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玺秀不想因为餐桌规矩束缚而不表达心情,他必须要字正腔圆一字一字说得清楚,于是他吞下一个饺子之后放下筷子道:“你做的饺子是我吃过最美味的了,比李嫂的还好吃!” 玺秀总是弄得裴锋爵不能好好吃饭,比如这会,他笑得嘴角流出来汤汁。 “哈哈哈哈哈哈!” “……”略显尴尬的贵公子,优雅地白了玺秀一眼。 饭后玺秀屁颠屁颠去放碗筷,回到来看见房里的人手臂支在桌子上,微微酣睡,本想叫醒人去床上睡,却不想裴锋爵自己睁开了眼睛。他只是假寐。 “周玉棠你知道是谁吗?” “听说过,谢公子叫周公子名字,我记起来了。” “对他印象怎么样?” “很好。” 言简意赅啊,裴锋爵眯起眼睛微笑,放下撑着脸颊的手,示意玺秀坐下。 “他好像喜欢我。” “啊?” “你觉得可能吗?” 玺秀仔细一想,认真答道:“可能。”然后他就有些话要说了。 “周公子上次过来,我听见他们说到了你,似乎谢公子说他请了你过来,可是你没来。” “之后呢?” “他失落了,当时觉得你们感情很好,也觉得裴少不对了,周公子跟谢公子应该都很期待你那个时候过来。” 裴锋爵打了个哈欠,“或许是因为我重色亲友。” 毕竟那个时候,他还在裴府里,还没有跟爷爷说要去新丰岭,所以如果他愿意瞒着爷爷要去的地方是青楼,自然还是可以去跟谢林、周玉棠他们一聚的。 玺秀还在为了“重色亲友”发愣,裴锋爵已经起身了,他一大早出门,今天还是得回家去跟家里人一起过冬节。 “这就要走了吗?” “嗯,明日过来陪你,两天后刘老师搬进城里,估计也就开始训练了。” 玺秀期待着跟去训练的新景象。 “周玉棠他……”裴锋爵的表情有些严肃,思前想后,考虑再三,还是跟玺秀坦白了今早的事情,“他好像对我并不是兄弟情。” “他喜欢你?” “今天去他家,看见了他在看一些讲述男子与男子情爱故事的书籍。” “是哪些?” “……”裴锋爵耷拉下眼皮后仰了脖子,语气僵硬问道:“怎的你想看?” “想。” 玺秀的直截了当使得裴锋爵如鲠在喉,最后还是压下来跟玺秀说他从前看过某本惊人书册的事实,回到他想聊的话题上问玺秀:“你对此没有意见么?” 玺秀的大眼睛微眯,剩下瞪大时的一半大小,他好奇问道:“你是今天才知道的,你是什么反应呢?” 这个问题大概有些深刻了,裴锋爵想了许久许久,两两对视,到最后居然是裴锋爵开心地离开了玺秀的房间,乐哉乐哉朝后面传话道:“我挺开心。” 玺秀本来愉悦的心情有些下沉,眼见要沉入谷底,却又被裴锋爵亲手捧上了天堂,那离去的人说道:“玺秀真有福气。” 刚得知周玉棠秘密时,裴锋爵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那时,不悦的情绪在心里占据更多。后来一路步行到香春居,他回忆了许多以往目光看不出事实的场景,他确认了周玉棠对他的感情,同样,他确认了他对这个喜欢他的周玉棠没有半点爱情——一开始他得知真相时,居然在惊讶之中有些喜意…… 人都是愿意被喜欢的,只要那份喜爱不会带来附带的副作用,至少当裴锋爵发现周玉棠喜欢他时,他觉得有些奇妙,而这奇妙与美妙虽然不是同一回事,却也有共通点。 谢林被裴锋爵喊了下来,气急败坏,他念叨裴锋爵这杀千刀的被玺秀勾了魂,说大中午人正犯困,更何况还在女人被窝里睡得香。 