玺秀捧了热水拍脸上清醒被冻懵了的神智,眨眨眼挤干眼睛里的水,冲月桂笑着问:“月桂姐你跟青鱼姐姐怎么还是老样子呢?” “不是老样子还能是什么样子,她瞧着我的那个死人样,我就差没到她跟前扯一把她头发了!” “月桂姐姐不要生青鱼姐姐气,她很好。”玺秀想起那天被张爷刁难,站在门口,他隐约听见了房里急走的声音,也确实看见了青鱼姐姐一开门时关切的眼神。虽然转瞬间那眼神就转化为对门外场面的惊讶。 “好,是好,身为妓/女却不会跟我一样浪荡,既做好了妓/女的差事,又端好了清纯女的架势!” “月桂!怎么越说越没边了。”刚进门的紫兰喝道。 月桂对紫兰也是比较敬重,所以被喝后,她闭上了嘴。紫兰走过来,把手绢里的东西倒在木桶中,伸手搅拌匀称了,轻轻笑说:“这是我去拿来当药材,祛风寒的,你在桶里多泡些时候。” 红秀眼珠子瞄到那些药材上,窃窃笑道:“泡姜片也驱寒。” 心有灵犀一点通,月桂与红秀在开黄腔这方面确实是心有灵犀,只听月桂立马掩嘴接话:“我们才不会对玺秀那么坏,红秀你可真是滑头!” 紫兰、花蝶、彩云、粉珠几人忙着为玺秀洗头擦脸加热水,均是抽空抬眼给月桂红秀二人一记白眼,心道:这俩疯女人。 玺秀自然是听不懂她们意思,就像早些时日,他去月桂房里闻得一阵浓重的清凉油味,忙着关心月桂是不是身体不适,却听见月桂笑得脸红红,她说:“玺秀要是抹了清凉油可能会身体不适,可姐姐习惯了,这东西啊,让我舒服。”随后月桂让玺秀出去别跟着闻那股味道,而玺秀则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提神醒脑的清凉油会让他不适。 木桶边围了六位姐姐,个个都是几年不变的模样,她们嘴角带笑,这个时候玺秀觉得答应过来这边泡澡是对的。“姐姐们,你们怎么都知道我淋了雨?” “本是妈妈聚了我姐们几个,要为我们添物件,期间阿贵过来通报说你出了趟门,回来的时候后背湿透了哩!”花蝶说。 “是啊玺秀,你去外面置办了什么?怎么选了个雨天出去?”彩云也逮到机会问出她一直想知道的了。 玺秀一怔,眨巴着眼睛看彩云,“我……” “我们玺秀有小秘密了?”月桂发出惊喜的腔调。 “月桂姐姐……不是不是!” “还不许人家有小秘密吗?”紫兰为玺秀解围。 “啧,好奇一下嘛,也是,我们小玺秀一下子都这么大了——”说着,月桂眼珠子下移。 玺秀赶紧双手捂着命根子,脸蛋通红。 六个姑娘都笑开了。 这时老鸨拿了毛巾进来,脸上带着责怪的神色瞥了眼月桂,“你们可不要把玺秀当外面男人一样戏弄。” 众人低头含笑,把玺秀扶起来,擦身子。 “是是是。”月桂偏了脑袋回道,想接过老鸨手里的毛巾为玺秀擦身子,却被老鸨躲过,把手里的毛巾给了紫兰。月桂跺脚,“妈妈!” “行了你,都快出去,玺秀这边我来照料。”老鸨去一旁拿来玺秀自己带上的衣物。 “好好好,”月桂临走前还冲玺秀抛了媚眼,“让你们姑侄俩好好聊。”几个姑娘这才推搡说笑着离开澡堂。
第十五章 促膝短谈 玺秀低头喃喃:“妈妈,月桂姐姐还是老样子……” “这丫头素来有自己的想法,爱怎么样都随她了。不是老实人,却也不是个坏心眼的姑娘。”老鸨把玺秀提上来,扶着他走出木桶,为他擦干身子。 妈妈应该是想岔了。玺秀觉得院子里的姐姐都是好姑娘,正是她们十年如一日不变的容颜、笑声、姿态,她们现在也依旧是玺秀小时候喜欢的姐姐们,让玺秀觉得怀念与感恩。玺秀踩在他的脏衣服上面,微微抬头看了看老鸨,细细看来,妈妈果然是老了,就像那天她生病憔悴的时候,玺秀才惊觉妈妈已经老了许多。 “不过你要离她远些,其他人老实巴交,再过也不敢逆了我的意思去戏弄你,就怕月桂,她很喜欢你,又偏生是个那样的,指不定拿你开玩笑。别跟她太亲近,省得我念叨她。” 玺秀红着脸,想到刚才月桂抱了他,心里默默接话道:“妈妈,月桂姐姐已经拿我开玩笑了。” “来,快把头发擦擦,你这头发还是这么多啊,这种天气洗头一定要擦得干爽,不然更容易受风。” 玺秀怔怔然,心里顿感酸楚,他接过毛巾使劲在头发上搓,在老鸨为他穿好衣服之后,他看着老鸨,问:“妈妈,你跟裴少……” 老鸨为玺秀整衣的动作突然停了,更甚是眼眶微红……这是她与自家亲孙子面对面交锋数次都不曾流露的神色。 “妈妈?”玺秀担心着,放下手臂,急切地喊道。 “孩子,有些事情不便告诉你,你不要多问。” 不知道玺秀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老人的声音低沉了不少,与平日里轻柔亮堂的嗓音相比,变化很大。玺秀是第一次听见妈妈这样说话,这样的妈妈,该是有多难受呢? 怀揣心事回到房间,玺秀一进门便看见一地的碎纸,等认清是银票被撕碎了之后,他心中气结,双眼指控裴锋爵,大眼睛里的神色如泣如诉,宛如他是裴锋爵无情抛弃的糟糠之妻,至少裴锋爵看见玺秀的眼神之后,确实是这样想的。 “为什么要撕了银票?” “你不要我也不要,所以就没用了,没用了的东西,怎的不能撕它一撕?” “你脸上的皮也是没用的东西,为什么不也将它撕上一撕?”玺秀不敢说出口。既是知道这会使裴锋爵生气,也是知道这种话,不过是无理撒泼,他不能做。 “书画店老板说这张银票是一千元面值,相当于一百锭我的十两银宝,一两银宝就可以买几百斤大米,够青鱼姐姐置办几身新衣裳,够阿贵去喝几个月的小酒,够李嫂家一个月的吃……” 还够玺秀买上几百本二手书。 这附近有一条很热闹的街,长街的最深处,有一家老书店,他们卖新书、收二手书、租书,价格十分实惠,看着店铺很小,但是他家是前后两间都买下打通,如店老板说的,他家店铺那叫庭院深深,玺秀自开始看书开始,得空便常去那条街晃荡,那里不比富华街豪华大气,多是像玺秀这样的普通人去的地方,几年前玺秀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书生气的大哥哥,两人居然不谋而合觉得这家小小书店,便够他们啃书好几年了,看什么书都是来这边找,久而久之,玺秀跟那人成了好朋友,常受一看就知道读书很多的哥哥的不吝指点。 “行了行了……”裴锋爵古怪得看着玺秀,“你当在敲算盘呢?我知道一千元对于一些人来说够用一辈子了,但是这银票是我的,我想怎么花怎么花,跟他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见银票被撕,玺秀这短短一日里对裴锋爵来回纠结的印象又一次扯回到:裴锋爵是不能靠近的有钱人。 可裴锋爵这番话,把错归还到玺秀身上,让玺秀没有颜面再抬手指责于他。现在玺秀脸颊通红,站在门口,见一地碎纸,想捡又不敢捡,颤巍巍地跟裴锋爵说:“你可以随便花你的钱,但是你不该把钱撕了……你把它给随便哪个人,都可以让他很开心……” “给你了啊!所以我才气得撕银票!”裴锋爵拿着画笔一拍,“怎的,你说给谁谁都开心的东西,我给了你你却像接个烫手山芋一样又丢回来还给我?还!言之凿凿!要我还你十两银子!” 又是一记重锤! “我……”玺秀懵了,好像确实是这样的一个情况。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有钱人家的公子是当真不把钱当钱,居然会气得撕银票啊!他语气急促,想要辩解,“可是……” 裴锋爵挑高了眉毛:“嗯?” “可是您如果认同我的话,就算前面是我无礼,您也不应该把可以养活一家子的钱直接撕碎在地上。”玺秀脸上的红开始消退一些。 裴锋爵抬高下巴吸了口气,看看玺秀之后眨眼睛,想着不跟个小屁孩计较,方才松口,“行,行,是我作为有钱人不知穷人苦,这银票已经没了,你捧起来小心翼翼粘好它——”玺秀脸又红了,“也是无济于事。没有人会收这张银票了。” 裴锋爵复而捏起笔,“把东西扫干净。” 玺秀惋惜地轻微叹了气,认命地用手把东西一点点捡起来,拿去茅房消声灭迹。 “玺秀,”玺秀一进房间关上门,裴锋爵就叫了他,这还是认识以来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玺秀心底微微诧异,看向裴锋爵。 “我今天坐这里想了几个必须得得到处理的事情。” “啊?” 裴锋爵一脸严肃道:“早饭午饭有你帮我去拿,但是晚饭呢?” 对……晚上玺秀跟大家轮流吃饭,没有时间给裴锋爵带饭了。 “洗澡呢?我去哪里洗澡?” “……”晚饭兴许还不算问题,但是要瞒着大家让裴锋爵在香春居里沐浴,这很难。 “还有就是,”裴少的脸更加严肃了,“人有三急,我躲在你房间,要怎么解决内急?” 玺秀目瞪口呆:“为什么你好像是想让我为你端尿壶递屎盆……” 裴锋爵吃惊地后仰,他还当真不敢这样想。 “裴少……虽然我是个小喽啰,但是我还没有为谁伺候过如厕……”玺秀十分为难。这时妈妈难过的面容又出现在眼前,使玺秀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见对面人说完话还当真开始一脸为难的样子,裴锋爵翻了翻白眼,“我没有这样想过。”他双手搭在玺秀肩上,忍不住心里又感叹了一下玺秀太清瘦,脸上则是正色讲话道:“现在是在跟你商量,这里可是你的地盘,我这些问题该怎么解决,你给我出出主意。”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裴锋爵知道玺秀在思考,也给足了他思考的时间,期间他不停地为玺秀提供点子,当然,那些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主意,果然是不会被玺秀采纳的。 “晚饭我可以去外面买干粮,再备一壶水,您饿了可以先拿这些充饥。等我回来给您带宵夜,香春居的宵夜很是丰富!” “不要水,要茶,或者你帮我去买酸梅汤……” 玺秀打断:“秋天哪有酸梅汤。” “那就水果。” 关于洗漱:“您要给我钱,我偷偷去给您添置毛巾等洗漱用……” “现在知道要钱了?” 玺秀充耳不闻,“用品,至于沐浴,反正秋高气……” 裴锋爵心有灵犀,在玺秀还没有说完时就淡定开口:“本少绝不当不洗澡的混混。” “……”玺秀,“那就一天一趟,我去洗澡的时候带上您,其他伙计都喜欢先睡觉,我是洗完澡再睡觉的,那个时候澡堂只有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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