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啟骛拔腿出门,架了马,便往下奚去。 神机营驻下奚的指挥官姓毛,偏巧太子的乳娘也出自毛家。 赵啟骛后背一身冷汗,虽然找了姜清今庇护向执安,但是姜清今毕竟是个女郎。 飞驰到应州已经后半夜,大喊着让守卫开门也没人应答,赵啟骛可不能让向执安死在下奚! 他这般信任自己,若是死在了下奚,赵啟骛真是想都不敢想。 赵啟骛翻墙进城,动静太大,被守城的卫兵以敌探抓进军营。 本不想暴露身份,这下也没招了,“老子赵啟骛!” 混军营的谁不知道赵啟骛这混子,连送个军饷都能走错路到丹夷去,白白送了三车粮草,还自诩“审时度势”。 混子翻墙,翻的还是下奚的墙。真不愧为赵啟骛。 那抓是抓不得了,报了姜清今,便给放了。 太晚了,姜清今就不便见上梁世子了,尤其还是夜半翻墙的上梁世子。 赵啟骛不依,吵着要见姜清今。 手下人也不敢真下手,赵啟骛翻了姜家内宅,大喊“向执安在哪?” 这混账真是,大半夜强闯女子闺阁,真不愧是出了名的有病。 传来姜清今的声音“凌南大街,挂着牌呢。” “多谢。”赵啟骛又一溜烟往外跑了。 抢了匹马,就赶到了这新落的小院。 鹿家的亲卫看着这打扮,也知是向执安的“骛郎”了。 亲卫甲“世子与公子的感情真好,这上梁人都敢来下奚偷看公子。” 亲卫乙“我看这可不是偷看,而且他又没带兵,有什么不能来的。就他赤条条的一个人,传去郃都也无妨。” 赵啟骛折腾了一夜,终于看到了梦魇中的向执安。 “执安!”“向执安!” “快醒醒!执安快醒醒!” 看着向执安没少胳膊腿,新落的小院还挺别致,怎么看都像梨花渡的汤屋的感觉。 赵啟骛松了一口气,茶还没往下顺,向执安就发抖的不行。 也不知他梦见了什么,平常这么镇定的人儿居然害怕得抖成个筛子。 赵啟骛的手刚要抚去向执安脸上的冷汗。却被呓语中的向执安一把抓住了手。 向执安发了高烧,赵啟骛的手又是冰冷,摸着总感觉缓解了些。 赵啟骛拿来酒给他擦手心,脚心,帕子蘸着酒在他手腕脉搏处轻擦,说“怎么办啊你说,世子真是你娘了。” 向执安沉沉睡去。 赵啟骛看着向执安无事,这各中人面兽心的血盆大口也总需向执安自己面对。上梁世子在这,面子是有的,但是真要做起什么来,也真的束手束脚。 赵啟骛再混,也不好在下奚的地盘拿自己个儿当个主子吧。 赵啟骛掖了掖被子,靠在床边,困意袭来。 用过了午饭,向执安的高烧退了不少,但还是未醒,赵啟骛问了夫子,说毛病不大,许是水土不服,司崽见了赵啟骛来了倒是高兴,“二舅舅!”就冲到了赵啟骛跟前,赵啟骛将司崽扛在肩上,在院里跑了两圈。 赵啟骛该走了,又不想向执安知道自己来过。向执安家的军资下奚得了多少,上梁也得了多少,已经占了向执安很大的便宜,况且,这般冒失的找来… “这也太害臊了。” 与众人说的是,贸然来下奚,传出去很不合适,请大家缄口不言,忘了昨夜。 世子请大家喝酒,哪有不应的道理。 晚间,赵啟骛启程回了郃都。 等向执安醒来已是第二日。 “舅舅,你睡了好久。”司崽托腮看着向执安,这大半年,司崽高了许多。 “舅舅,司崽想吃糖葫芦!” 向执安感觉自己好了不少,甚至不是不少,是很多。向执安梦中,亲手用匕首割开了太子的脑袋,这让向执安神清气爽。 翻开被褥的时候,一片青羽随被扬起,向执安在一片掸起的灰尘中,掌心接住了羽片。 “可有人来过?” 揣着答案问题目。 “公子一直在睡,没有客人来过。” 又不是没有主人来过,也不算撒谎,更不算不忠。 向执安没什么力气,敞着白衣陪司崽上街。应城是繁华的,但是因为打仗的关系,这儿的物价比郃都的还要高。 司崽得了糖葫芦,自是笑得欢。 “司崽,家里来过人吗?” “二舅舅说他没来过。” 真是个好孩子。 与向执安一般聪明。 向执安笑了,梦里的那声“执安”,是真的。
第23章 谷婷 聂老自从住进了这小院,就不想出门了,每日不是钓鱼就是种花。手上一片泥巴,也浑然不顾的蹲在地上。“执安,你想种什么花。” “桂花吧。” 桂花是向执安母亲的味道。 “不过,你也逗留了多日。那谷婷也真沉得住气,竟还未来找你。” “许她不似罗琦那般的粗陋之人吧,且我放在商欢身边的鹿茗,每五日都给我寄信,商欢做生意是把好手,比罗绮强上不少,女子行商,本就艰难,商欢还是蛰伏了多年才有今日,可不似那谷婷,小小年纪就名扬郃都。” 谷婷是南方的皇商,有传言说她是上了前户部侍郎的榻,才有今日的硕果。 “贵人能扶她上位,可是坐不坐得稳,就是个人自己的本事了。” “是啊,只要站的高些,站在万人的肩头上,鞋子脏不脏,站远了瞧,可就啥也看不看了。”聂老还在种花,是海棠。 益州种不了花。但是聂老还是一直种。来了下奚,总算能种的一屋子好春色了。 “主子,在想什么?”