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童没忍住,眼中浮现出笑意,在被褚寒看见前,又变回淡漠的样子,他还有账要跟褚寒算。 “什么时候好的?” 褚寒心虚,眼神左右乱看,“夫君,好都好了,就不要计较这些了嘛。” 李乐童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了,恐怕前天就不怎么疼了。 褚寒连忙又卖惨,“但是袅袅的时候还是很疼的。” 李乐童不去计较他欺君的事了,道:“继续上|药,以后一日三次,自己上。” 褚寒直点头,就差把“我很乖”三个字写在脸上了,“我自己抹,不让夫君,夫君要忙政务。” 李乐童有心解释不止是要忙政务,还有……那处,是私|密的地方,理应自己上|药,但又无法跟褚寒说明,就不应声了。 褚寒背过身,无声地咦了下,夫君不爱他了吗?都不顺着他的话哄他了,是他暗示的不够明显? 但褚寒刚做了错事,不敢再放肆,老老实实自己抱着药膏去净房上|药了。 上好药出来,就见夫君坐在桌案后批奏折,听见声响,头也不回道:“回去吧。” 前几日因为上|药,褚寒一直睡在他的龙床上,现在好了,就该立刻回长乐宫了。 褚寒瞪大眼,气呼呼地把药膏塞进怀里,跑过去,“我不!” 李乐童威严挑眉,“嗯?” 褚寒抱着手臂,坐在地上说什么都不走,“我不要,我不回去,我就知道会这样!伤好了就赶我回去,我不想回嘛,我想跟夫君在一起。我就是因为这个才一直装病的!” 李乐童本来都揭过这个话题了,不追究褚寒了,谁成想他自己要提。 “真的只是因为这个?” 气势汹汹的褚寒有一瞬的心虚,随即坚定起来,“是的!我不回!” 当然还有夫君给他抹药太舒服啦,还对他百依百顺的,他就想多“病”几天嘛。 李乐童看了他一会儿,褚寒一点也不畏惧帝王权势,梗着脖子不低头。 李乐童:“……历来都没有皇后住在卧龙殿的先例。” 褚寒用他高大健壮的身体蹭到李乐童身边,殷切地给他捏肩捶背,“夫君也说了是历来嘛,夫君做这第一个就好啦,夫君可是要做一代明君的!跟皇后同吃同住同睡怎么了?说明我们恩爱啊。” 在这方面,李乐童没有纵容褚寒了,他拉下褚寒的手,“规矩不可废。” 褚寒在卧龙殿睡了四天,他四天没睡踏实,他还是不喜跟人靠得太近。 褚寒不死心,缠着李乐童撒娇,李乐童不好直言拒绝他,就拿起奏折,看了起来。褚寒以往看见他忙政事,都会很自觉地离开,但这次,褚寒胆大包天地把他的奏折抽走了,随手放在桌案上。 李乐童脸色有些不好,这已经不是恃宠而骄了。 安静在一旁候着的常公公也吓得不轻,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就算再宠,有些东西是万万不能碰的啊! 尤其褚寒的身份,很特殊。 越国朝政上的事,他避嫌都来不及,怎么还敢直接抽走皇上的奏折的? 忘了刚被削了妃位的云妃了吗? 褚寒心里也是忐忑的,但他还想再争取一下。因为他真的以为,经过这几天的朝夕相处,夫君心里是有他的,他们可以靠得再近些。 不要那么多规矩礼仪,不要那么多束缚,就像寻常人家的夫夫。 他知道他应该像父皇教导他的那样,乖巧懂事,知进退,可遇上了心爱的人,就总是会忍不住想要的多些,再多些。 如果现在他放弃了,日后夫君宠爱别的女子,他会后悔今天没有努力争取一下。 褚寒坐在了桌案上,把李乐童的视野挡的严严实实,眼中只能看见他一人,褚寒捧住李乐童的脸,认真道:“夫君,有句话我想说很久了。” 李乐童忍耐着怒意,静静地看着他。 褚寒:“你是个皇帝,你为什么每天都会这么忙?是,皇上本就是忙的,可你过度了。我见过我父皇处理朝政,他就算看折子,也只是几本,你呢,你总有一摞摞的要看,有见不完的朝臣,有商议不完的朝纲。” 常公公都快吓晕了,徒劳地伸出手,娘娘啊,您是犯疯病了吧?要不要老奴传太医来给您瞧瞧? 李乐童眉眼间满是冷然,出声制止褚寒大逆不道的话,“皇后,够了。” 褚寒还没说够,事实上他都还没真正开始说,“为什么你那么忙?夫君,你有想过吗?” “因为你的臣子们优柔寡断,怕这怕那,明明是他们自己的职责,就因为怕出错,怕被责罚,就干脆全让你来处理。” “这是往好听了说,往难听了,夫君,他们是在玩忽职守,哄弄你。”褚寒早就看不惯李乐童桌案上高高摞起的奏折了,此时很是一吐为快,“他们个个做官做了十几年,连一点点小事都拿不准主意,要请奏你吗?那还要他们干什么?全砍了换新的上来。” 李乐童深深地看着褚寒的双眼,他在其中看到了狠戾和果决,再没有趴在他身上撒娇的纯真可爱。 他突然意识到,如果没有得疯病,褚寒是很聪明的。当然,即使得了疯病,他依旧聪明。 仅仅是看他处理朝政,就看出了这么多门道。 褚寒说的,字字句句,全是如今越国朝堂上的现状。 他有心改变,可无计可施,像褚寒说的,全砍了?是,可以,全砍了,但没有新的可以顶上来。 越国朝堂急需人才。 这就是他盼着科举的最大一个原因。 他选择微服出巡,也是想借此机会,让朝臣们能自己独立起来,别再事事都想靠着他。 