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卿轻声叹道:“但愿一切顺利吧。” 正说着,范小晓转醒了,傅文卿急忙上前,问道:“你感觉如何?” “师父?”范小晓头还有点懵,他踉跄直起身子,发现这屋子里不仅只有傅文卿,还有盛沐:“国师也在?” “我和你师父是旧识,算是你师娘——哎——”稽襄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文卿狠狠掐了一把腰。范小晓懵了片刻,脑袋里还在消化“师娘”两个字。 “你别理他——”傅文卿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范小晓的额头:“吸了那么多煞气,你身子可有不适?” 范小晓昏迷前的记忆逐渐涌现,他赶忙一把攥住傅文卿的手,着急问道:“谢辰呢,他怎么样了?” 范小晓这模样让傅文卿心疼不已,恨不得把范小晓身上的煞气全部打包再仍还给谢辰。稽襄知道傅文卿此时不想提起谢辰,便很有默契的在一旁替他答道:“谢辰已经离开了檀木莲花,回灵州了。听说已经反了,许多跟着谢辰的旧部也一起,正在西昭内部掀起战乱。” 范小晓闻言没说话,低着头,神情有些难过。 傅文卿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叹了口气,道:“小晓,你如今没了神格,只有这一缕亡魂留着。我姑且能让你的身体保持实体,但你要知道,他的杀孽越重,你就越虚弱,我也不知道能护你多久……” 傅文卿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勇气,牙根咬得有些疼,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你若想去灵州找他,我可以送你过去。” 范小晓低着头,沉默半晌后,他摇了摇头:“就算去了,不过是徒增他的痛苦罢了,他已经够苦了,没必要再徒增烦恼。我就留在这,在这小寺庙里替他念经赎罪。” 这尊地藏菩萨像,就像是专门为范小晓准备的一样。他只希望自己能尽这一份绵薄之力,去赎谢辰的罪孽。 地藏菩萨心怀苍生,曾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范小晓并没有这么宽广的胸怀,他只想渡一人,替一人赎罪。 这是他能做的全部了。 傅文卿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轻轻拍了拍范小晓的背,柔声道:“好,这是你的决定,师父陪你。” 范小晓从床榻上起身,走到了地藏菩萨前,虔诚的双手合十。 作者有话要说: 师“娘”来啦~hhhh 虽然是师“娘”,但是很攻~ 第54章 战火 灵昭五年春,淮王谢辰以灵州为起点,掀开了西昭内战的序幕。他手下的大将东方楚率领着洛海水军,由水路直逼江南。 江陵刺史是个软包子,不会带兵打仗,又不肯违抗皇命把粮仓的粮交出来,东方楚软硬兼施,这江陵刺史吓得眼泪汪汪,可就是不松口,没过两天,江陵刺史全家突染瘟疫,暴毙而亡,洛海水军占领江南三镇,控制了西昭的“大粮仓”,确保了淮王军的粮草供应。 同年五月,原昌州守将霍霄率领着灵、渠、昌三州兵马,浩浩荡荡进军中原地带,颍州守将是个墙头草,一方面说自己得罪不起淮王,允许霍霄借道入中原腹地,另一面他只开了一条狭窄的山路供霍霄走,山路崎岖,车马都不易行走。 颍州守将原本是想坐山观虎斗,看谢辰和谢启宁争斗的形势变化,等胜负即将分晓的时候再择主,可霍霄却偏偏最讨厌这种滑头,什么官话一概不听,手底下的兵也是野的,直接一把火烧了颍州守将的家,把那光着膀子还在玩乐的守将从美人窝里绑了出来,像宰猪一样捆的结结实实。 霍霄缴了他的兵符,将那昏庸的滑头官一枪挑了,撕开了中原的入口,三军与颍州兵汇合在一处。 六月初二,谢辰率军攻打桐甫城,这是通往中原的重要关隘。守城之将吴齐是谢启宁一手提拔的,誓死效忠当今天子。他坚守城内,以齐国老为人质,逼迫谢辰退军。 齐国老如今已有八十余岁的高龄,是朝中老臣,谢辰的启蒙之师。谢辰少年在冷宫时,每天最开心的事便是能去上齐国老的课。齐国老对谢辰关爱有加,就连亲孙儿都不如谢辰。后来致仕还乡,谢辰千里相送,每年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备上厚礼送去齐国老府上。 吴齐捆了齐国老一家三十余口,把他们吊在城门上。谢辰攻城,不下,吴齐砍断了七、八人的绳索,那些人哭喊着坠落,在城门下溅起了一片血花。 谢辰再攻,吴齐又处死了数十名人质,齐国老老泪纵横,以头抢地,撞死于城门处。三日后,谢辰攻破桐甫,他将守将吴齐挂于城门处,施以千刀万剐之刑,并鞭尸三日,诛九族,灭满门。 短短数月,西昭几乎半壁的疆土,都已经归入了谢辰的麾下。 皇城内,战报不断的送往宫中,前脚一个送完信的小太监刚离开,另一个便紧接着小跑入了殿,谢辰攻势迅猛,再加上他在军中的威望甚高,很多守将只是佯装阻拦,便放了谢辰让他入城。 谢启宁桌案前的文牒堆得像小山一样高,脸色阴沉,文臣们在议论纷纷,急的焦头烂额。 “陛下,这些武官们平日吃着皇粮,可到关键时却一个个都贪生怕死,派不上用场——”一个花白胡子的文官义愤填膺,佝偻着身躯骂道:“淮王不仁不义、心思狠辣,陛下定要取其性命,切不可心慈手软啊!” 谢启宁黑着一张脸:“爱卿说这等废话有何用处,朕难道不知道必要取其性命吗?可关键的是怎么取,谁去取,你来?” 