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看到了来人,脚一软跪在了地上:“陛下……奴才、谢陛下——” 他话还没说完,谢启宁挥剑又是一砍,太监的脖颈处一道深深地血痕,血喷溅而出,洒满了谢启宁一身。 太监双目瞪圆,身子朝后涌去,倒下断了气。 谢启宁顺着白玉石阶一路向下,他见人就杀,逢人就砍,无论是中毒还是没有中毒,宫女还是太监,內侍还是禁军,谢启宁仿佛一个失去了理智的杀人狂魔,每一剑都直击要害。 宫内的惨叫和哀嚎声更甚了,众人争相奔走,互相宣告着一个骇人的事实:皇帝陛下疯了。 一身龙袍被血染红,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栩栩如生的龙纹被血糊的彻底,谢启宁的脸上满是血污,几乎已经分辨不出来容貌。 宫里的火烧得更旺了,地面上堆积成山的尸体逐渐被火吞噬,火焰越来越旺,传来噼啪声响。 谢启宁从内宫杀出了外殿,一路上几乎没有活人逃得出他的剑,他剑剑致命,有的枭首有的刺心,几乎一剑就能取走一条命。 血染红了石阶,火烧塌了宫殿,皇宫变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谢辰从密道里出来的时候,就在皇宫外的一条小山坡上。宫内的火已经四处蔓延,浓烟滚滚。 白弘炀和王安临在宫门外等了好久也没见谢辰出来。没过多久就看到了皇宫内起了滚滚浓烟,他们心急如焚,不顾谢辰临走时的命令就要带着人强攻,众人吹着号角正欲冲入宫殿,却看见谢辰从皇宫西北侧的一个山坡上急急忙忙的施展轻功往下冲。 “师父?” “王爷?” 白弘炀和王安临面面相觑,没明白谢辰为什么会从那个地方出现。他们明明看见谢辰进了宫内,怎么就能从侧面的山坡里窜出来? 谢辰气喘吁吁,内心更是心乱如麻,他一回到大军内,立刻翻身上马,下令先锋军撞开城门,但不许进攻。王安临和白弘炀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宫内发生了什么,但是能让谢辰慌乱到这个地步,足以可见,宫内发生的事有多么棘手。 第67章 更迭 先锋军撞开了城门,谢辰有命令不许进攻,众人便也不敢再动。事实上,他们即便想动也不知该如何下手,因为这宫内到处都是死人,尸体遍布,死状惨烈。火一路从宫内蔓延向外,宫殿坍塌了大半,还有不少人葬身火海。 王安临和白弘炀进了皇宫,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住了,王安临是个见识过风雨的老将,身经百战,此时却也被震慑的动弹不得。谢辰进宫的时候只提了一句,说宫内的人中了乌蛊丸剧毒,王安临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正见到这满皇城的惨状,还是惊骇不已。 这就是乌蛊丸的威力——所过之处,不留活口,生人皆疯,堕魔入狱。 宫内如今不过千余人,就已经有如此的惨状。当年淮甲军一夜之间数十万将士发疯癫狂,又该是怎样一番人间炼狱。 经历过那场惨案的人,如今只留下殿下一人了。这么多年,深夜入梦之时,他可曾梦到过当年的惨状,可否有故人入梦。 淮甲军中也有不少王安临曾经的旧友。如今亲眼目睹乌蛊丸的毒性,他真的难以想象,自己的挚友们在临死前都经历了什么。 谢辰骑着马,飞快的朝皇宫大殿的方向冲去,高高的白玉石阶上,此时已经横满了尸体,血顺着石阶流淌下,红的耀眼。而在石阶的最高处,谢启宁一剑捅死了最后一个内侍官,那人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倒在了地上,和他脚边堆积成山的尸体融在了一起。 谢辰怔住了,他身后的先锋军将士们也都站在原地不敢动,皇城变成了死城,了无生气。火焰噼啪的烧着,连着人肉和木头一起,空气中散发着恶臭,和血腥味混杂着。 灵昭皇帝的龙袍变成了血袍,头发凌乱的披散着,手上的剑还在往下淌着血,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灵昭皇帝关了城门,自己在宫内大开杀戒,屠戮宫城,一夜间皇城倾覆。 这样疯狂的皇帝,古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谢启宁如今的神志是半癫狂半清醒,乌蛊丸的毒性已经入了血液,随着气血入侵了五脏六腑,浑身巨疼。他站在白玉石阶上,看着大军入城,将士们眼里对他的畏惧让他很是满意,这正是他要的结果。 远处,谢辰一路骑到了石阶下,翻身下马,越过横七竖八的尸体,心急如焚的朝这边赶。谢启宁这一生都希望谢辰能看他一眼,如今这一幕,正是他心中多年所愿。 谢启宁拿起了手中的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谢辰脸色变得煞白,眼眸里写满了惊慌,他嘴里在喊着什么,谢启宁听不大清,他的手腕猛地用力,锋利的刀刃划破了脖颈,血喷溅而出。 谢启宁浑身的力气就像散了一样,这么多年积累在心头的怨恨、愤懑,随着生命一起烟消云散。人到死时,总是会有些感慨,谢启宁回忆起自己这一生,草民的血脉,皇子的命,虽然是个短命的皇子,却也过了一把皇帝瘾。 说是幸运也是不幸,谢启宁觉得自己虽然混了一个皇子的命,却没有好好享受皇子的乐趣。他仔细想想,发现自己这一辈子都在围绕着谢辰过活,喜怒哀乐都围绕着他,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活一把。 当初脱离了盈贵妃的控制,好不容易获得自由之后,他陷入了自己的桎梏中,绞尽脑汁的想从谢辰手里抢皇帝的位置,如今看来,这条路是大错特错。 可若如果当初他没有这执念,而是出宫云游,做个闲散王爷,是不是能锦衣玉食潇洒一生,说不定还能寻得知己,于山水间自在逍遥。 人死时,若没有遗憾后悔,那这一生便是值了。可惜的是,谢启宁这人生让他追悔莫及,如今于弥留之际,他脑海里没什么值得庆贺的事,反倒只剩下悔了。 他的身子朝后倒去,没有冰冷的触感,而是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谢启宁眨了眨眼,腥红的血眸已经让他看不清眼前的人了,只是依稀能看得见那人的唇动。 “小宁……小宁……” 谢启宁知道,抱着他的人就是他的三哥。