鹿困代替了杨叔,在向执安身边照顾。 “在想,送什么花给谷家主。”向执安擷了一朵栀子,“就这了。” 鹿困替向执安往谷家送了拜帖。 晚间,还是恒繁楼,向执安设宴。 谷婷姗姗来迟。 “向公子,好啊!” “你也好,你也好。” 热络的好似从前很熟似的。 “其实说来还该拜谢向公子,向公子除了罗绮那恶犬,真是让我拍手称快。现在换了商欢,规矩的多,也有道义的多,你还别说,我挺喜欢。要不是之前不认识向公子,还以为这是向公子送我的礼物呢。”谷婷似乎很久没吃饭,边吃边说。 “谷家主抬举了,多行不义必自毙罢了,我也没做什么的。倒是谷家主,在这下奚美名远播,今日一见,果是所言非虚。” “咱就别商业互赞了,虚头巴脑的,说吧,向公子大驾前来,什么事儿?”谷婷本坐在向执安对面,起身来到向执安身后,附耳道“不会是想在我的碗里,扒拉些饭吃吧?” 向执安嘴角勾起,轻轻的用盏敲击着桌面。“我从未想过要在谷家主手中夺食,” “但是谷家主要是真的愿意与我共饮一杯酒,向执安真是三生有幸了。” “绕来绕去真大可不必,你要是打擂台我随时欢迎,但是出阴招,咱买卖人也是不怕的。” 出师不利啊。 向执安往后靠了靠,后背压住了谷婷的手,谷婷收不回去,就维持着这耳语的姿势。 “当今国库空虚,变法失败已民不聊生饿殍遍野,现在的商贾究竟几个兜里有钱的?我倒是很想知道谷家主,手里有多少坏账?若病弱老皇还能挺个几年,那户部为了填充国库,第一个便拿你开刀。” “若新皇登基,少不了先给军队拨款,收买笼络军心,这又是一大笔支出,老百姓无力为这笔钱买单,那么你猜猜。这单,由得谁来买?” “站的那么高,风吹的头不疼吗?谷家主。” 向执安也没心思绕来绕去了。 “那你道如何?” “简单,皇商嘛,还得继续做,我呢,只想通过南北两头的繁杂商贸,将谷家主的“皇粮”洗成“民粮”,将谷家主的“岁布”晾成“粗衣”,你的账还是那本帐,只不过,换个途径来的,算不得皇账吧?” “谷家主,我紧握上梁下奚两地军需,北方商道,南方军道任我驰骋。我想,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向执安想洗钱。 谁不想洗钱,税钱岁银那么高,若不是户部紧查着这些商贾,又自己一层一层扒拉,为他人做嫁衣的日子,谷婷真的受够了。 钱就看你能不能有本事,洗干净。 “而且,我在朝中有友,谷家主可别是动了自己不该动的心思。若是我知晓,一封密函,谷家主可身家都得被充进国库里啊!朝廷怕是连筷子都舍不得放下,打马就来吃谷家主的肉了。” 向执安能手握堪比国库的钱财,说他在朝中无友,才是假的。 “朝廷的银子,总归还是落不到百姓身上,还不如你我五五分账,南方有布,在北方奇货可居。北方有粮,在南方价高者得。那不如将他搅成一塘的混水,那养出来的鱼,好吃些。”向执安往前倾,谷婷的手抽了回去。 “也是让惠于民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我还没说话呢,向公子就说了这么一堆,看起来向公子,很是着急。”谷婷显然很是动心,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挣钱嘛,哪有不急的,姜郡守可等着我去给将士们送鸡腿呢。”向执安又拿下奚郡来压谷婷。“说来将士们也可怜,那粮都霉烂了,都舍不得扔,煮吧煮吧又是一顿。” 谷婷眼珠骤紧。 下奚三城的粮,罗琦一个人能冲进南方商道独吞,说跟你谷婷没干系,别人敢听,你敢说吗? “都是老皇历了,翻不翻的也没什么用。你说是吧?谷家主?” 向执安白皙的手指拾起桌上的栀子花,谷婷接过,道“向公子送的花,我很是喜欢。” *** 向执安给鹿鸣回信,以后南北商路互通。 鹿鸣放在了商欢的身边,鹿困就去到了谷婷的身边。 鹿困赶着装满银钱的马车停在谷家门口时,谷婷不敢小看,堆着笑请进屋。 这般身家都放在向执安手里荡,当真是富贵险中求了。 谷婷爱钱。 谁不爱钱。 但是钱实在太多,也亦有十面埋伏之险,天降个向执安,捏个假身份,便要来做这晟朝的最鼎盛的商。 这个假身份游仞在晟朝的南北,“他”家财万贯,“他”打通南北商道,“他”有泼天的富贵,就是“他”没有固定的脸。 向执安给他起名叫“朱宫”。 朱宫也叫变色龙。 他可以是男人,妇人,老朽,或者,任何一个无脸的人。 *** 向执安正在院里小憩,却听见聂老的哭声。 陆阁老,死了。 陆阁老的死讯太过突然,那个玄谋庙算的陆阁老,就这么陨落在不起眼的日子,聂老甚至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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