玺秀也赶紧开始穿衣服,看裴锋爵已经差不多穿好一身体面优雅的西服,他还是忍不住想发问,“裴少。” “嗯?” “我发烧忘记了一些事情……为什么我们俩会没穿衣服睡在一起?” “……”裴锋爵脸色一黑,纠正玺秀,“首先我们都穿着裤衩,怎的叫没穿衣服?其次谁跟你说我们在睡觉,那是我在用自己身体给你减温,压根没睡,你醒来看见我闭着眼睛,那是被热晕了。” “啊?”玺秀穿好衣服,裴锋爵也说完话,“发烧可以拿别人的身体降温啊……” 玺秀说话时似乎有些兴奋,这让裴锋爵不明觉厉,“要不是我在,你觉得谁能给你这样,别以为发烧就可以去占哪个姑娘的便宜。” “哈哈哈哈!” “笑什么?” 玺秀笑着问:“裴少你为什么总是觉得我龌龊堕落?” “因为你长得一副小人脸。”裴锋爵坐在床边弯腰穿皮鞋,下巴微扬。 “嘿嘿嘿。”玺秀没再接话,“裴少饿了吧?我去给您拿早饭!” “去吧,你不说我都忘……” 日头已是高高挂,早饭时间早已过去,而玺秀房间门窗紧闭,屋子里的两个人自然都不知道时辰。 对方话还没有说完,玺秀便笑嘻嘻去挪开挡在门前的桌子,出去后转身,在关上门前快快说了一句:“谢谢裴少救命之恩!”然后便脚踩风火轮去了。 裴锋爵直起身子望向门外,“怎的,开窍了?”而后收了收下巴,垂下的眼皮盖住了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在底下,看自己脚上的皮鞋。 “李嫂!”玺秀响亮的嗓音在后厨喊开,他翻遍了灶台不见一点吃的,才反应过来早饭时间过去了,走近后边,李嫂正在刷碗,玺秀不好意思道:“午饭还要多久做啊李嫂。” “那要晚一点了哦,”李嫂把手擦干,越过玺秀的位置走去,“我碗碟都快洗好了你才过来找饭吃,”她一边说话一边打开底下一个锅,取出来了一团面,在手上拍打,开心地说,“中午吃这个,让我先给我们玺秀做一碗!” 玺秀裂开了嘴笑,“谢谢李嫂,李嫂最好了,能不能给我做两碗?” 新鲜出锅的面冒着热气与香味,平放在桌子上,裴锋爵端坐在桌边,他是真的饿了。 “这次这么久。” “是啊,起晚了,这是李嫂知道我们没有吃早饭,重新另外做的。”玺秀把筷子递过去,坐下吃面,热乎乎的汤水被搅动,冒出更多热气,咬住一口面等它凉一些的空档,玺秀抬眉看裴锋爵,“你怎么不吃?” 裴锋爵轻轻皱眉道,“太烫了。” “吹一吹就凉了。”玺秀嘴里还咬着面没有吞下去,口齿含糊,“昨晚到现在你不饿吗?” 裴锋爵不置可否。把面捞起来又放下去这样反复的动作并不优雅……裴家小少爷不想这样,所以他忍着饿,静待面凉。 滋溜滋溜,玺秀已经吸进去第一口面。 “……”裴锋爵十分嫌弃地瞅着玺秀,“吃面别发出声音。” 玺秀听话地闭嘴咀嚼,可是,“滋溜……”,第二口面吸进去的时候他还是没办法不发出声音,于是他一边吃面,一边盯着裴锋爵,默默等骂。 裴锋爵无奈,看一眼自己的那碗面,心想玺秀都已经那样不顾餐桌礼仪了,他只捞个面,自然也不会太粗鲁。 “嘿嘿。”吞下嘴里的面,玺秀冲着裴锋爵笑了笑。 遭到咬着一筷子面的裴锋爵白眼。 与此同时,老鸨的声音突然在门前响起:“玺秀,醒了没有?” 几乎是如同闪电一样的速度,裴锋爵立马咬断嘴边的面,长腿刚跨去床边又重新退回去,拿碗筷,重新迈腿,把东西放进床底,人也紧接着躲进去。 