但他没料到,褚寒竟然看出来了。 李乐童缓声,“全砍了,是暴君的行为。” 褚寒不屑,“你是皇上,砍就砍了,谁敢质疑你。”说完,大约是想起自己是个身娇体弱,心善的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褚寒皱了皱眉,再道:“那就先跟他们说,以后谁再做不好分内的差事,就砍了!” “你还有个丞相,他年纪大了,你不想让他多劳累,对不对?那就提拔一个右相上来啊,让他替你分忧。” “还有宫里的那么多杂事,常公公不识字,也上年纪了,那就扶持另一个公公管啊,又不是只可以有一个太监总管,我看那个谭公公就可以,他有心机有能力,手段也不错。” 褚寒一连说了好几个办法,个个都戳中要害,李乐童久久没有说话,他既在思考褚寒所说的可行性,也在心惊褚寒的天赋。 褚寒是青国最不受宠的皇子,他不可能接触到帝王权术,那这些,都是他自己琢磨的? 未免太天赋异禀。 褚寒弯下腰,两只大手摸了摸李乐童的脸颊,灰眸中是疼惜,“夫君,你很累,你自己知道吗?” 这句话出来,李乐童神色未变分毫,旁边的常公公却倏地红了眼眶。 是啊,皇上很累。 可他自己并不知道。 褚寒又一次的指出,“夫君,你太仁慈了。” “他们没本事,砍了就是,砍多了,自然就有本事了,人的潜力都是被激发出来的。” “你把太多的责任背在身上了,何苦呢?你是皇上啊,他们才应该兢兢业业地为你守住这个江山,为你分忧。” “他们办事不积极,就分两派,让他们自己争着干活,你不需要把整个朝堂全把握在你手中,你只要把握那个平衡就够了。” 李乐童笑了,拉下褚寒的手,握在手里,没有松开,“你说这么多,是想告诉朕什么?” 他想听听,褚寒到底想表达什么。 褚寒说的那些,李乐童全都懂,但实施起来很难,褚寒提供的也的确是个办法,但他不想杀人。 褚寒变回了那个爱撒娇,总是叽叽嘤嘤的大狗狗,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闷闷地道:“最初我只是想跟夫君住在一起,但说着说着,我很心疼夫君。” “夫君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 他张开手,牢牢抱住李乐童单薄修长的身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不用更好了。” 李乐童的眼睫猛地颤了一下,他胸腔里死寂沉沉了数年的死水,随着这句话,忽然翻涌动荡,声势浩大,不肯平息,好像也在跟着褚寒委屈起来。 ‘你已经很好了’,与之相对的,是李乐童一直对自己说的,‘还不够好,还要做的更好更好’。 养父母,君后,丽妃,无数人的的咒骂,犹在耳边,可全都被褚寒的这句‘你做的很好了’代替,再听不见他们咒骂的一丝一毫。 李乐童忽觉悲哀。 他从没想过,了解他,懂他的,会是出自青国皇室的褚寒。 如果他不是李乐童,如果褚寒不是褚寒,他们或许会成为一生都难遇的知己。 也或许会如褚寒所愿,是一对寻常人家的夫夫。 他们白日耕作忙碌,夜间互换心声,天地之大,他们自得其乐。
第四十九章 褚寒回长乐宫时, 常公公跟随在身后,穿过御花园后,褚寒驻足, 看了眼不远处的云宫,撅了一路的嘴总算落下了, 有些高兴地哼了声。 云瑶已经搬出去了吧?以后都是云昭仪咯。 常公公见娘娘露出了笑,胸腔里高悬的心也落了下来, 故意捡着褚寒想听的话道:“娘娘, 您可是想找云昭仪玩?哎哟, 那可不行了,云昭仪如今没了妃位,除非有妃子领着, 否则没资格跟您见面。” 褚寒笑得更乐了,扭过头看常公公,“总管大人,我方才说谭公公有才能, 你别记在心里, 我只是就事论事,绝没有其他意思。” 常公公连连摇头, “折煞老奴了, 老奴哪当得起娘娘的一句大人啊, 娘娘日后万万不能这么叫老奴了。” “老奴都明白,谭公公的确比老奴更有能力。” 常公公说的是实话, 他自己还不能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吗? 若不是皇上感念旧情, 提拔他为总管, 以他自己的本事,是绝爬不上来的。 褚寒点头, 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没能留在夫君的寝殿。” 不过把他憋了很久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也算争取到了点什么吧。 他说完那些话后,夫君抱了他很久,说:“梓童的劝谏,朕听到了。” 褚寒想说他才不是劝谏,他就是单纯地心疼夫君而已,但他看夫君的表情不是很好,好像有些疲乏,就没胡闹了,跟着常公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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