那老臣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半晌后红着脸答道:“老臣可以撰写讨贼檄文,让天下的文人墨客都叱责淮王不仁不义!” 谢启宁用手扶额,挥了挥手,那老臣还想说什么,被谢启宁身边伺候的宋老太监使了一个眼色,讪讪的退了下去。 散朝后,谢启宁在御花园散心,身边只跟着宋老太监一人。谢启宁心情不好,转了几圈,院子里的花争奇斗艳,看得他更加心烦意乱,他脚步一转,回了正殿,继续埋头在桌案前。 “国师呢?”谢启宁脸色疲惫道。 “回陛下,国师这些日子一直在城郊,搭粥棚,设置安置所,接纳流民。” 谢启宁皱了皱眉:“这等小事,让京都府尹去做就行了,他去凑什么热闹?” 宋老太监没敢答话,谢启宁烦躁的挥了挥手,吩咐宋老太监去宣旨,让国师迅速进宫商议国事。 宋老太监领命退下。 京都城郊。 山林间搭着几十顶帐篷,仔细一看,所有树荫遮挡的地方,都有人影。在山腰处,一个穿着白袍的男子正在施粥,还有一个年轻一些的少年,手上挂着一串佛珠,忙前忙后的帮助这些灾民。 一个民妇的怀里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孩,急着要吃奶,这位母亲饿得面黄肌瘦,哪里还有奶水,只得给这孩子喂水。范小晓从傅文卿那里端了一份稀粥,用小勺子一点点的喂小婴孩喝下。 小婴孩很快就吃饱了,范小晓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脸,孩子咯咯的笑了,民妇感激涕零,要给范小晓跪着磕头,被范小晓拦住了。 “我听闻淮王举兵,不毁田地,不伤百姓,民间的屋舍也都原封不动的保护着,你们怎地还会背井离乡,流亡在外?”范小晓问道。 民妇叹了口气,回答道:“那淮王的确未曾动过百姓的一分一厘,可是他占了城池,那里就是反地。朝中有规定,凡事留在反地的百姓,一律等同于反贼,我们哪里敢真的留在那里?” 另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凑了过来,接着道:“而且现在打仗,士兵损耗严重,我们留在那儿,说不准哪天就被抓去军营做壮丁了。我们这些农户,哪里会舞刀弄剑,上了战场上就是送命的份,那些大将军们踩着我们的尸体攻城略地,到头来落得功名一件,我们可就只能是孤魂野鬼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插进来道,脸上的褶挤在了一处,一张嘴露出了满嘴的豁豁:“唉,又不是什么外敌,说白了就是皇帝老儿的两个儿子打架,争个家产罢了。你说这西昭皇帝到底是淮王还是陛下,关我们老百姓什么事呢,左右都是他谢家的,什么反贼不反贼的——” “嘘——”老头儿的儿子吓得脸色苍白,赶忙过来堵住了老爹的嘴:“我的亲爹啊,你可别瞎说了,您老是活够了,我还没娶上媳妇儿呢。” 老头儿眼睛一瞪,骂道:“没出息的玩意儿,也就芝麻绿豆大点的胆,老子说错了吗——” 那老头儿还在碎碎念,他的儿子忙不迭的把他拉走了。 范小晓没说什么,他站起身子,身子微微踉跄了一下,身后傅文卿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手探上了他的额头,不动声色的压住了翻涌的煞气。 “你还在发烧呢,先去歇歇吧。” 范小晓摇了摇头,他看着漫山遍野的流民百姓,心里很不是滋味。傅文卿微微叹了口气,他扶着范小晓在一旁树边的石头下坐着,给他搭了搭脉。 “后悔了?”傅文卿问。 范小晓没有回答。 傅文卿道:“你觉得谢启宁和谢辰,谁更适合当皇帝?” 范小晓想了想,道:“谢辰。” 傅文卿点点头:“嗯,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也有同感。西昭若一直在谢启宁手中,或许能守得几年的太平日子,可他并无治世之才,日子久了,西昭外忧内患,到时候后果恐怕会更加严重。” “有些决定,或许眼下看是不明智的,但从长远来讲,或许并不是那么糟。凡间的命数,向来玄而又玄,我们参不透。你既已选择,剩下的便只有尽力而为。” 范小晓目光深远,沉默着没说话。 稽襄挑着一摞柴火,从山上走下来。堂堂五方鬼帝之首,现在和民间的樵夫一模一样,脖子上挂着一条汗巾,手腕和脚腕处的衣服卷了上去。他把那柴火往粥棚边上一放,抹了把脸,就像没了骨头一样,黏在了傅文卿身上。 “起开点,又没洗澡。”傅文卿没好气的骂道,可却没有推开他,任由他不断地往自己身上靠。 稽襄笑笑,凑到傅文卿的耳边:“你给我洗,晚上一起。” 傅文卿脸登时红了,嗔怒道:“滚蛋。” 稽襄嘿嘿直笑,都是老夫老妻的人了,还是这么不禁逗,他每每不正经的说说荤话,他家小卿儿总是会臊的红着脸,让稽襄怎么看怎么喜欢。 范小晓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位没皮没脸的人的真实身份,他怎么都没想到,在地府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五方鬼帝之首,居然是这么个没正行的人。而且还是自己的“师娘”,怎么从没听师父提起来过呢。 稽襄跟范小晓的解释是,他师傅害羞,不好意思告诉他。但范小晓看稽襄这见了师父就像狗见了刚出炉的酱骨头一样的模样,觉得师父恐怕是觉得丢人才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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