三哥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离得近才能闻到,好像和多年前他被砸断胳膊的那夜,闻到的味道一样。 谢启宁抓住了那人的衣服,像小时候那样,把头埋到了那人的怀抱里,声音里带着撒娇委屈:“三哥,我痛……” 那人抱着他,伸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谢启宁觉得很温暖,那人的手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带给了谢启宁安全感。似乎在更小的时候,他还是个婴孩,也时常在这轻轻的拍打中入睡。 “三哥,你别走,你陪着我,我会很乖的,你别不要我……”谢启宁的意识已经陷入了混沌,仿佛他又回到了孩童的时候,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黑夜里,他都会抱着一个枕头,小声呢喃。 在一个孩童缠着父母撒娇的时候,他却孤身一人。他只能幻想,幻想着三哥陪着他,宠着他,那个人人口里都称赞的大英雄,会把他放在心尖上。 那人的怀抱更紧了,谢启宁觉得好温暖。这次不是冰冷的枕头,他可以尽情的撒娇了。谢启宁慢慢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背后规律的拍打,嘴角微微上扬。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前的光亮也越来越暗,疼痛好像消失了,他好像陷入了棉花一样的黑暗里,手上的劲一松,卸了气力。 谢辰轻轻拍打着他的手一顿,怀中的人已经没了声息,嘴角上带着笑意,仿佛婴孩入睡时那样,沉稳安详。 谢辰的心跳快了几分,呼吸凝滞了。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心里像是塌下去了一块,空荡荡的。 宫内幸存的人不多,有的装死躲过一劫,有的则是躲进了密道里。王安临在宫内搜了一圈,只抓出来了二十多个。 宋老太监被王安临像拎小鸡一样的抓到谢辰面前,他看见谢启宁倒在谢辰怀里,脸色顿时没了血色,嘴里念叨着一声“皇帝驾崩了——”。这话刚一出口,他顿时觉得此时喊这句话好像不太应景,旧的已逝,新的就在眼前,此时不等着归顺,难道要等着被推到午门斩首的时候才认怂吗? 宋老太监脚底一滑,将在宫内摸爬滚打一辈子练出来的狗腿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差点没行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公鸭似的嗓子响天彻底的一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安临显然没料到这狗奴才竟然可以能屈能伸到这个程度,他伺候的旧皇尸体还热乎着呢,就立刻改了口,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颗衷心挖出来给新皇看看,一脸虔诚的甚至能挤出泪花来。 不过他这一嗓子,震醒了尚处在震惊中的众将士。先锋军率先列阵,单膝跪地,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声音一路顺着军队往出传,一路传到了宫门外,跟着谢辰起兵的将士们纷纷跪地高呼。 因皇城巨变,文武百官们也纷纷赶到了宫门外,杜宰辅在杜梓月的搀扶下,站在皇城门外,目光深邃。文武大臣们看到他,都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站在他身后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宫外的将士们高声呼了三次“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完毕之后,杜宰辅也跪了下来,他对着皇宫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然后跟着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们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有了答案,渐渐地,所有的人都跪下了,对着皇宫的方向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山呼万岁,天下安定,灵昭的年号止在了四年,席卷了整个西昭的内乱终结。 疯帝谢启宁,屠戮宫城,嗜血成性。淮王以身正道,救万民于水火,实乃功德千秋。史官们将疯帝的罪行一桩桩一件件编纂成了书,在民间流传,百姓们听的是心惊肉跳,感念自己竟然能在灵昭年间平安无事的活下来,真是福大命大。 谢辰反叛的罪名被洗了个干干净净,再加上他本就有西昭战/神/的名号,底子硬,很快就在各大茶馆瓦舍里被歌功颂德,就差开个宗祠了。 当然这不是百姓不想,而是新帝不愿意。如今风水一转,溜须拍马巴结的奏折雪花片一样的往谢辰的桌案上飘,甚至连雕塑的样板都有人绘制好了,就等着新帝允准。新帝看了两眼,实在觉得跟这群缺心眼的玩意交流太费劲,下令禁止流传一切与他和旧帝相关的事,包括并不限于说书、话本、编词奏曲、歌舞等,这才压下了这股邪火。 转眼间,距离宫廷事变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谢辰的登基大典就快要举行了,这段时间里,谢辰的心绪总有些不宁,如今一切都太顺了,让他总觉得不踏实。 如今天下太平了,他脑海里时常浮现出范小晓的身影。当年他说自己是灾星,说要净化他,可最后在他掀起战火的时候却选择了消失,谢辰反叛的这一路,造成的杀孽数不胜数,想必地府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范小晓任务失败,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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