看在几天之后就要过着天没亮起床爬山的艰辛岁月,所以裴锋爵被谢林下楼一路念叨没有反击,反而裴少开心,赏了谢公子上门一同吃冬节饺子,把谢公子开心的。 路上谢林还是问了周玉棠的事情:“今早你跟周玉棠怎么了?他又不正常?” 周玉棠泪流满面的悲恸面貌闪现眼前,裴锋爵心中颇是无奈,仰天长叹一声,继而拍着谢林肩膀说话,“他可正常了。” “那你还……” “别叫上他了,我跟他可能需要各自……应该是他自己,他需要冷静一阵子,我们两个还是都不去打扰他了。” 谢林瞠目结舌,想象着裴锋爵与周玉棠之间的事情,又是免不了联想到裴锋爵的性取向上,他起了一声鸡皮,独自念念有词:“香春居那小喽啰叫什么来着,玺秀,他喜欢你还不够啊,还要去勾搭玉棠,玉棠太老实了,他……他指不定还真的会因为觉得新奇对你产生别的心思呀……” 青楼下,谢林感受到寒冷的气息,顿时抱着手臂弓背前行。前头快步走路的人听见他碎碎念着,并没有任何不悦的情绪,他没有去回应谢林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的自言自语,只是颇感无奈,对今天才发觉的那份或许已经存在多年来的感情。
第七十四章 裴府家宴上,王妈忙活了许久,跟厨娘一起做出来了一顿丰盛的冬节午餐,大家都坐在饭桌前,等待裴锋爵回家。当裴锋爵入了大堂,看见一桌子人跟菜肴,便隐约察觉出危险的气息。没有辜负孙子的担心,裴鼎正襟危坐,问正在落座的裴锋爵:“你这几天都出去很久,去干什么了?” “我去跟谢林他们玩。” 老人眸光闪烁,然后又问:“不是答应了去找宇扬锻炼体魄吗?” 裴锋爵如实道:“刘老师的爹娘都去了,刘老师这几日很忙,我们说好了过两天开始跟着他。” 裴鼎沉沉哼了一声,裴锋爵看不出来爷爷的态度,直到他转弯与奶奶去搭话,裴锋爵也就差不多看出来了。但他却并没有伤感,反而觉得欣慰,在这个时候,爷爷奶奶还能有深厚的感情,这无疑是十分幸运的。 谭珠雁看了眼裴鼎,然后向裴锋爵说道:“锋儿,你爷爷那套衣服太小了,能不能让裁缝店师傅改一下?” 秦淑珍随后道:“公公生日就要到了,上次没有穿这套衣服,后来婆婆看见了那套衣服也挺满意,所以就想把衣服改一下,在公公的寿宴上可以穿。” “不错不错,是可以试试的,尺寸没问题穿起来就舒服。”裴绩接口他妻子的话。 裴锋爵咽下一口饭,略作思考之后道:“可以啊,直接重新做一套好了。” 诸人表示同意,裴锋爵便继续道:“奶奶,那就麻烦你帮爷爷量一下尺寸,我拿了尺寸,今天就去找老先生定做,旧的那套衣服还给老先生。” 饭后被母亲拉去讲悄悄话,然后裴锋爵才知道,爷爷生日当天,将会公开家里新增,或者说是回归的人员,也就是说,大元帅将有第二位被众人皆知的元帅夫人。 裴锋爵不禁担忧着,这件事情本以为家人是想先压着,没想到只是压到爷爷六十岁生日的大宴上再彻彻底底地公布天下。且不说旁人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会有些什么反应,光是远在京城里的陆老,便是绝对不会乐意接受这一事件的。 “娘,我爹对这件事情怎么说?” “他本来是不同意的,觉得这种事情应该在平时说,如果在寿宴上,怕到时候大家都立场不定,要喜庆的日子弄得氛围太难看可不好。”