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暗含的长辈之意只让萧厉觉得恶心,他无意寒暄,“你认识我的母亲?” 莫塔尔点点头,“你母亲当年是族中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姑娘,爱慕者众多,但突然有一天,她说她在这片土地呆的够久了,想出去看看。” “当时我听到后自然是阻拦,但你母亲自小就主意大,我拦也拦不住。” “所以你们就让她一走了之,此后再也没找过她?!”萧厉握紧了拳头,哪怕刻意控制了情绪,声音却还是又急又重。 莫塔尔看着墙面上的图腾,轻声道,“我找过的,但她已入了宫,我也曾想办法向阿兰传递信息,但皆石沉大海。我以为她这就是拒绝了。” 萧厉骤然想起,记忆里每天晚上,母亲都会拿出床头藏着的木匣子,将里面的物件拿出来摩挲,细细地看着。 那些东西原来是...... “不是的,”萧厉颓然的低下头,“母亲她想回来的,她每晚都会拿出你托人送进宫中的物件反复掂量。” “她只是怕拖累族人,也是...舍不得我。” 当年的萧厉还那么小,本就在宫中受尽歧视,若连母亲也走了,他又该怎么办呢? 原来一直以来,锁住母亲的根本不是皇宫,而是他。
第72章 番外.等一个不会到来的春天(按需) 今年的冬天好冷啊。 莫桑兰看着冷宫那处破了一角正在漏风的窗户,又看了眼正裹在棉被里睡得香甜的萧厉,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冬天又该怎么过呢? 莫桑兰站起身,将昨晚绣的手绢从竹篮里拿出,她的手很巧,宫女们都爱从她这里采买。 她绣的花纹图样也是宫中不常见到的款式,在宫中颇受欢迎。 她与萧厉的俸禄时常被人克扣,如若不想些办法赚些钱来,怕是连一件厚衣衫也没有。 萧厉本就在长身子,衣服的尺寸时常要改,算算日子,这孩子也到了该入学堂的年岁。 上次皇帝“路过”,见到萧厉爬树,两人还闹了些不愉快,不过她的孩子总算有个正经的名字了。 总是小宝小宝地叫着,孩子大了也会不好意思的。 思索着这些的时候,莫桑兰已经将篮子里的手绢一层层地叠好,她搬了个小凳坐在院中,将大门敞开着,若是想买的人自会进来。 萧厉醒来的时候,母亲已经将空着的竹篮拎回了屋子。 “小宝啊,咱们有钱修理窗户了,还得给你采买些纸笔,过段日子到了明年春天,就该入学了。” 莫桑兰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回头看见萧厉还赖在床上打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赶紧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还赖床像什么话!”莫桑兰做惯了活,原本细腻的手早已布满了簿茧。 拽着萧厉的胳膊,触感很粗糙却也很温暖。 萧厉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被莫桑兰套好衣服,穿好衣服后,就被拔萝卜似的从床上拔起来,放在地上。 “今日我要出去一趟,找找宫中的工匠,你就在屋子里呆着,没事别乱跑。” 叮嘱完,莫桑兰拿好钱袋带着个帷帽出了门。 萧厉将桌上的早饭慢吞吞吃完,在这屋子里呆着实在没什么意思,想到方才母亲说的买些纸笔…… 他倒是知道哪里有免费的。 萧厉估摸着时间,学堂里的皇子们应当已经下学了。 他仗着人瘦小,动作敏捷地从墙头爬下,左右看了眼,周围都静悄悄的,他迅速跑到窗户下,那窗户没锁。 萧厉悄悄地往里看了看,屋子里空无一人,那墙角处的纸篓里全是一张张的白纸,大多都只写了几个字便扔掉了。 看着着实浪费,不如让他来用用。 萧厉鬼鬼祟祟地推开窗户,正要往里面爬,可惜他错误估量了自己的身高,爬了两次都没能爬上去。 正着急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你在干什么?” 爬窗户当场被人抓住,萧厉身子一僵,缓缓回身,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来人。 谁料这一看便愣住了,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萧厉头一次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如今嘴笨的连说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余光看到了自己残破的袖口,自惭形愧地低下头,小声答道,“我想从纸篓里捡些纸和笔墨回去。” 他以为自己说完,面前这少年应当就被抓住自己带到太傅面前,或者把自己带去打板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很疼。 他倒是不怕疼的,但他担心母亲看到自己的伤口会流眼泪。 谁知少年拿着一串钥匙打开了屋门,从里面走出后,手里拿着一踏崭新的白纸,还有毛笔。 “拿去吧,你是哪家的小孩?以后不要翻窗了,容易摔跤受伤。” 他的声音实在太过温柔,是萧厉很少感受到的,来自宫中人的善意。 他犹豫着抬起手,轻轻接过,但对方在他要触碰到时却陡然将手抬高。 萧厉诧异地抬眼,那人正对着他浅笑,“别人赠予东西时,要说谢谢才行。我似乎比你大,你可以唤我一声哥哥,要说谢谢哥哥。” 萧厉扭捏片刻,点点头,“谢谢哥哥。” 他说完后,少年便将纸笔交给了他,在对方转身离开前,萧厉又叫住了对方。