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门口,回头,见夫君孤单地端坐在桌案后,眼神不知看向哪里,有几分落寞。 褚寒心里一紧,差点就想不管不顾地跑回去了,是常公公唤醒了他。 褚寒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他知道,夫君是在思考什么,他不能打扰。 或许是在考虑他提的建议的可行性呢? 如果真的听了他的,夫君日后岂不是就有很多机会可以陪他了? 褚寒觉得,那他还是乖乖回去吧。 只是人走了,心仿佛还在那里,空落落的。 常公公宽慰他,“娘娘,皇上是皇帝,他有太多的难言之隐了,您谅解谅解他。” 褚寒更郁闷了,扯下一朵黄花,戴在头上,嘟囔,“若夫君不是皇上就好了。” 常公公上前扶住褚寒,拍拍褚寒的手,“那娘娘就跟皇上遇不到啦,娘娘,知足常乐就好。” 褚寒吐出口浊气,还是很郁闷,但他觉得不能再这样想了,常公公说的对,如果夫君不是皇上,他就不能嫁给他了。 褚寒使劲晃了晃头,刚插|在头上的黄花也被他甩了出去,可怜地躺在草地上,摘他的刽子手,却一改方才的郁郁寡欢,神采飞扬起来。 “回长乐宫换衣服!夫君说晚上陪我用膳呢。” 只是不能睡在一起了,每天还是能见面的嘛。 再过几天,他们一起出巡,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多了。 他要知足! 褚寒愉快地迈开脚步回长乐宫了。 暗中窥视他的小宫女攥了攥拳,无声无息地也转身回去复命了。 “皇上推迟了出巡,虽还没定下日子,但不会推到七月。” 推到七月,就太迟了,可能会耽搁十一月的殿试。 静妃喝了口药说道:“皇后回长乐宫了?” 宫女跪在地上低着头,“是,娘娘,奴婢亲眼所见。” 静妃:“皇上重规矩,他前几日为何住在卧龙殿,可查清了?” 宫女有些害怕,“没……娘娘,皇上身边的下人,都很守口如瓶,奴婢旁敲侧击也问不出来,怕被察觉,不敢再问。” 静妃早知如此,没有动怒,将苦涩的药喝干净,放下碗,才道:“继续盯着,别让皇后发现了,退下吧。” 宫女磕了个头,抬起脸,赫然是在长乐宫当差的一个小宫女,灵巧,因着不是贴身侍女,白|日里消失一会儿,也无人在意。 灵巧走后,静妃的心腹端着一盘蜜枣走上前,“娘娘,药苦,您吃些甜的吧。” 静妃看也不看,拿手帕轻点唇角,“袁姨,我从不吃甜的,你大约是忘了。” 她自小吃药,吃了十几年,如今多苦的药吃进嘴里,她都不觉得苦。 “因着历来皇后都是褚氏男子,所以凤印,皇上从不交给皇后,都是给宠妃,我们皇上大婚后,也是没有将凤印给皇后的,后宫宫务,竟是皇上亲自打理,你说,皇上此次出巡,凤印,会交给谁?” 袁姨不敢回话。 静妃前两年为迎合皇上喜好,终日闭门不出,虔心礼佛,好处是得了些,但也因此,给皇上留下了她不通俗物的印象,凤印,大抵是不会交给她的。 更别说,近日还发生了云瑶的事。 皇上什么也没有说,可静仙宫都知道,皇上是在警告他们了。 这样一来,凤印,绝不可能给静妃了。 但袁姨不敢说。 她不敢说,静妃自己也清楚,轻飘飘扔了手里的帕子,起身回内殿歇着了。 她吐了血,身子不好,需养精蓄锐,等皇上出巡,才能着手除掉褚寒。 次日,李乐童在朝堂上宣布,七月一日,他将仅带几名官员,微服出巡,途经平城、阳城,梅花县,约八月下旬回京。 朝臣无一不称赞清正帝圣明,跪地高呼,“臣等,恭送皇上出巡,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天距离出巡,还剩两天。 李乐童下朝后,接见了他要带着一同出巡的几名官员,放眼望去,会意外地发现,李乐童挑选的这几人,都是年轻的后辈。 其中最年长的,也才三十岁。 他们有出身名家的,也有被李乐童一手提上来的,年轻的脸庞上都带着克制不住的兴奋和豪气。 此次随帝王一同出巡,对他们而言,是千载难逢的好事,不止是得了帝王的信任和恩宠,还会长一番见识,于他们的仕途,只益无害。 李乐童提点了几句就让他们回去了。路途遥远,这几名官员都已成家,清正帝体恤臣子,让他们回去好好跟家人告别。 几个官员一走,陈老在殿外求见。 李乐童想到褚寒的事要跟老师说了,便让人请他进来。 陈老听完他说的理由,皱了会儿眉,捋捋胡子,也觉得没有更好的办法,颔首,“只能如此了。” 就由皇上带着去出巡吧,留在宫中,不管是禁着,还是放任自由,都是麻烦事。 不过…… 陈老那双睿智的眼直直看进李乐童的眼睛里,“皇上,莫要忘了褚氏的身份。” 皇上毕竟还年轻,他怕,皇上做戏着做戏着,入了戏。 褚氏,不可信。 李乐童面对两朝宰相的暗暗施压,神色也依旧淡漠,“朕自有分寸。” 陈老弯下腰,拱手,“微臣,相信皇上。” 