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将军赫兰达。”刘锡回答。 这位赫兰达将军,是谢辰的手下败将。当年宛城之战,负责指挥的也是他。 赫兰达目睹过谢辰的疯狂,他对谢辰的恐惧根深蒂固。 谢辰想了想,对刘锡说道:“既然是他,那就还有转机。南沫军现在这么猖狂,是因为确信我已经在三年前战死了。只要让赫兰达知晓我还活着,且就在灵州境内,想必他在行事前就会有所顾虑。” “我在灵州拦住他,你带着我的信物去隔壁的渠州,那里的守将廖屏是我曾经的下属,他见到信物,自然会领兵来援。” 刘锡闻言,迟疑道:“可……调遣军队需要陛下诏令,且授予虎符才行,只有王爷新的信物,我担心陛下那边——” “他那里我自会上书解释。现在南沫军突袭,若等待消息进京,再传回灵州,恐怕南沫早就发兵了。我再给廖屏附上一封亲笔信,他若看到,自然不会怀疑你。” 情况紧急,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刘锡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便听从谢辰的指挥。谢辰让姜鸿宇把散落在灵州各地的淮甲军聚集起来,约莫有五六百人。他们都是谢辰亲自训练的精锐,以一顶百,谢辰把他们编入先锋军,震慑赫兰达。 “王爷,那些战俘要如何处理?是否让他们回去给赫兰达转告您还活着的消息?”刘锡问。 “不用——”谢辰声音冷若寒冰:“与其让这些人回去告诉他,不如让赫兰达亲自看看。震慑的效果越明显,我就能争取更多的时间,我必须要让赫兰达回忆起他内心深处最恐惧的记忆,即便他手握重兵,也不敢轻举妄动。” 黄昏,太阳红的刺眼,半边的天空被染成鲜艳的红色。阳光照在断崖上,一排排被锁链捆住的战俘站在悬崖边上,阳光在锁链上反射出冰冷的光。 伴随着一声令下,战俘被士兵推下了悬崖,惨叫声响彻山涧。紧接着,再换上一批新的战俘,伴随着军令被推入悬崖之下。 从黄昏一直到深夜,断崖上惨叫声、咒骂声、哀嚎声此起彼伏。 谢辰站在不远处的树林中,月光拉长了他的身影,这些咒骂声勾起了他当年屠杀南沫降卒的回忆,那时候他听到的什么肮脏恶毒的话都有。 谢辰静静的站着,树叶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脸颊,看不出他此时的表情。 姜鸿宇带着谢辰的披风走了过来,远处的咒骂声让他面露不忍,他规劝谢辰道:“王爷,您别站在这里了,回军营大帐里面吧。” 谢辰没作声,过了一会儿,他问姜鸿宇:“当年屠杀南沫降卒的时候,你并不在场,对吧?” 姜鸿宇应了一声:“属下当时在京都城,负责城防护卫。” 谢辰继续道:“如今看到这幅惨相,你不怕我吗?” 姜鸿宇闻言神色一凛,他正色道:“王爷,属下当年虽然并没有跟您作战,但是李太尉曾经跟我说过,当年那群南沫降卒,您杀的并没有什么不对。” “当时正值雨季,雨水冲塌了道路,导致后方粮草供给不上。您和将士们每天只能吃两顿饭,还要抵御南沫的进攻——” “您俘获的那些南沫士兵,都是需要粮草养活的,当时军中的情况根本不允许您再供养那二十余万的精兵。可若放虎归山,南沫很快就能重整旗鼓再战,到那时我们西昭的国门定将不保。” 谢辰的视线静静的望着前方,当年军中的情形比姜鸿宇描述的更加惨烈,后方粮草供给不上,南沫又频繁的攻击,大家又饿又累,军中甚至出现了食死人的情形。 谢辰当年破釜沉舟,抱着必死的心与南沫决战,竟以少胜多,俘获了南沫降卒二十余万,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捷。 可是这场大捷并没有带来多少喜悦,二十余万的降卒,便意味着二十余万张嘴,当时军营内根本无法养活这些人。 当时西昭因为连年征战,民不聊生,沉重的赋税让百姓苦不堪言。若放虎归山,不出一年,南沫定会卷土重来,到那时西昭的国门铁定保不住。 谢辰斩杀了二十万降卒,削弱了南沫的国力,为西昭至少换来了五年的太平。 若没有那一次谢辰斩杀降卒,西昭绝不会像今天发展的如此国力强盛。谢辰用自己残忍的恶名,给西昭换来了喘息的机会。 当年在朝堂上,有不少弹劾谢辰的奏章,很多西昭的官员都对谢辰的恶行难以接受。后来谢辰回到朝堂上之后,也有不少人对其诟病咒骂,甚至有人在堂上当中诅咒谢辰违逆天道,不得好死。 当年在朝中,只有少数几个股肱之臣懂得谢辰究竟为西昭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在他们的力保下,谢辰才没有被治罪,只是被免了官职,在京被软禁了一年。 李太尉就是当年在朝堂上力保谢辰的老臣,他已经年逾古稀,很少上朝,但在谢辰回京的那天,他特意穿上了朝服恭敬的在宫门外迎接谢辰凯旋。 提起李太尉,谢辰的眼眸变得柔和了一些,李太尉当年辅佐他长大,教他读书写字,传授他兵法。只可惜李太尉已经病逝了,他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真正关心谢辰的人。 断崖边上,惨叫声终于停止了。原本黑压压满是人的山头,如今只剩下几个零星的守卫军。谢辰凝视片刻,什么也没说,半晌后转身离开了这里,风吹起他的披风,发出萧萧声响。 营地内,村民们围着篝火,村长正指挥着几个人给村民们发炖好的汤。谢辰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隔壁的李婶想去拿汤,可她脚崴了,动作不灵便,只能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推搡间,李婶没站稳险些摔倒,谢辰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李婶刚准备道谢,一抬头看见眼前的人是谢辰,一下子脸色变了。