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听者几人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谢林这回说的在理。 而刘宇杨很是平静道:“我已经叫了,爹娘进棺盖棺我都要自己来,棺材铺老板教过我。” 谢林默默闭嘴,而且发自内心赞美了一通刘宇杨,自然这个时候不适合赞美人,所以他是悄悄的。 谢林想闭嘴,裴锋爵却没让他闭成功,“谢林,你去找一下料理这些事情的人过来吧。” “好!”谢林想有人做伴,而这里大概只有玺秀是他可以喊得动的,所以他走到玺秀身边,“你跟我一起去。” 玺秀赶紧点头,却被裴锋爵替之回绝:“玺秀跟着我,你自己去。” “……”合着我谁都喊不动!谢林气急又怕极,往日要是被裴锋爵当众拂了面子,他便是不会再搭理裴锋爵了,可这回由不得面子,他呼气打算重来一遍。 而这一切都被看在了玺秀的眼里,玺秀在谢林再度开口之前道:“我想去,我很愿意帮刘大哥的忙。” 谢林默默对玺秀改观了,没办法,他总是喜欢聪明玲珑的人,对玺秀的坏印象可不就是因为那日玺秀愚钝如猪不知尊卑,现在不会了,毕竟裴锋爵丑话也已经说在前头了。 玺秀不待裴锋爵想出什么话回应,便退了一大步,眼珠子溜向谢林那边,轻轻低头道:“谢公子,我们走。” 不得了,又聪明玲珑会说话,又胆大包天敢正面挑战裴锋爵!谢林心里那叫一个激动,甚至把身处有两具遗体的宅子的惶恐压了下去。 四合院里,裴锋爵虽然站得笔直恭敬,对死者的尊重处处显著,可心里却还是感到赧颜,他实在忍不住要去担心玺秀被谢林欺负了去,听刚才谢林开口就是一句“你跟我去”的命令口吻,他便已经想把谢林一脚踹出视线里了。 “锵锵锵!哐哐哐!”刘宇杨一个钉子接着一个钉子,把两口棺材全部盖紧钉牢。 之后他便一直跪在地上,下跪之后随即喊了李佩一起跪着,裴锋爵有些错愕,本以为是他不知道的礼节,故而也想跟着下跪,却不想被刘宇杨叫停。才知道,李佩那是作为刘家的一份子在跪拜送别长辈。 裴锋爵默默后退,站定在后方,脊背挺直。他听见刘老师跟李老师的对话了,他无意偷听,是刘宇杨没有刻意隐瞒而已。 刘宇杨与李佩说:“不必自责。” 李佩讶然侧头,“你听见我跟锋爵说的了?” “你跟小裴说了什么?” “那你?” “看出来的。” 李佩沉重地叹了口气,对刘宇杨说了句:“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 “你已经失去了父亲,连……” “我娘自己要跟着我爹的,即使当时是我在她身边没来得及拉住她,我也不会自责。” 李佩跟裴锋爵都是一惊,这种听起来颇有些“不肖子孙”的话,刘宇杨说出口却是正义凛然,而听在这两人耳朵里,又还真的不觉得刘宇杨不对。 裴锋爵了解这位心性耿直的文盲老师,他们当师生已有八年,其实学生在老师这里学到的不仅是武术与一个强壮体魄,还有些许别人教不来的人生哲理,这是刘宇杨言传身教的。 而李佩虽然才认识刘宇杨几个月,可缘分这东西说起来可太神奇,竟能抵过他人的数年岁月。 裴锋爵的背已经很挺直了,可他却下意识地想再直一些。往后,刘老师至少不需要担心父母的想法,可以跟李老师好好处关系。 一个邪恶的念头忽的冒出脑海,被裴锋爵可劲地唾弃,他唾弃那样的败坏德行,也唾弃自己这样地想入非非。 刘宇扬坚持要自行盖棺钉盖,了解的也只有这方面的一些,谢林带来了一群人,他们搬进来的是丧葬、出殡时该备有的物件,今天算是第二天,要停尸,死者的棺木放在大堂中央,待头七那天再行出殡仪式。 所以接下来也就没有裴锋爵他们什么事情了。 临走前裴锋爵向刘宇扬说了他想要参加出殡仪式的想法,刘宇扬点头应下。裴锋爵知道如果他不主动说,或许来参加这场丧事的就只有李佩一人了。 谢林见裴锋爵开口,也便跟着说了他的想法:师祖的丧葬他不能不来。 顺带着玺秀,他不曾见过两位老人,他看见的只有两个断气的死人,却也想为逝去的老者尽一份心意,于是他说:“我也得来!” 刘宇扬看向有过一次接触的玺秀,突然想起来了奇怪的事情,他看了看李佩,李佩心领神会,问出他也开始察觉的怪事:“为什么玺秀跟你们两个一起来了?” 这会儿,刘、李二人方才得知香春居与元帅府的渊源,同样,他们才察觉玺秀、裴锋爵这两人之间的奇妙气氛究竟是奇妙在何处。 李佩调笑道:“是作为亲眷陪同吗?” 玺秀不敢嬉笑,正色道:“是为了李大哥,为了刘老爹跟刘大娘。” 众人望着这半大的人,静默了。