帝王有如此魄力,陈老心中宽慰,看来是他多虑了,皇上没有对褚氏动心。他们的大业,还在有序铺展。 陈老腰背挺直,胡子在热风中微微飘动,很是有文人的风骨,宫里的大太监亲自在前引路,送陈老出宫。 陈老走了几步,眼看出宫的宫道就在眼前,忽然听见什么响动,随着声音看过去,就见皇后娘娘一身红色锦衣,长卷发上,腰上,甚至袖子上,都有银铃,如花间的蝴蝶,欢快地跑着,一跑,一串的银铃声。 陈老听见的声响,就是银铃所发出的。 面容严肃,性子古板,最是文人风骨的陈老,见到眼前的画面,狠狠皱了皱眉,愤而甩袖离去。 皇宫何等肃穆的地方,衣着不整,跑跑闹闹,成何体统! 臭着脸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回头,果然见褚寒跑去的方向是御书房,脸瞬间更臭了。 千万条礼仪规矩汇成一条,再次:成何体统! 陈老对褚寒的印象,比初见时更差了。 褚寒压根不知道陈老对他的评价,或者说他跑过来的时候就没注意到还有别人,跑进御书房,熟练地扑到李乐童身上。 “夫君!” 李乐童两手接住他,呵斥,“都下去。” 这话是对下人说的。 李乐童要顾及帝王形象,不能当着下人的面纵容褚寒,但下人退下,只剩他和褚寒,就可以了。 下人们低着头全都退出去,还关上了房门,咯吱一声,褚寒就跟终于等到了什么似的,撒欢撒得更厉害了。 “夫君夫君,马上就出巡啦!” 褚寒的灰眸亮的发蓝,“我好想马上就到后天啊!” 李乐童笑了些,摸他的脑袋,“很快了。” 褚寒抱着李乐童的腰,畅想道:“出去后,我可不可以骑马?” 李乐童见他这么开心,心也软了,“当然可以。” “那我能不能去夜市? ” “可以。” “可以坐船?可以见很多很多的人,可以吃好吃的,可以买好看的衣服?可以交朋友?” 褚寒每问一个问题,李乐童都不厌其烦地说可以。 褚寒激动的肉眼可见的脸都红了,嗷嗷的,“太好了!快点出巡吧!” 李乐童眼中浮着笑意,其实他出巡,是有任务的,也不会那么轻松,但褚寒很高兴,他又怎么会去泼他冷水。 况且,褚寒确实是去玩的。 他出巡,褚寒玩。 并不冲突。 直到…… 褚寒殷切地看着他,问:“我可以跟夫君睡一间房吗?” 李乐童敛了笑意,很是绝情,“不可以。” 褚寒支起来的耳朵耷拉下去了,灰眸也成了委屈的狗狗眼,摇摇李乐童的胳膊,“一起睡嘛,外面客栈有限,那么多人要住房,夫君身为皇上,怎么能能铺张浪费呢?我们两个人睡一间就好啦。” 李乐童忍笑,不为所动,“梓童不必忧心,越国客栈多得是。” 褚寒撒娇卖软,“睡嘛,一起睡嘛,夫君,求你了。” 李乐童抽走手,“不可以。” 褚寒换另一边继续撒娇,“夫君不爱我了吗?我不是夫君心里的心肝宝贝了吗?你不想跟你的心肝宝贝一起睡觉吗?” 李乐童被褚寒的这些孟|浪之词说得耳尖泛红,垂目认真地看奏折,“不可。” …… …… 日月轮换,离清正帝出巡,只剩一天。 所有人整装待发,套好的马车都整整齐齐停在了偏殿后面。 后宫,静妃的小动作惊动了君后,他听完属下的汇报,大笑,只觉好笑至极,命人去传静妃来见他。 静妃推辞,君后也不恼,再派人去,这次,带了句话过去。 两刻钟后,静妃现身在了寿安宫。 静妃不愿在君后面前露怯,强撑着身体,笑道:“不知君后传臣妾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该死的,她动作已经够小心了,没想到皇上没发觉,君后先察觉了。 宫中还有君后的人! 君后近些日子十分安分,以至于静妃都快忘了君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了。 君后摆摆手,看着桌上的画像,头也不抬,“别紧张。” “本君又不是要告发你。” 静妃的脸霎时白了,干笑,“臣妾不知您在说什么。” 君后好像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话,当即笑出声,转头,用不知什么样的眼神看了眼站都快站不稳的静妃,顿时笑得更厉害了,“哈哈哈哈哈……” 静妃攥紧了手,脸色很不好看。 君后,这个疯子! 君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才收了笑,哎了声,收起桌上的画,“行了,你可以走了。” 静妃勉强维持着笑,“君后叫臣妾来……” 君后:“就是来笑话你的啊,笑完了,你可以滚了。” 静妃挂不住脸上的笑了,福了下身便冷着脸走了。走前,她无意中看到,君后手上的画像,是他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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