她赶忙退到了一边,胆怯的低下头,不敢和谢辰直视。 “您腿脚不便,我一会儿可以下属过来帮忙——”谢辰道。 “不、不、不——不用麻烦王爷了,民妇好着呢,不需要王爷照顾。”李婶后退了好几步,身子直哆嗦,看上去非常的害怕。 不仅是李婶,有不少的村民望着他的眼神中都带着恐惧和嫌恶,这军营不大,想必在断崖上的惨叫声传到了这里。在他们眼中,谢辰再也不是隔壁的教书先生,而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因为谢辰的到来,营地内变得鸦雀无声,大家都不敢再说话。以前在村子里和谢辰关系还算比较近的人家,更是都躲得远远的。 谢辰很熟悉这种感觉,现在的他再也做不回那个文静的教书先生了。 谢辰脚步一转,离开了营地,临走前他吩咐姜鸿宇,让给这些村民们多准备些食物,再让军医过来医治伤患,这里他已经不适合再来了。 冷风吹拂,谢辰打了一个哆嗦。他孤身一人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内,刚走到门口,谢辰就注意到自己的帐篷外蜷缩着一个小小的声影。 “白弘炀?”谢辰轻声唤道。 白小胖赶忙抬起头,看到谢辰之后,眼眸里闪过欣喜。 他怀里捧着什么东西,走过来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走近一看,谢辰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捧着的是一碗汤,里面放着好几块香喷喷的肉。 “文先生,你饿了吧,我刚从军营那边给您端过来的!”白小胖把汤端给谢辰,谢辰有些惊讶,他从白小胖手里接过汤,不确定的问:“给我的?” 白小胖憨憨的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抢到了这么一碗,他们嫌我捞的肉太多了——” 白小胖的小脸已经冻得有些红了,但这碗汤还是热的。想必他刚才一直把汤捂在怀里,就怕凉了。 谢辰心里涌上了一股别样的情绪,这汤的温热透过掌心,让他的心里也觉得暖暖的。 “进来吧。”谢辰拉开了大帐的门帘。 谢辰走进大帐内,取出碗筷把这份汤分成了两份,又把肉挑出来放在了白小胖那一碗里。 “吃吧。”谢辰把汤放在了白小胖面前。 白小胖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给文先生您准备的——” “没事,我不饿。你正在长身体,多吃点肉。”谢辰把筷子递给了他。 谢辰这话让白小胖想起了自己的娘,她经常炖肉给他吃,把他养的白白胖胖。现在他没了爹娘,只剩下孤身一个人,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的。 白小胖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吧嗒吧嗒,落进了碗里。 谢辰在一旁什么也没说,他没有安慰白小胖。悲剧已成,没有了父母的宠爱,他必须要尽早长大。 白小胖一边吃一边哭,到最后眼睛哭的红彤彤的。等到他终于止住了哭泣,谢辰这才重新开口:“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白小胖缓缓点头:“嗯,你是淮王谢辰。” “怕我吗?” 白小胖摇摇头:“不怕。”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你是好人。” 这话让谢辰觉得有些好笑,他今夜听了一晚上的咒骂,却没想到会听到一句“你是好人”。白小胖是个傻小子,不会骗人,他的眼眸很干净,明亮清澈。 谢辰思忖片刻:“我答应了你的父亲要照顾你。可跟在我身边,你恐怕会遇到很多非议,或许有人会在背后戳你的脊梁骨。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派人给你寻一户好人家,你远离朝堂纷争,平平安安普普通通的过这一生,第二,你跟在我身边——” “我选二!”谢辰的话还没说完,白小胖便抢先答道。 “我不怕吃苦,也不怕受累,谁要骂我,那就随他去好了。我想跟在先生身边——”白小胖目光真挚急切。 谢辰凝视着他,末了说道:“既然如此,你就跟在我身边,我会教你武艺、传授你兵法,教你读书写字。从今起,我就正式收你为徒。” 白小胖激动不已,当即跪在地上,给谢辰磕了三个头。 第37章 小临王 陵水河畔,南沫将军赫兰达脸色铁青的看着水面上漂浮着的累累尸体。尸体堆积在河道上,河面被鲜血染红。 “报——”负责打探的侦察兵疾步跑了过来,手上捧着信鸽:“启禀将军,这是灵州最新传来的情报。” “怎么需要这么久!”赫兰达怒不可遏。 侦察兵颤巍巍道:“前些日子,南沫的情报网遭受过大清洗,大部分已经被切断了。我们现在的信息来源很少……” 赫兰达粗|暴的拆开了信,读着读着,他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震惊。 “谢辰?!!居然是他?” 谢辰销声匿迹这些年,赫兰达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可没想到谢辰居然就在灵州。如果是他,那陵水上这些尸体就不奇怪了,这的确是那个疯子能做出来的事。 南沫进攻西昭,这是他们蓄谋已久的事,但现在出师不利,还未踏上西昭的国土就遇到了最棘手的人。灵州有谢辰坐镇,要攻克的难度可谓是大大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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