玺秀目瞪口呆,是门外老鸨开始敲门,玺秀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四周没什么异常的,然后去给人开门。 门外老鸨神色如常,淡淡微笑。 “妈……妈妈……怎么了?” “咦?妈妈来看看你,”老鸨有些诧异玺秀的反应,但也并不真的怀疑,她进屋坐在桌子边,“没事不能过来吗?” “能!”玺秀赶紧大声应道。 “噗嗤,”老鸨笑开了颜,感慨道,“玺秀是真的长大了啊!”瞥见那碗面,她笑意绵绵,“长大了,要多吃点。” “吃了,今天肚子饿,吃的很多。” “可能是昨晚累坏了,真是辛苦了你,小身板却要去抱紫兰那么大一个人,还好有你跟着她,她昨晚情绪太低落,如果没有你,说不定真的会出事。” “没事没事,”说到紫兰,玺秀也坐下来,“妈妈,紫兰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都好了,”老鸨轻叹了口气,“我跟她讲话讲了一宿,终于把她心里那块疙瘩给清走了。” 玺秀心里五味杂陈,昨晚澡堂里紫兰的话一句一句出现在记忆里,又读了一遍那些话,他愈发觉得心中苦闷。 “孩子,”老鸨伸手,玺秀把手递过去让她握着,“妈妈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但是为了你,还好有你在,我才能坚持下来啊!” “妈妈……” “紫兰是我好不容易才说服的,还好,终于还是可以说服她,她以后的日子跟着白老板,想必是不会再受委屈的了。” “紫兰姐姐跟白老板的感情是真的,我也相信!妈妈别不开心了,事情已经解决了。” 谭珠雁看玺秀尚且稚嫩的脸庞,听他尚且天真的语气,心里不大是滋味,她轻轻笑着,低头间,想起来了裴锋爵:那孩子像玺秀一样大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真无邪吗?而后她又心中一痛,别说孙子,连儿子在玺秀这个年纪时是什么样子她都不清楚…… 见老人家又难得露出悲恸的神色,玺秀担忧万分,抓住老鸨的手安慰她,“妈妈,你不要难过。有玺秀在,大家都会好好的,所有姐姐都会开心的,妈妈也要开心。” 可又一次想起亲孙子,谭珠雁已然没了心情跟玺秀再说其他,她勉强露出微笑,说要回房了。 实则她是听了李嫂说玺秀一个人吃两碗面,想不通缘由所以过来探看,而她进屋只看见了一只碗,顾虑到孩子长大了有隐私了,所以没有戳破。 说不定是像小时候一样,那次玺秀把食物让给一窝刚出生的野猫吃,自己却因为怕被责怪所以饿了几天肚子,直到老鸨发现,跟玺秀说,不需要隐瞒,想喂猫就喂猫,想喂多少就喂多少,也不要让自己饿着,玺秀才拿了几份饭,一直喂猫直到它们陆续走远去流浪或者被领养。 这次应该也是差不多的事情,老鸨不再插手,她觉得是这次玺秀懂事了,直接要了两份饭,一份喂小动物,一份自己吃。只是在临走前,又给玺秀一剂定心丸,让他要吃什么都叫李嫂做,不要饿着就好。
