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兰达面色凝重,谢辰的出现是一个很大的变数,他必须要立刻告诉皇城这个消息。 “先按兵不动,给陛下送去一封信,告诉他谢辰的消息。对了,还有临王,他现在正在京城,派人也给他送去这个消息。” 侦察兵领命退下。 西昭边境形势紧张,而京都城内,却依旧是一番歌舞升平。茶馆里的舞台上,说书先生正津津有味的讲着最新出的话本子,宾客们时不时的拍手叫好。 西南角的雅座里,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少年,他身上衣着华贵,青裘长袍衬托着他的皮肤更加白皙。他望着窗外,气温已经降下来了,呼气间隐隐可见白雾,天色越来越阴。 随侍的婢女给他斟了一杯差,少年将热茶捂在掌心,温暖的感觉弥漫至全身。 “北方的冬天就是早,眼下还未至腊月,竟快下雪了。” 雅间的门推开了,侍女推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者走了进来。老者的手上握着一只信鸽,他面色凝重,神色很不好。 “小王爷,赫兰达送来了急信,边境那边情况有变。” 小临王乌兰眉头一皱,他从伊宰辅手中接过了赫兰达传来的情报,读完之后,他的脸上并未出现愁容,反倒还有几分惊喜。 “呵,谢辰?没想到他还活着?”乌兰扬起了嘴角:“他销声匿迹了三年,我还真以为他已经命丧黄泉了呢。” “小王爷,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伊宰辅冷冷的打断了乌兰的话。 “老师也不用这么悲观嘛,那个谢辰虽然确实棘手了一点,但也不至于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三年前他不就差点死在我手上?如今不过是再杀他一次罢了。”乌兰咧嘴一笑,他本就年纪不大,本应是个清爽干净的少年,可这笑容却带着几分邪气,在他略显稚嫩的脸上就显得更加阴森了。 伊榭没有说话,小临王乌兰虽然年纪轻轻,但却机智过人,他八岁的时候就入朝开始参与朝政,处理政事井井有条,是南沫神童。 三年前,老临王病逝,乌兰继任了老临王的职位,他颁布了一系列法令,让南沫休养生息,三年内把粮仓和国库翻了一番。这次南沫入侵西昭的计划,大部分也都是他策划的。 不过伊榭最欣赏乌兰的并不是他的才华,而是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辣。当年南沫兵败,是乌兰提议皇帝给谢辰的淮甲军下毒。 两国交战,都是光明正大的打仗,下毒这种阴狠的损招,闻所未闻。可乌兰却并不在乎这些,他若只有杀了淮甲军,才能撕开西昭坚不可摧的国门。他奉劝陛下,为达目的便不能心慈手软,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并不重要。 事实证明,乌兰的做法并没有错,淮甲军一夜之间尽数中毒身亡,西昭兵力受挫。两国都伤了元气,因此止战。 说起这事,乌兰忍不住唏嘘:“谢辰生性残忍,却不料想竟有一群忠心耿耿的下属。他的那个副将,叫黎渊的,竟能厮杀出重围,把身受重伤的谢辰救出来。要不是他,谢辰铁定会和他的淮甲军死在一起。” “我父亲制的毒,还从没有失手的时候,这谢辰也是命不该绝,让他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乌蛊丸是老临王最杰出的作品,当年这毒就是他亲自研制的。只可惜,他死后,这乌蛊丸便再无人研制成功了。 “对了老师,那天万花阁的试验品如何了?”乌兰问道。 伊榭回答道:“那发狂的男子杀了舞娘之后,很快就清醒了,他见自己闯了祸,惊慌之下挥刀自尽,官方已经收了尸体,以狂症结案了。” 乌兰皱了皱眉:“那天饮下乌蛊丸的有几个人?” “四个。” “只有他一人失了心智?” “其余三人都很狂躁,但并未杀人,只是在街上寻衅滋事。” 乌兰没好气的“啧”了一声,叹了口气:“药效还是不够。” 乌兰虽然天资聪慧,但制毒的本事却并比不上老临王。他一直在尝试复刻老临王的乌蛊丸,试验品用了一批又一批,还没成功。 伊榭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进言道:“小王爷不如再去翻翻老临王留下的手稿,那上面或许有记载。” 乌兰嘟囔着嘴,叹道:“爹的手稿我都翻过了,这乌蛊丸的研制手法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凑齐药材,尤其是最重要的药引雾松子,更是百年难得一遇。我现在只能用替代品试一试。” 伊榭道:“王爷莫急,属下会派人出去寻找这药引。” 乌兰叹气:“传闻这雾松已经灭绝,我爹当年是运气好才得到了一枚雾松子……唉,罢了,我再试试别的替代品吧。” 乌兰的视线又飘向了窗外,天色越来越暗,看样子今夜就会下雪了。 “那日我在街上遇到的少年,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乌兰转了话题。 这次回答的是推着伊榭进来的侍女:“回小王爷,那少年住在驿馆里,平时很少出门。奴婢注意到国师曾经去拜访过他一次,和他在万怡酒肆吃过饭。” “国师?”乌兰饶有兴趣道:“又是王爷又是国师,小晓他倒是很不简单嘛。” “还查出来什么?” “跟他在一起的是一个酒商,行迹都没什么问题,每次出门都是在京城各个酒肆卖酒。” “这京城如此繁华的地方,还需要外地的酒商供应酒?” “听说他们的酒是用当地的果子酿的,味道特殊,在京都城喝不到。” “哦,是什么地方?” “听说是叫曲米村。” 