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温和地看向宣瑛,让自己显得极其可信,道:“这不是想趁着佛诞日,让佛祖赐给下官一桩姻缘吗?殿下知道下官的,下官的姻缘之路极其地坎坷,既然要求姻缘,得找个最灵验的寺庙。下官打听清楚了,只有华恩寺最灵验,求姻缘求子什么的,一求必应。” 他作为“断袖”,姻缘可不就坎坷吗? 宣瑛顿时瞳孔地震,拿起桌子上新上的一碗甜羹喝了下去。 连喝了几口没尝出什么味道,脑子里只剩下姓祁的还没死心,他竟然去求佛了! 他可是个不信人不信鬼神疑心病极重的家伙。 现在竟然求鬼神了! 他求神佛让他的期望实现。 所以自己对所有的断袖都过敏,只有对祁丹椹例外,有没有可能,也许,八成,大概是因为祁丹椹对他下降头了? 他会不会给自己种点情蛊,让自己爱他爱的要死要活? 再不然给自己下点春|药,就戏本里的那种,三个月不跟他睡觉就没命了的那种? 他越想越觉得可疑,有气无力劝道:“感情的事,神佛也不能勉强。” 神佛也不能要求我喜欢你。 就算你下了蛊,也不能。 他在心里补了一句。 祁丹椹只觉得宣瑛这模样甚是好笑,道:“不勉强,怎么就知道不成呢,说不定勉强一下,殿下也能接受男人呢。” 宣瑛:“……” 宣瑛:“!!!” 这色批果然没死心。 这色批暗示想让本王喜欢男人,然后喜欢他。 这色批此生怕是要赖定本王了…… 这色批八成要对本王下蛊了。 就在这时,那枝簪花落在祁丹椹的手里,祁丹椹忙着同宣瑛聊天,没及时将簪花扔出去,蒙着眼的丫鬟喊道:“停。” 祁丹椹拿着簪花,一时茫然,众人起哄…… 他瞪向宣瑛。 果然这人就是他命定的宿敌、克星。 有他在,准没好事。 这眼神一如往常般冷淡,却满含专注。 宣瑛心中警铃大作。 完了,完了,他作诗前都要看一眼我吗? 他不会想当众作情诗向我表白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是拒绝好呢,还是拒绝好呢? 万一拒绝太干脆,他因爱生恨,转投六皇子党,要同我不死不休怎么办? 他脑子里七拐八弯,身体却不由地燥热起来。 来的三位皇子均在首位,宣瑛的对面就是宣瑜。 宣瑜看到祁丹椹拿着开得火红的牡丹簪花与宣瑛深情对望。 宣瑛靠着案桌,歪头看着他,心思不属、耳畔泛红的模样…… 怎么看,怎么刺眼。 他以前还相信宣瑛得的病是神圣的,无论祁丹椹多么喜欢他,他们终究是不可能的。 时至今日,他才知道想错了。 宣瑛与他是同类人,他们这类人就是天生犯贱,总喜欢去挑战那些不可能的事情,总想得到那个可以媲美他们的灵魂。 他们不会对人轻易有感情,在他们的眼里,那些凡夫俗子不配。 但一旦对那人有了特殊的不一样的感觉后,他们会不自觉的靠近这个人。 譬如、昔日宣瑛与祁丹椹是宿敌时,他对他的厌恶,现今为盟友后,他与他的共患难。 再譬如,幼年时,他与祁丹椹彼此间的照顾倾听,那时的他,认为全世界只有祁丹椹同他是一样的。 以及后来的,他上下求索,求而不得! 只是可惜,天生敌对的兄弟两,看上的是同一个人。 祁丹椹拿到牡丹簪花,众人在一旁起哄恭维,要他当场写一首赋作出来,他们要看看最年轻探花郎的风采,也有人不屑,想看看这位乡野莽夫写出来是个什么东西,云云! 祁丹椹没能让他们如愿。 他选择第三种,讲一讲他遇到的奇闻异事。 众人不敢说祁丹椹无才无德,那岂不是嘲笑皇帝鱼目混珠,只得换个说辞,纷纷吵闹道:“嘁,探花郎不选择诗赋,倒选择当个说书先生。”“是不是江郎才尽了……” 不屑嘲讽祁丹椹有之,好事者想看看后续有之! 可无论他们怎么说,祁丹椹的所为确实符合簪花行酒令的规定。 往日簪花行酒令只有两种规定,诗赋任选一样。 后来有位名士阅尽山河险川,所见所闻皆令人唏嘘叹惋,让后辈们学到很多东西,因此后来的簪花行酒令就加上了奇闻异事阅历风俗等。 祁丹椹拿着簪花,同诸位同僚行了个礼,声音清凉若山泉:“在下就说说入朝为官后,碰到的第一个穷凶极恶的犯人吧。” 宣瑛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幸好姓祁的有点分寸,没当众同他表白。 众人:“切,那有什么好说的?能不能换点新意?” “就是,就是,都下朝了,还非要扯公事……” “在人家寿宴上说这些腌臜事儿,祁少卿,不太合适吧?” 祁丹椹心道,这件事不光合适,还特别应景。 宣瑛只觉得身体燥热,他侧目,看到祁丹椹嘴一张一合的。 那张凉薄的无半分血色的唇此刻像一颗诱人的娇艳欲滴的鲜|嫩的樱|桃,那樱桃仿佛开口冲着他微笑着,引|诱着,他去吃它。 他猛然一甩头。 再次侧目,樱桃仿佛被剥了皮,晶莹剔透的,一张一合间,好像在呼唤着他。 他想到所谓的情蛊、话本中那种三个月必须同房的春|药。 他怀疑姓祁的对他下了药。 不然他怎么产生这种幻觉。 耳边都是哄闹声,他燥得难受,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规矩不都摆在这里吗?