第十九章 平静的水流(一) 要说最近裴锋爵放下了“玺秀是‘我小叔’”这怀疑的警惕心理,那是因为玺秀让裴锋爵觉得,他们之间绝对不会有一点点血缘之亲,但是今天这一出,他再怎么觉得他跟玺秀不是血亲,也实在免不了再一次怀疑玺秀与谭珠雁的关系:老鸨会跑来小二房间里握着小二的手与他诉衷肠?如果清白,那她又是为何欲言又止,匆匆离开?如果只是雇佣关系,哪个老板会如此照顾下人? 玺秀等不到裴锋爵从床底出来,弯腰看了看裴锋爵,可是床很低,弯腰也看不见床底,所以他索性趴下去,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裴少,怎么不出来?” 床底下黑乎乎的只剩下裴锋爵的眼睛折射出亮光。 “裴少?”玺秀才察觉气氛不妙。 裴锋爵目不斜视盯着玺秀,仿佛是在审视他,最后终于在玺秀一无所知的茫然视野中,动了身子。 从床底出来的样子无论谁做,都谈不上是优雅高贵的,但是玺秀却是在裴锋爵一系列动作里,看出来了那人的泛泛不同的帅气,一如睡得格外舒适时醒来看见的一切给他的感觉,神奇而理所当然,是莫名的仰慕。 裴锋爵挪出了床底,也把他的碗筷端了出来,然后放好在桌子上,他便坐着开始继续吃面,而脸,依旧是黑的。 “裴少,”玺秀起了逗趣的心,道,“钻进了床底还吃面呢?” 裴锋爵眉头一皱,淡淡纠正:“已经出来了。刚才钻床底的时候也没有在吃面。” “可是面钻过床底了。” 裴锋爵默默嚼着一口面,不知道玺秀想说什么,只觉得他净说些没用的,顿感心里烦躁。 玺秀心里得意,没有注意到裴锋爵的情绪愈加恶劣,见裴锋爵依旧保持着贵公子作风,静静吃面,他拍着桌子提醒道:“说不定有虫子进去过啊!” “……”裴锋爵含到嘴里的面又掉回汤水里,他眼皮下垂,看向碗里的面,一阵恶寒。 穷苦百姓惧富畏权,而裴锋爵什么都不怕,因为裴少有钱又有势,不过就是,有钱人家的家宅干干净净不见蜘蛛老鼠,所以有权有势的裴少,怕虫子。 玺秀见裴锋爵全然没了一直辛辛苦苦保持着的餐桌礼仪,哈哈大笑,捧着肚子坦白他是骗人的而已,虫子没那么多。 裴锋爵心中大怒,要不是看在对面人是一个大病初愈的孩子,他非得把人按土里清醒清醒。瞥一眼面汤,果断移开,又开始称呼玺秀为小喽啰,让他把东西撤下。 玺秀开心之后也乖顺地认错道歉,诚恳的态度让裴锋爵差点就原谅了他,是因谭珠雁的事情,让裴锋爵依旧冷着脸。 等玺秀撤走东西再回来,继续放低姿态,终于主动一次将裴锋爵当成位爷一样好声哄话,弄得裴锋爵常趁玺秀低头时偷看,心里不住地乐,觉得看玺秀这样,真真很是愉悦啊! 但是在心里痛快时,他想到了一个词:“尊卑有别”,这词出现的同时,某个夜晚玺秀对他说的一句话便火速挤了进来,“裴少,如果喜欢我,就不要再拿身份层次隔离我”。 这话来得突然却又是那么理直气壮,裴锋爵忽略了自己为什么会因这句话开始思考的奇怪反应,他只一心一意在思索:我喜欢他? 前几日的那种不需要反驳的喜欢,仅仅只是对随便一个路人都可以产生的心理而已,比如看见一个笑得好看的娃娃,大家都可以坦然道:“好可爱啊,我喜欢!” 裴锋爵失神,而玺秀的脸不断地从下往上跳出,他弯着腰,时而低头时而抬头,脸在裴锋爵眼前放大,许是发觉了裴锋爵的眼睛没了焦点,玺秀的脸停在了裴锋爵面前,与之对视,“裴少?” 一只手在眼前晃着,玺秀的声音在发出,他继续喊魂,“裴少?” 裴锋爵:“一边儿去。” 这句话就像把玺秀无罪释放了一样,他兴高采烈地站直身子,友善的面貌居高临下,他诚恳地请求原谅:“以后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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