曲米村……灵州。 灵州……谢辰。 联想到那天范小晓见到皇帝的反应,乌兰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呵,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乌兰笑着将茶一饮而尽。 — 范小晓躺在床榻上,檀木莲花的幻境被切断,他此时处在了一片混沌的思绪里。或许面具和衣袍的缘故,范小晓似乎觉得自己和奴一融为了一体。 宫墙里的花开了又凋谢,春天树叶抽出新芽,夏天树上蝉声阵阵,秋天枯黄的树叶从树上落下,冬天的雪压弯了枝丫。 他每日便趴在窗边,静静的看着园中的树,他虽然被软禁在宫墙内,但是他的思绪却从未被宫墙所束缚,他每日都在思念着谢辰,每时每刻都在挂念着他。 心爱的人在外带兵打仗,每日刀尖上舔血,他便日日为谢辰祈福,祈求他平安无恙。 他幻想着和谢辰重逢的日子,他不会抱怨自己过得有多不好,而是会紧紧地和谢辰相拥,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相处时刻。他会告诉谢辰,春天惊蛰的时候,宫殿窗外的桃花会抽出脆嫩的绿芽,然后等到清明时节,便会开出粉嫩的小花。 每当他思念谢辰的时候,他就会拾起一朵最美的桃花收在抽屉里,以前是一天一朵,后来他每天都要站在桃花树下好几个时辰,抽屉里花瓣便越来越多。 冰冷的宫墙内,桃花开得旺盛,他就站在树下,静静的望着桃花,微风拂过,吹落桃树的花瓣,落在他的肩头,一片又一片。 他似乎能感觉到奴一对谢辰浓浓的思念,即便相隔千里万里,他也只注视着他一个人。 范小晓猛地惊醒了过来。 这份思绪太过真实,范小晓几乎以为自己就是奴一了。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睡在万怡酒肆的房间内。 “你醒了?”盛沐走了过来,给范小晓递了一杯水。 范小晓的思绪逐渐清晰,他想起了他和盛沐的计划。 “谢辰他——” “计划失败,谢辰最后看见了你的脸。他知道假扮奴一的人是你。”盛沐说道。 范小晓泄了气,他垂头丧气。屋内只剩下了他两个人,奴一已经被盛沐送回宫去了。幻境里的时间流淌的慢,范小晓虽然已经昏迷了将近一日,但在外面只过去了三个时辰。 “是我搞砸了……”范小晓很沮丧,经历了这么一出,谢辰一定已经察觉了到了不对劲,想必他很快就会派人来打探奴一的消息。 “我在醒来之前,看到了一段奴一的记忆,是他被软禁在宫里时候的情形——”范小晓道:“这是你幻境的一部分吗?” 盛沐微微一怔:“不,我的幻境只是京都城的蜃景,并不带任何记忆。” “可是我为什么会看到奴一的记忆呢?”范小晓回忆道:“就好像我就是他一样,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喜怒哀乐,还有他对谢辰的情谊——” 范小晓想不明白,如果奴一对谢辰有这么强烈的情感,为什么他会移情别恋,转而跟了皇帝?如果他那么爱谢辰,怎么会忍心伤害他? 第38章 潜入宫中 范小晓越想越觉得不对,从他梦境中看到的奴一记忆里,他定是爱惨了谢辰。范小晓觉得这段感情不应该这么脆弱,虽然时间或许会冲淡一些,但不至于完全抹杀干净。 肯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范小晓觉得这段感情还是可以再抢救一下。 “不行,我得要混进宫一趟。”范小晓作势就要出门。 盛沐正在品茶的动作僵住了:“进宫,现在?” “奴一一定还是喜欢谢辰的,只是他现在被那个小皇帝迷住了而已。我觉得还是得去找他和他说说清楚。” 盛沐没想到范小晓居然会如此执着,看到“奴一”那个样子居然还没放弃。他轻轻叹了口气,罢了,纸包不住火,真相迟早会有揭开的一天。 盛沐从怀里掏出一个腰牌,递给了范小晓:“这是国师府的腰牌,你明夜从西门入宫,那里的守卫不会拦着你。你若要去找他,那就去见吧。” 范小晓迟疑的接过牌子,他实在是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盛沐轻笑:“你的这份执着,让我觉得难能可贵。我现在好奇的是,为了谢辰,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盛沐眼里带着玩味。 范小晓不知道盛沐心里到底在盘算着什么,他这个人不好不坏,从始至终就像是在看戏一样。不过范小晓也无心纠结于此,他现在心里满满的都是如何挽救谢辰。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月升枝头,宫内很安静,只有巡逻的士兵。范小晓从西门入宫,手里拿着国师的腰牌,一路上畅通无阻。从西门一路朝南走,可以直通皇帝的后宫。 盛沐让他去紫寒宫,那里位于皇帝寝殿后,里面是皇家浴池。 范小晓顺着盛沐告知的路线,很快就摸到了紫寒宫的宫门。没有皇帝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擅闯紫寒宫,范小晓便敛了生息,从后院翻墙而入。 这里装饰的很雅致,庭院内盛开着腊梅,红的鲜艳,这里只有零星几个守卫,范小晓小心翼翼的绕过他们,进入了内院。 院子里白烟缭绕,水雾氤氲,香炉内燃烧着熏香,气味有些怪怪的,让范小晓一度觉得心跳加快,口干舌燥。庭院内,水声潺潺,还有人小声交谈的声音,范小晓躲在帷幔后,小心翼翼的朝院内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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