秦淑珍轻声细语与儿子道,“这些事情,你这几天都出门多,你爹就跟你爷爷自己谈了,后来跟我说是谈不成功,劝不了,你爷爷这个人一旦决定一些事情就不会听劝的,你爹后来也就不去管了。” “我爹性子随我奶奶吧,爷爷性子刚烈的很,恐怕就算奶奶亲自说这事晚些时候再公开,他也不会答应。” 秦淑珍对此并没有太多意见,她微笑着望着儿子,不同裴锋爵的思绪,她问道:“你这阵子都干什么去了儿子?” 裴锋爵立马收回了关于爷爷奶奶事情的心思,偏头笑对他娘,十分诚恳道:“去找朋友玩,前阵子太紧了,想着之后要去当兵,就多去走了几趟兄弟。” 当娘的听到孩子去找朋友玩,自然开心,听到儿子说起不久后将去战场,则是心疼。于是秦淑珍顿时拉着裴锋爵嘘寒问暖关怀备至。顺道提了个建议,让儿子去了朋友就要多陪家人,建议他这几天留在家里陪几个长辈。裴锋爵作为一个孝顺的小辈,自然是不会抹了娘亲的好意。 日子匆匆地过,初秋转眼便是冬至,毫无瓜葛转脸便是深情恋人,就连十几年好友转身也便多了一份不同的情愫萦绕。 裴锋爵这之后的一天都在陪家里人,与爷爷奶奶一起看花、逗鸟、游园,与父母双亲一起看书写字喝热汤,一家人其乐融融,这是元帅府里数十年不见的光景。 仆人们皆知新入府的妇人便是“夫人”,他们都是老佣人,见到这些场面,无不为之感到欣喜,其中是喜欢小少爷跟喜欢自家孙子一般的王老妈子最是激动,而老管家,自然也是在一旁默默地祝福他本并不好看其中一人的这一家子。 《乱弹·水陆道场》:“暴风雨快要来了,暴风雨之中的雷霆,将要辟开黑幕重重的靛青色的天。” 裴府这天,不是黑幕重重的靛青色,而是风平浪静的蓝色,晴朗时,天总是天蓝色。 裴锋爵也总有些察觉,他觉得最近遇上的事情太多了,只不过是这位少爷并没有太深刻的忧愁,比方他觉得事情多,那么具体想法便是:刚跟玺秀好上就要去参军打战,怎么就这么巧撞上了呢? 去找刘宇扬的前一天晚上,裴锋爵躺在床上,怎么着都睡不着,辗转反侧深思熟虑一番之后,他觉得,他是太想玺秀了。 于是这墨黑夜里,干燥刺骨的冷天,裴少爷拥上了黄毛毳衣,钻进了香春居后院,褪去了厚实的暖毳,爬上了玺秀的床,他什么都没有多做,只是抱着睡得迷迷糊糊的热乎人,一起窝热乎被窝里,同床共枕,这就是这个时候裴锋爵的想念,他想念身边纯洁的十四岁男孩,他想念怀里勇敢说爱他的小喽啰。 “秀儿呀,看来你是不能陪着我去了,我知道我要去多远,却不知道我会去多久,你今年才十四岁,我是不是会错过你的好多事情,错过你自由自在的成长。” 天都快亮了,也越来越凉了,裴锋爵终于就要睡去,睡前他喃喃道:“是不是也会错过你的身高……” 裴锋爵十四岁时,两位老师分别陪伴着他,他还记得他那个时候总会想,骨子里颇不正经的李老师什么时候成家立业,表里如一都是醇厚善良的刘老师又是什么时候会像爷爷那般,厚实的背依旧是雄伟粗壮,却并不再有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玺秀睡得特别香,枕边人说话并不清晰并不明媚,所以他什么都没有听到,直到睡醒后热得扯衣服,触碰到了身边人,他才愣愣喊了那句更熟口的称呼道:“裴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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