怎么?诸位就这么喜欢挑战规则?” 发了一通火之后,他稍稍强压住心火翻涌。 宣瑜见此,附和道:“确实,祁少卿并无冒犯规则。” 两位皇子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只得偃旗息鼓。 安昌侯作为东道主,本不想替祁丹椹说话,但肃王与锦王的面子,他不能不给. 打圆场道:“本侯也很好奇,祁少卿遇到的第一个穷凶极恶的匪徒是怎样的?” 祁丹椹冲安昌侯行拱手礼,道:“侯爷如此雅兴,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他不紧不慢道:“那个匪徒在在下目前捉到的犯人中,算不上多可恶,可以算得上很纯良了,只是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一桩故事,令在下很唏嘘。他与他的兄弟们是以杀人越货抢劫勒索为生的,有一次他们到一户富人家的店铺里抢劫,他被店铺里的几个伙计看到了正脸,就想杀了这些人,但店铺里的伙计为了活命,就将后厨柴房里关押的白白净净的孩子推出来……” “店铺里的伙计告诉他们,这是主人家的公子,因为犯了错被关押在这里,若他们用这个公子去勒索主人家,主人家一定会给他们大笔银钱……” 当初,被关在庄子上,连饭都吃不饱的他就是这样被推出来的。 死刑犯越狱逃到京郊的庄子上,想洗劫银钱离开京都。 他们是死刑犯,杀人放火是随手的事情。 可那京郊庄子的老妈子贪生怕死,为了活命,就将他推了出去。 她告诉那些匪徒,这是安昌侯府的嫡公子,是未来安昌侯府的主人,绑架了他,他们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钱财…… 有人问:“主人家的公子怎么会被关在后厨柴房里?” 有人唏嘘道:“这故事为什么这么没新意?” 祁丹椹微微一笑:“确实没什么新意,但总得讲完不是?这群匪徒就将这位公子绑走了,绑走前为了怕自己被抓,就将店里的伙计全都杀了。之后他写了一封勒索信给富户,却不想信去如无物,别说回信,富户一家连个反应也没有。一家照旧过着幸福的生活,丝毫没因此受到影响……” 他唇畔挂着笑。 他想,他还得感谢京郊那老妈子为了活命,将他交出去。 得知他是安昌侯府嫡公子之后,那些匪徒就绑架了他,但他们没放过任何一个人。 他们将那庄子上的女人先玩了一遍。 后将那些老妈子、女人、男人关在庄子内,点火,将所有的人活生生的烧死在里面。 连襁褓中的婴孩都不放过。 若不是那群老妈子将他交出去,他怕是也会被那些匪徒烧死。 众人质疑声起:“怎么会?莫非那个孩子不是他们家的儿子?那些伙计为了活命,随便将某个伙计的孩子搪塞给匪徒?” 祁丹椹摇摇头:“不是,是那富户娶了新老婆,夫妻两恩爱有加,有了自己的孩子,嫌弃原配的儿子碍事,否则也不至于将儿子扔给下人作践,那些匪徒绑架了那孩子正如他们的意,他们正期望匪徒撕票,替他们解决这个隐患。” 他声音清凉,话音落在每个人的耳中,仿佛冒着丝丝冷气。 众人纷纷谴责:“虎毒不食子呢,这家人怎么这样?” “没听说过有后爹就有后妈吗?这年头也不稀奇……” 大琅王朝男女大防没那么严重,但一般贵族餐桌上,男宾与女宾是分开的,只不过没有用帘子隔起来。 因此安昌侯夫人清晰听到祁丹椹所说的每一个字。 她觉得那股凉气从她四肢百骸慢慢升腾,全身凉个透彻。 十三四年前,安昌侯府在京郊的庄子,被越狱出来的匪徒一扫而空,整个庄子无一活口,那贱种也被掳走了。 她得知出事,连夜赶到庄子时。 庄子门口的大树上贴着一封血书,这是一封勒索信,要他们去赎安昌侯府的嫡公子。 她当时才当上侯夫人,她的云星也成了嫡子。 但她知道,只要有齐云桑那个贱种在,她的儿子永远都比他矮一头。 不管齐云桑那个贱种被她们母子踩入怎样的泥潭中,只要有那个贱种在,安昌侯世子之位怎么也不会顺利落到齐云星的头上。 所以,她烧毁了那封血书。 当天夜里,她秘密去一家农户那里买来一个同齐云桑身量一般高的孩子,在那孩子还活着的时候,用石头砸断他的左腿,留下与齐云桑同样的伤。 后将那孩子扔到被烧毁的庄子里,点火,活生生的将其烧死。 她将一切伪装成匪寇劫掠山庄,杀人放火,齐云桑被烧死的惨状。 事后,她告诉安昌侯,齐云桑已经遇难。 她知道齐云桑肯定活不了。 那些劫掠他的匪徒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他们都是从天牢里逃出去的死刑犯,落到这群人手里,拿不到钱,他就是个累赘,所以他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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