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回头,笑着挥了挥手,“我姓沈,小孩,快回家去吧,家人该担心了。” 沈怀玉只将萧厉当做是宫中哪个侍卫偷偷带来的孩子,却怎么也没将对方往冷宫那位皇子身上思索。 好在这小孩碰上的是自己,不然可得遭巡逻的人逮住,估计还得挨上好一顿骂。 萧厉将纸笔揣进怀中,在原地站了片刻,又原路翻墙回了冷宫。 回去的时候母亲已经在屋子里做晚饭了,莫桑兰见到浑身乱糟糟的儿子,额角抽痛。 “不是让你小子在屋里好好呆着,下午跑哪去了?” 萧厉抿嘴,从怀里拿出了一踏纸,莫桑兰瞪大了眼睛,“这些是你从哪里拿的?” 见他不说话,莫桑兰神情严肃,“不会是你偷的吧?” 知道她是误会了,萧厉连忙摆手,“我溜进学堂,从纸篓里捡来的。”不知为何,他下意识隐去了遇见的那位公子。 虽还未成人,他却也有了不想诉诸亲人的小秘密。 莫桑兰闻言深深叹了口气,是她没用,让自己的孩子的受苦了。 也不知是否是上次皇帝经过冷宫的时候,莫桑兰的表现较好,近几日皇帝来得频繁起来。 莫桑兰有意表现的温柔小意,原本皇帝就是看上了她的容貌,后来被打入冷宫,是因为说她不知礼数。 那会儿莫桑兰也傲气得很,她最讨厌这深宫中的规矩条例,原本她想着一个人住在冷宫倒也自在,谁知后来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也曾想过要不要堕掉这个来得颇不是时候的孩子,就这么一直犹豫着,直到肚子日渐显怀,她感觉到腹中的孩子轻轻踢了她一脚。 也就是这一瞬间,莫桑兰决定将这孩子生下。 其间,皇帝知晓她怀孕后也曾派人来看望过她,但都被她冷眼刺了出去,皇帝自然是受不得这气的,也不欲与这乡野不识礼数之人计较,也就不再派人前来。 大约是哪位好心的娘娘在皇帝耳边吹了枕头风,在即将临盆的时候,皇帝派了两位侍女一个产婆前来冷宫。 就在这冷宫中,萧厉出生了。 大约有时人的命生来便已注定。 萧厉在冷宫出生,也就注定了他生来便不受待见,不止是因为血统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母亲的势微。 但萧厉并不觉得难过,因为他有着全天下最好的母亲,他的母亲也是他自出生以来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因为皇帝最近来的频繁,宫中不免出现些闲言碎语,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母子的日子确实比起以往好了许多。 有了充足的炭火与食物,不会再受冷挨饿。 年幼的萧厉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用母亲的自由与傲骨换来的。 莫桑兰生来一副绝世容颜,舞姿出尘。 在雪夜梅树下的一舞,彻底俘获了皇帝的芳心,他提议让他们母子二人搬出冷宫,但被莫桑兰拒绝了。 她看的很清楚,眼下的得宠只是一时的,他们不可太过高调,否则在宫中无权无势的他们,会引来杀身之祸。 可惜千防万防,那一天还是来了。 那一天,莫桑兰见到了传说中温良恭谦的陈皇后,她笑容温和,可字字句句都犹如淬毒的尖刀。 她笑着说,“兰美人啊,你若是一直守着你那偏僻的冷宫,不动那些个歪心思该多好。” 莫桑兰也笑了笑,“皇后娘娘,没想到您会注意到我这种卑贱之人。” “兰美人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可是,一直在关注着你呢。” 陈皇后从台阶上走下,绕着莫桑兰转了个圈,“皇帝想将你封为嫔妃,你说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原本,你若一直不争不抢,我便也可以当兰美人不存在,可如今我甚至有些后悔,后悔当年让陛下在你快要临盆的时候给了你几个侍女。” 陈皇后站在莫桑兰面前,惋惜地叹了口气,“我第一次瞧见你,便觉得你不属于这深宫,可惜,你也走不出这深宫了。” 莫桑兰从金銮殿出来的时候,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走廊小跑来一个宫女,向她递来一把伞,莫桑兰道谢接过。 撑着这把伞,莫桑兰慢慢地走在小道上,方才她们谈话中,陈皇后向她承诺,只要她身死,她便会保萧厉一命,但也只有性命。 莫桑兰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碍了这位陈皇后的眼,想不明白便不想了,索性也没人知道,她本就早已药石无医、时日不多了。 若能用她的死亡来做一笔买卖,倒是划算。 她想着,咳嗽起来,将喉间涌上的鲜血压下,只可惜,真的再也不能回去了啊,哥哥。 莫桑兰回来时,萧厉正点了盏蜡烛笨拙地学着练字。 一只手温柔地抚摸在他的头顶,萧厉头也不抬,“娘,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莫桑兰屈指弹了弹萧厉的额头,“看看你写的什么狗爬字,真是丑死了!” “娘!”萧厉不满地抱怨,随后那只手从他的头顶上移下,覆在他的手上,“握笔的姿势都不对,看着。” 莫桑兰看着白纸上随着烛火晃动着的阴影,有些走神地想。 我的小宝这么可爱,今后,也一定有人会像自己这般,耐心教他写字的吧? 今年的冬天有点短,但她也等不到来年的春天了。
第73章 “家也有,爱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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