第七十章 出了刘家四合院,谢林鬼鬼祟祟拉着裴锋爵问出他憋了许久的问题:“我师父跟李老师他们……” “怎么?” “他们……” 裴锋爵偏不肯讲出谢林想听到的答案,反而是玺秀笑嘻嘻过来一语道破天机:“他们相恋了。” 谢林咽了咽口水,看眼前二人,不知说些什么好,合着刚刚那场景有五人——两对男子断袖!外加他一个正统的可为家族开花散叶的好男儿! 裴锋爵这一路都似在深思,到了这时他忽然忽然说了一句:“可以试试让爷爷先知道刘老师的事情。” 玺秀惊讶偏头,恰好裴锋爵也盯着他看,两人对视,一人坚定一人惶恐。 被汽车运回城中,中途开至谢家府邸,谢林被裴锋爵铁面无私清下了车。而之后车子继续开,到了香春居却没有让玺秀下车,反而是裴少遣了司机,换成自己开车。 黑色的铁壳车开至大江边,那是裴锋爵曾经躺在上面的地方。这个地方会让玺秀的心钝痛,这是第二次来这里的他才发现的。 “你知不知道那日你表白,之后我去了哪里?” “这里。” 闻言,裴锋爵轻笑,以为玺秀是猜出来的,他自顾自道:“那你一定不知道我来这里干什么了,那天我在那张长石凳,睡了一夜。” 江边的风很大,比那会的秋末的风来得狠冽,刮在车窗上,听声音都觉得瘆人心寒。 “秀儿,你知道我躺在这里愁什么么?” “不知道。” “我在愁两个男子是不是真的可以在一起。” “嗯,现在知道了。” 玺秀颇为老道的交谈模式使人觉得喜感,裴锋爵苦笑道:“你听我说起我的心路历程,就不能好好配合一下吗?多煽情啊。” “因为我早就知道了。”玺秀微微嘟嘴,挺直了腰板坐高,眺望着那张长石凳,“那天晚上我跟着你出来了,你在石凳上睡了一个晚上,我在树后看了你一个晚上。” “你……”裴锋爵愕然,顿时失了言。 “我那个时候看不懂你的反应,不知道为什么呢既没有答应接受也没有开口拒绝,而且你还用一些奇怪的眼神看我。又担心你突然离开会发生什么,所以就跟着去了。后来你说起那天,我才想明白,你当时看我的眼神应该也是含了爱意的,所以虽然你没有说什么,但我还是感到了一些并不确凿的婉拒。”玺秀目视前方解释道。 不确凿的婉拒么…… 裴锋爵身子倾斜,双手抱住玺秀的脑袋,把人的脑袋往他这边挪动,直到贴上他的嘴唇,“对不起。” 玺秀的脑袋还被抱着,他只能保持低头的姿势,“啊?” “对不起了小秀儿,是我不勇敢,是我太磨叽。” “没事。”玺秀挣脱裴锋爵的大手,抬起头,额头与裴锋爵的额头相抵,四目相对。 许是爱情如此,或者是人性本质与天赋,顺其自然地情到深处就要做点象征性动作,于是无论是不懂情爱动作的玺秀,还是不敢在小小年纪便偷尝荤腥的裴锋爵,都不由自主地将唇送到了对方嘴里,或愿君多采颉,或流连忘返思索取。彼此心悦之。
第七十一章 刘宇扬的父母已经下葬,寥寥数人参加的殡仪使得这场丧葬更加低调,在这一天,下了这个季节的第一场雪,雪色飘扬,仿佛沾染着无尽惆怅。 裴锋爵牵着玺秀的手,站在刚刚盖上土的坟头前,两人都有长辈,两人十指相扣,心照不宣。 身披麻衣丧服的刘宇扬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并不会觉得双亲一并逝世的他是一个多么可怜可悲之人,他携带亲眷,跪立坟前,雪花落到肩头,也沾在了朝天的鞋底,这两个而立之年上下岁数的男子,跪着时便已昂藏七尺。 一夜哭嚎哀叫,谢林终于接受现实并乐观面对,见这场上又是两对断袖加一个他,他头大,一会儿寻思着该找个婆娘充门面了,一会儿懊恼没有带上周玉棠,那样就不只他一人是个单身汉了。 成双成对的人们没空搭理谢林的心思,刘宇扬起身嘱咐了裴锋爵一些事情,包括之后训练的事宜他也一并安排妥当了,说是要守灵堂七日,之后他就搬进城里,方便联系。 谢林跟裴锋爵难得心有灵犀对看一眼,都看出来对方眼里的玩味。那是,方便联系的人还要是爱人才更让人信服。 这第一场雪下得突然,所幸并不是很大,只不过,雪化了之后天便再度转冷,冷得更加深入。 “小少爷!冬至饺子刚刚煮好啊!”王妈扯着嗓子喊。她刚刚煮好东西盛好端来想给裴锋爵,刚走出厨房那块,远远的就看见自家小少爷穿得单薄,两条修长的腿走起路带风地快。 “你等等!怎么穿这么少呢,今儿个冬至啊,冷!” 王妈子急匆匆在一旁放下盘子,追上去。 “我等一下回来吃!”裴锋爵见老婶子追了上来,心里惊喜交织,也被带着急了起来,赶紧指着老妈子喊:“你停!别过来!” 王妈向来很疼小少爷,也一直都是个恪守本分的仆人,遵从小主子的话,她立即停了下来,妇人微微弓背,双手搭在膝盖上,气喘吁吁。 裴锋爵咧嘴笑着,左手竖起手掌做样子抵挡,一边后退一边安抚老妈子:“谢林找我去看玉棠,玉棠前两日不是被我推倒了吗,受伤了,我去看望一下,马上回来的!” 王妈一看情形不对,要追上去,裴锋爵眼明手快,立刻收掌拔腿! “天冷!” “不怕!” 谢林坐马车里,听到这么两道高亢的声音,一脸好奇。 突然帘子被掀开,冷风灌了进来,谢林下意识伸腿抵挡,呼呼叫唤:“关上关上!冷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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