玺秀问:“你是真心喜欢她么?” 许戈道:“自然不会有假,你看我来这里几次了,我不是很明白青鱼的想法,她当上老鸨之后莫名开始对我冷脸我却丝毫不与她计较,即便被拒之门外数次,我依旧带着笑脸与诚意前来,你看,我还不够喜欢她?” “你知道青鱼姐姐想要什么吗?”玺秀问出这句话时,心中微微刺痛,那是他未曾亲眼看见的陈年旧事化成的刺。 “你知道?那你告诉我。”许戈露出几分真诚。 “她不想在这里。她想要一个普通的家,安稳的家,她想要一个可以带她离开,给她幸福的夫君。” 许戈微怔,却又极快地恢复清明,他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 玺秀眉头微微蹙起,淡淡的眉毛根根分明,仿佛是长满山丘的小草,他抬头,语气下意识地重了几分,“如果你不能给到青鱼姐姐她想要的生活,你就不要再找她,不要给她误解,你不要再来。” “若我偏要来呢?”许戈的眼神里划过一丝阴翳。 “我会把你赶出去!” “就凭你这小孩子?或许三十年后我老了,你长高那么一小点了,可以试试。” 玺秀并没有如同不让裴锋爵调侃他身高那样去在意许戈的揶揄,他坚定不移道:“你根本不喜欢青鱼姐姐!” 许戈不在意玺秀的怒火,他神情惬意,“是啊,我喜欢你。” 饶是清楚这种话是胡诌白咧,玺秀也只是一个孩子,不由得为了这句话心里一紧,他盯紧了许戈这张原形毕露的脸。 许戈无意再与玺秀多说,看了几眼东厢房,然后笑着插兜离开。 刚才许戈看向东厢房的动作玺秀发现了,可玺秀不懂,不懂许戈到底是什么心思。 经验丰富的情场老手总是能驾轻就熟地完成一场激烈而不失趣味的情事,总是能在那样的过程里轻松俘获女子芳心,饶是同样身经百战的妓.女。要拒绝翩翩公子的深情相邀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更何况这翩翩公子是床上佼佼青龙,所以这种事情,被压在床上征服数次的青鱼便进行得十分艰难。四次,玺秀在一旁看着,感知到了青鱼姐姐的心痛,所以第五次他并没有通报青鱼,而是孤身一人迎难而上,却不想也终究是戳不出个所以然,他总是祈祷,这里的所有姐姐都要像紫兰姐姐那般找到好归宿。 深深的夜里,因旧老鸨无故请辞,以及有传言道:“谭妈妈进了元帅府定居”,所以香春居的生意是极好的,至少那些八卦好事之徒的入楼帮衬,使得新任老鸨每晚要应付的人不可计数。青鱼疲惫不已,当人走了大半之后,她支肘于桌面上歇息。 玺秀走近,“青鱼姐姐,是当妈妈太累人了吗?” 青鱼抬头,轻笑道:“不会,我现在是身体累,总比当回妓.女,一天一天地心累下去要好。” 玺秀欲言又止。 青鱼叹了口气,望着二楼一间屋子,那里还有新鲜的喘息声与呻.吟声,她扯出笑脸道:“人活着真累啊,可人活着哪能不累呢?”历经风尘的女子顿了顿,又苦笑道:“我又不是出生在大户人家,既不是大小姐,也没有贵妇命,该苦。” 玺秀心疼地看着青鱼的作态,可却猝不及防被点了名道:“不像我们玺秀,小小年纪,就已经有贵公子爱慕着,宠爱着。” 开心的过往如清澈甘甜的泉水潺潺涌出,却形成了漩涡盘旋在玺秀的心头。 香春居后院的那间屋子不再糊着厚厚的纸,二楼的女子低头便可看见小小的屋子里,时时有一双不配对的男子坐在新桌子边看不一样的书。
第六十八章 裴锋爵一大清早就来到香春居,他要叫醒那三更才歇息的小喽啰。昨晚招待谢林,所以他没有过来向玺秀提前知会,他暗自跟自己说:招待客人,走不开。 今日过来,他暗自跟自己说:时候还没有到来,我不能自乱阵脚。 “玺秀,起床了!”这还是这些日子里久违的第一次——裴锋爵又一次站在床边喊玺秀起床。 玺秀猛然惊醒,顶着冬天起床总会乱糟糟的头发,睁着圆滚滚的眼睛,“裴少你怎么又跟我睡一块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香春居的清静清晨,以一串石破天惊的笑声划开界线。 “我是早早从家里过来的,没有跟你一起睡。我带你去见李老师。”说着,这人倒是怀念起之前的时光了,“要不我们今晚开始重新一起睡好了,我跟我爷爷说我是去刘老师家住的。” 刚睡醒的玺秀脑子却是比裴锋爵清明,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以前你住这里没有人知道,现在住这里,难道你还要躲躲藏藏吗?” 裴锋爵帮玺秀抓了一个袖子,伸进臃肿的厚棉袄里,表情认真,嘴上喃喃吐了两个字:“也是。” “为什么要去见李大哥?” “因为刘老师的父亲病重,我想先去找李老师,然后再去看望刘爷爷。” 裴锋爵满意地为玺秀扯了扯不平整的衣角,嘱咐玺秀等一下见谢林不能提起两位老师的关系,顺带把孩子转了几圈,郑重道:“回来之后带你去做衣服。” 玺秀脸红红的,却不是在羞涩心上人为他置办新衣服,而是感受到了一种独属于恋爱关系的气氛。从前裴少跟小喽啰讲话,总是要语调略微抬高一些,总是要揪着小喽啰的耳朵或者领子表示亲近,而现在,裴锋爵不再揪着玺秀的后领观赏对方的装扮,而是握着对方的手臂,换了三趟左右去转圈,最后再定住。 