就乖了下来,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云锦澈看。 叶君亦看着也喜欢的不得了:“还没取名字吧?” 云锦澈摇摇头:“不知道,兴许摄政王给取过了也说不准。” 提起赫连清宥,叶君亦也不想瞒他:“自从你走后,摄政王不仅放弃了皇位,还日日酗酒。看样子,他是真的很后悔。” 云锦澈虽然还是忍不住心疼,但依旧不为所动:“他只是后悔没留住我和姐姐,并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 默了片刻,云锦澈抬起指尖戳了戳小丫头白嫩的脸:“云家这一辈嫡出的女儿取名从丝,就叫云绫霜吧。用姐姐的封号做她的名字,也好让她将来时时记得自己的娘亲。” “云绫霜…”叶君亦轻念了几遍,笑道,“很好听,想来沅霜公主也会喜欢的。” 临近子时,马车在郊外的一处庄子前停了下来。 云锦澈抱着已经熟睡的云绫霜下了马车:“明日是姐姐姐夫头七,还要麻烦你和小婉,替我去看看他们。” 叶君亦应下:“这是自然,你放心便是。这庄子上都是自己人,你有什么需要就派人送信给我。嘉王和长公主按仪制葬入皇陵了,我们不便祭拜,不过这附近有一处寺庙,从此处往南行上几十里便能看到了。你若实在放心不下,便抄写经书送去让大师焚烧。” 云锦澈点点头:“君亦,谢谢你。” “云小六,这话说见外了。”叶君亦笑着屈指在他额头上轻敲了下,“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们。”
第62章 百日 云锦澈带着云绫霜在庄子上安顿了下来,一晃眼便到了夏末初秋的时节。 叶君亦找了两个奶水好的奶娘来,云绫霜被好生将养了三个多月,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症虽不能完全恢复,却也好了不少。 倒是云锦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眼睛得了个畏光的毛病。 起初谁都没有发现,直到云绫霜过百日时,叶君亦和云潇婉来庄子上看望,却见云锦澈双眼蒙着条薄薄的红绸。 叶君亦问他怎么回事,有没有看过大夫,云锦澈道:“前些日子一时兴起,想给霜儿绣一双虎头鞋当作百日礼,结果根本看不清针线。请了大夫来瞧,只说是伤心过度,伤了眼睛,怕是难好。” 云家付之一炬,姐姐难产而死。云锦澈假死昏迷五日醒来,先是了解朝中形势,然后潜入摄政王府抱了云绫霜回来,始终清醒又平静,好像他从未伤心过,坦然接受了短短几日内的一切变故。 所有的痛苦与悲伤,只有他自己知道。 来到庄子上,且不说云绫霜每夜要醒一两次,闹得他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即便是睡着了,也总是梦见云府的大火,梦见云姝妍躺在一片血泊中,亦或是梦见赫连清宥对他肆意凌辱的样子。 每次从睡梦中惊醒,皆是满面泪痕,夜夜如此。 他现在一见光就会不自觉的流泪,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大夫说治不好,只能用布条将眼睛遮起来避光。一开始他随手扯了条白布来遮,却发现云绫霜不喜欢。换来换去,只有红色最讨她喜欢。 说到此处,云锦澈摸了摸云绫霜圆润光滑的脸蛋:“小孩子就喜欢这些鲜艳的颜色。” 叶君亦愁眉不展:“既如此,北藩阳那边不安定,你便不要去了。我派人去找些好的医师,你还要照顾小公主,眼睛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云锦澈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北藩阳很好。行军打仗靠的是耳力和判断力,我能应付得来。” 云潇婉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给云绫霜庆祝百日。席间小家伙被云潇婉逗得咯咯直笑,云锦澈只能无奈地给她擦口水。 云潇婉越看越喜欢,抱着云绫霜不撒手:“霜儿爱笑爱闹,这性子倒不知像了谁。” “像姐姐。”云锦澈淡笑道,“姐姐幼时也是这样的性子。” 云潇婉怕勾起他的伤心事,没再继续说下去。倒是叶君亦提起了另一件事:“那个孩子,摄政王收为了义子,取名赫连煜。陛下下旨,封了安霖世子。” 云锦澈轻轻应了一声,半晌才道:“原本我想着,再寻个机会将那孩子也接过来,不曾想坏了眼睛,只怕接过来我也无暇顾及。罢了,摄政王总不会亏待了他。” 煜,光明也。 赫连清宥对这孩子倒是重视。 “确实不会亏待。”叶君亦瞧着他只吃自己面前那盘菜,夹了些鱼肉放在他碗里,“方才我与婉儿来时,路过摄政王府,见宾客满门,想来是去参加安霖世子的百日宴。” 云锦澈不再言语,安安静静地吃了几口饭,又问:“九皇子如何?” “现如今是九王爷了,只是年纪太小,还不能出宫立府,陛下便没有赐封号,将他留在了宫里,请了几位少傅给他讲学,让昌国公府的小公子进宫伴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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