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沐和小鬼火赶到的时候,那团黑气正源源不断的涌入范小晓的眉心,范小晓表情痛楚,但他并没有停下来,仍在凭一己之力不断的吸收着那股浓浓黑雾。 “小晓他这是——在剥掉自己的神格?”小鬼火声音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盛沐一言不发,只是眉头紧锁,目光一眨不眨的望向范小晓。 谢辰的身上杀孽太重,已经被煞气缠绕,距离堕魔只差一步之遥。范小晓以自己的神格为引,将这浓浓的煞气全部换到了自己的身上,替谢辰扛下了全部罪孽。 更改命格,乃是禁忌。从此之后,谢辰犯下的杀孽,将全部算在了范小晓的身上。 小鬼火作势就要冲上去阻止范小晓,却被盛沐拦住了。小鬼火挣扎着反抗,盛沐只淡淡的道: “没用的,他已经下定决心了。一人生,万人灭,这是谢辰的命格。比起芸芸众生,范小晓选择了谢辰。他心里很清楚,从今以后,西昭绵延战火的罪孽,将由他一人扛。” 涌起的黑雾没进了范小晓的额头,他身形不稳,摇晃了两下之后,便涌出一口血。小鬼火急忙冲到范小晓面前,又急又气,埋怨他脑子冲动,意气用事。可范小晓却只是微笑着,对小鬼火的话不以为意。 盛沐站在他身后,沉默半晌后,默默道:“你虽救了他,但西昭日后定会战火连连,生灵涂炭。你强行剥去神格,更改凡人命格,本就灵魂受损。这杀孽会让你痛不欲生,生生撕碎你的魂魄,让你从此消失于六界。” 范小晓低下头:“我知道。” “救一人,换取天下苍生生灵涂炭,值得吗?” 范小晓低着头,长发软软的耷拉在肩头,他轻轻抹去嘴角的血,他本就白皙,鲜红的血在他脸上醒目而诡异。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我能做什么呢?同袍惨死,爱人因他而亡,这些都不是简单说一句‘以大局为重,你要看开’,就能让他放下。他的仇恨,我没办法化解,我更没有权利要求他必须打碎牙齿和血吞……” 范小晓此时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说,净化魂灵,是鬼差最难的差事。不是所有的仇恨都能被化解,不是所有的恩怨都能一笔勾销。未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很多时候,世间的事就是这么没有道理。 “我明白,谢辰比谁都苦。一个真正恶的人,是不会像他那样痛不欲生的。我没办法净化他的罪孽,但至少能替他去扛……” “我不想让他一个人受罪了……” 范小晓说完之后,身子便软软的倒了下去。檀木莲花的蜃景开始出现动摇,景致如水中雾一般变得模糊,然后逐渐消散。 耳畔传来古琴的声响,开始这声音很远,然后逐渐接近,变得清晰。蜃景破碎,檀木莲花出现了一道裂纹,然后迅速扩大,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蜃景碎,残月照映着冷宫,月光下站着一个白衣翩然的男子,面容姣好,墨发轻扬。 盛沐扶住了范小晓,他微微叹了口气,望向了月光下的来人。 “小卿啊,你的这个徒儿,性子和你还真的是很像,都是外柔内刚,让人头疼的很。” 傅文卿背着古琴,走了过来,手指轻轻的抚上范小晓眉心的黑雾。金光闪耀,那一团黑雾安分了下来,隐入了范小晓的身体里。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更~ 第51章 聚首 灵州,城郊树林。 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阳光从树叶上渗出点点的金色,一滴晶莹的露珠划过树叶,笔直的掉落下。 树底下躺着一个人,露珠滴落在他的额头上。谢辰感受到了异样,他微微皱了皱眉,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正躺在一棵树下,日出东方,此时正是清晨。谢辰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身上,没有受伤。 昏迷前的记忆涌了上来,他依稀记得范小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但他没有听清,只觉得浑身无力。他原以为范小晓要强制带他去地府,不过眼下看,他是想错了。 虽然他没去过地府,但是他觉得地府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太阳。 谢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谢辰本能的起了戒心,从地上拾起了一块石头,草木丛响了两声之后,突然冒出来一个脑袋。 白弘炀眨巴着两只大眼,朝谢辰这边张望。四目相对,白弘炀怔了片刻,谢辰也愣住了,半晌后,白弘炀突然兴奋的尖叫了一声,张牙舞爪的就朝谢辰这边跑。 “师父!!!”白弘炀一把抱住了谢辰,要不是他个子低抱不起谢辰,一定会把谢辰抱起来在地上转个圈。 谢辰看了白弘炀半晌,突然觉得他对地府的认知可能真的太片面了,看样子这地府的确是有太阳的。 “我这是……死了吗?”谢辰一头雾水,喃喃道。 白弘炀放开谢辰,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师父,你瞎说什么呢!怎么你就死了?” 谢辰明明记得白弘炀那日被一箭射穿,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还活着。 可眼前白弘炀活蹦乱跳的,不像是有事的样子,莫非那天是他的错觉不成。 过了一会儿,从树林里又走出来了一个人,这人身穿铠甲,腰间带着佩剑,正是姜鸿宇。 谢辰的大脑更懵了,他现在觉得这里不是地府实在是说不过去。 “王爷!”姜鸿宇看见谢辰很激动,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过来。 “你们……”谢辰酝酿了好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鸿宇猜到谢辰此时一定是一头雾水,他便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大致简短的描述给了他。 原来那日刘锡所带的兵中,有很多是渠州的老兵,他们的将军死于刘锡之手,他们对刘锡恨之入骨,但又不敢违抗军令,只得先勉强听从他的调令。那天包围姜鸿宇的那一队人,正是渠州的旧部,他们没有对姜鸿宇下狠手,只是假意阻拦。 姜鸿宇道:“那日我听闻刘锡要对您不利,便想和那群老兵一起先处置了刘锡。可谁知那个家伙心眼多,他竟带着一小队人抄近道先行,我们紧追不上——”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言而喻了,刘锡遇到了谢辰,奉命缴杀,谢辰身边的人都遇袭身亡。 谢辰将视线落在了白弘炀身上,白弘炀解释道:“那天那把箭射穿了我的铠甲,刚好打在我腰间练功用的铁腰带上,我虽受了伤,但好在不致命,被赶来的鸿宇哥救了。” 原来如此,谢辰百感交集,上天对他还是有一丝怜悯,还是没有带走他身边仅存的重要之人。 不过,虽然姜鸿宇和白弘炀侥幸活了下来,但眼下的形势显然并不乐观。刘锡一行人被谢辰屠戮殆尽,这是公然对皇权的挑衅,谢辰本就身份尴尬,这样一来,这反叛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王爷,您跟我来——”姜鸿宇带着谢辰一路下山,顺着山间小道去了山腰处一个隐蔽的山谷里,这里扎着好几个军帐。谢辰远远的就看见四、五个校尉级别的武官。 “昌州守将霍霄,拜见淮王殿下——” “随州守将王安临,拜见淮王殿下——” “洛海十八郡郡守东方楚,拜见淮王殿下——” …… 这些将领都是以前隶属于淮甲军的将士,有的立了功之后被提拔为守城之将,有的则是皇上要削弱淮甲军的实力,故意调离他们离开。他们与谢辰都是在战场上过命的交情,他们的身上有替谢辰挡的刀剑伤,谢辰的身上也有替他们扛下的伤口。 霍霄是最早跟在谢辰身边的副将,他胡子一大把,长得健硕魁梧,皮肤黝黑,年级比谢辰大了一整轮。当年谢辰刚入军营,这个黑块头对谢辰是横竖看不顺眼,旁敲侧击的讽刺谢辰是皇室里长大的宝贝疙瘩,是娇生惯养的阔绰王爷,哪里能吃得了军营的苦。 后来谢辰带着他剿杀山匪,并一路打出关,将东部十几个山寨挨个收拾了一遍。那些山匪被谢辰降的服服帖帖,招安后编成了东野军,隶属于霍霄麾下,打起仗来又彪悍又野。 从那之后,霍霄对谢辰佩服的是五体投地,但凡旁人敢说谢辰一句坏话,霍霄都会把那人绑起来往死了削。 听闻谢辰有难,霍霄带领着自己的山匪弟兄们奔袭千里赶来营救,路上遇到了渠州军的大部队,被刘锡的副将看押着。霍霄是个火爆脾气,听说廖屏被杀,登时怒了,一刀削了那副将的头,挂在长枪上。渠州军本就不服刘锡,此举大快人心,八万兵马便听从了霍霄调遣。 “王爷,那王八崽子狗皇帝忒不是个东西,他杀了淮甲军同袍那么多人,这血海深仇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只要你一声令,老子带人掀了他的鸟蛋皇宫,扒了他的龙袍,让他跪在你面前给你磕头认罪!” 霍霄血气方刚,是个不怕事的,寥寥数语把皇权蔑视到了脚底下,这话要传出去足够他被砍十几回了。不过其他几位将领都泰然自若,霍霄这爆脾气他们都懂,虽然话粗了点,但却也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东方楚没好气的瞥了一眼霍霄,打开折扇轻轻扇着,丝毫不遮掩对霍霄的嫌弃:“王爷还没开口,你先急个什么劲?如今不过是听到了些许传言,还未被证实,你就带着十几万人的军队离开守地,大张旗鼓的往灵州赶,怎么,你是嫌王爷身上的脏水还不够多吗?” 东方楚是江南人士,长得白净,颇有几分儒雅之姿。但他虽看着像个文弱书生,却武艺高强,不像霍霄与人拼力气,他更擅长四两拨千斤,与他交手的人,往往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不出数日,定会口吐鲜血暴毙而亡。 以前在军营里,霍霄和东方楚就互相看不对眼,霍霄嫌东方楚不像个爷们,连个胡子都没有,说话软声细语,没事还喜欢泡澡。东方楚则看着霍霄那一脸胡须嫌弃的恨不得把鼻子捏起来脸朝天,说他嗓门大,还不爱洗澡。 霍霄看见东方楚就气不打一处来,两人虽然多年未见,但彼此之间依然有种见了面就想拔剑互砍的冲动。 “咋,你不也跑的飞快,把你那羊屎蛋一样的海岛撂下了?要说擅离职守,你个老娘们也跑不了!” 东方楚冷哼一声,轻摇着折扇道:“谁说我本人不在洛海了?我早已称病,闭门谢客,管家扮作我的模样,躺在床上。临走前,我特意带走了十八郡的虎符,朝廷若来下旨调兵,虎符不在,一兵不动。” 东方楚得意的挑眉,看的霍霄肚子里的火蹭的只往上冒,脑袋都快能煎蛋了。 这几个将领里面,也就王安临还是个稳重的。谢辰从霍霄那里听出些端倪,问王安临道:“你们可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王安临点点头,道:“我们虽然已经不是淮甲军一员,但是当年……出事后,我们一直都在暗中调查。大约一个月前,我们从地下黑市上搜到了一批毒药,吃了能让人致幻,陷入癫狂。后来深入调查后才知,这件事和当年淮甲军被屠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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