谢林一大早就去裴府找裴锋爵,打算一起去香春居,却不想被告知裴小少爷已经出发去香春居了…… 裴锋爵站在谢府门口皱眉撅嘴表达对谢林的不满,“昨天跟他说好了的,今儿居然早早出门去了。” “那我们现在……” 玺秀话还没有说完,谢林赶去香春居的车子已经顺路到了谢府门口,谢林风风火火跳下车,想给重色轻友的裴锋爵一顿骂,却在看见裴锋爵、玺秀这两个男人手牵着手后,默默停在了二十米外。 玺秀没看懂这举止,裴锋爵自然是心照不宣,懒得跟谢林多讲什么,带上玺秀上了自己家的轿车。 后边自行解穴的谢林冲上来,一边高呼:“裴锋爵你等等我啊我也要坐汽车!” 李佩住所门前,谢林被留在车里,裴锋爵与玺秀站在门口,与开门的李云面面相觑。 玺秀不谙世事,搁着外边一扇铁栏杆门,他天真烂漫道:“我就说这个姐姐是李大哥妹妹!” 裴锋爵犹豫了一下,摸了摸玺秀脑袋,然后询问李云:“请问李老师在家吗?” 男生的问话使李云幡然醒悟,她赶紧打开了第二扇门,女子略显局促不安,她回答:“我哥不在,他已经几天没有回来了。” “去哪里了?” “他的一个朋友父亲出事,他去帮忙了,可能要过几天才回来,具体时期不知道。”女子捻过一缕到脸前的头发,不经意又羞红了脸,“你找我哥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大事,无碍。谢谢你,告辞。”裴锋爵干净利落带着玺秀离开。 留李云错愕在原地——这是第二次看见他们两个手牵着手了。 “李大哥没有让他妹妹知道他们的事情。”玺秀走在裴锋爵身后说话。 “嗯。” “刘大哥应该也不会告诉他的家人。” “嗯。” 然后玺秀说:“我会等你来见我的。” 裴锋爵停下脚步,玺秀没有撞上来,于是他又迈开了腿,他轻轻“嗯”了一声,砸在心尖尖。 三人行到了城郊,看见的是他们都料想不到的场景,四合院大宅子里头,有两个年轻男人,他们站立着;有两个年迈老人,一男一女,他们分别躺在两口棺材里。 裴锋爵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音调,与李佩一番交流才得知,昨日夜里刘老爷子咳得异常凶猛,喂了药却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刘宇杨半夜匆匆赶去城里敲醒了城里大夫,驾马将人带了回家,可到家之时,老爷子已经断了气,刘宇杨跪在门前,只能听见屋子老母亲用尽气力嚎哭的哀音,她仿佛是在叫唤,妄图把老伴的魂钓回来。 大夫还是进屋看了看刘老爹,确认气息早已断绝,他道了句“节哀”转身要走,却被身后的动静震惊回头。 刘老爹是靠着妻子与儿子硬撑了这么些年的,那么刘大娘又何尝不是这样在活着的呢?当刘老爹终于有一天撑不下去,撒手人寰了,那么刘大娘也就没了支撑,悲伤过度的她只想随着老头一起去那阴曹地府继续当对夫妻。 老妇以头撞木柱的决心从那沉闷的一声便可看出。 李佩正在向外张望带回大夫的刘宇杨的动静,一时不察,没能及时拉回刘大娘,远道而来却帮不了任何忙的大夫在此刻即便伸手去抓,抓住的只是老妇带过的一阵风。 门外刘宇杨听到声音已经冲了进来,看见的只有躺着李佩怀里奄奄一息的母亲与长椅上气绝的父亲。 “大夫!快!”李佩用力喊着,青筋在脑门处赫然,“快啊!” 可是无论李佩的呐喊还是刘宇杨进屋的再次下跪,都没能唤回亦或跪求回老妇的命,她随着她的丈夫,就那么果决地去了。 昨晚,刘宇杨跪了一夜,任李佩说什么,刘宇杨都没有回话没有起身,李佩独自一人为两位逝世的老人擦拭遗体,换好最得体的衣物。 李佩守着刘宇杨,打了一会儿盹,等他醒来,天刚亮,而他守着的人却不见了。李佩四处疯找,最后由于两位老人,所以找不到人也只能待在宅子里等待刘宇杨自行出现。而他等来的,是刘宇杨一个人把两口棺材逐一抬进院子。
第六十九章 “刘老师他……” “他没事了。”李佩看了一眼刘宇杨,又将目光移回来,“其实他并不脆弱,我知道你担心二老对他太重要,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会深受打击,但是他不会,二老是很重要,可至少也让你刘老师好生伺候了那么多年,他无憾了。” 裴锋爵点点头,关切地看向李佩,“但是你看起来不太好。” 李佩苦笑着大方承认,“是啊,他没有遗憾,我反倒有自责的事情要揪心。” “是自责没有拉住老奶奶吗?” 李佩眨眼,然后低下头,喉结动了动,发出沉闷的声音:“嗯。” “其实你该跟刘老师一样想。” “逝者已逝。”李佩感叹道。他也知道如今的自责不会对事情有半点改变,但总是该反省一下的,至少得给他几天去缓解心中那份自责苦闷。 裴锋爵不再说话,静静看着刘宇杨在办理下葬事宜。 谢林安静了许久,突然鼓起胆子问道:“师父你自己弄这些吗,要不要请人帮忙?毕竟这种事情我们都没有做过,还是让别人来打点比较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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