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寒想不通,打算直接问了,他看了眼站在前面口若悬河的嬷嬷,突然打断了她的讲课,问道:“我有问题。” 这还是皇上第一次跟他们互动,嬷嬷分外慈祥,“娘娘有什么想问的啊?” 褚寒:“君后与夫君到底为何变成现在这样?” 嬷嬷的笑瞬间凝固,有些绷不住了,看了眼女官。 褚寒也看过去。 女官觉得压力很大,干笑两声,“娘娘,皇上命我们教您礼仪规矩,并不包含这个。” 褚寒眯了下眼,看出她们都不想说实话,当即换了个方式,“本宫想知道。” 自称变了,女官顿时汗流了下来,擦擦额头,很是气弱,“这个……奴婢不能妄议主子们的事。” 褚寒:“无妨,是本宫问你们,如实回答就好。” 女官和嬷嬷确实知道的比宫女多,她们本就是宫中老人了,有些事就算皇上登基前不知,登基后,也多少听说了些。 女官又擦了擦汗,脑中飞快思索,君后同娘娘可都是青国的人,按说他们关系更亲密,可娘娘现在一心向着他们皇上,若是让娘娘知道君后当年做的好事,没准娘娘会远离君后? 于是她开口了,“娘娘,这些事奴婢们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皇上在登基前,一直养在君后身边,只是……”她将声音压得很低,“只是,奴婢从没在君后身边见过皇上,反倒很多年前,在浣衣局,见过皇上一面。” 嬷嬷也含糊地说了句,“老奴在净房见过……” 就这两个地方,已经把皇宫里最累最脏的涵盖在里面了。 褚寒明白了,明白过来后就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紧紧攥着拳头,用通红的眼睛瞪着嬷嬷,“当真?” 嬷嬷哪里敢‘当真’,她今天说的这句话,传出去让别人听见了,她是要被活活打死的,连连摇头,“也说不定是老奴老眼昏花,看错了。” 女官也赶紧说兴许是自己看错了。 可褚寒看她们的态度,还有哪里不懂。 心疼的当即流出了泪。 “混蛋!” 那个君后,他竟然敢那么对待他的夫君! 浣衣局,净房,说不定还有更多的地方,褚寒几乎都能想象到,十几岁的李乐童,身形消瘦的厉害,白天给人洗衣服,晚上给人刷夜壶。 他怎么敢! 那可是皇子! 褚寒的眼泪忽然一顿,想起这件关键的事来,“夫君是先皇的儿子,是皇子,君后这般对他,先皇不管?” 女官苦着脸,小声,“娘娘……直到君后扶持皇上登基,所有人都不知道先皇还有个儿子。” 褚寒觉出这里面有大秘密,但再问也问不出来,况且原因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君后欺负他夫君!! 褚寒想起君后那张脸,就恨自己当时怎么没直接冲上去咬一口! 他像夫君那般大的时候,还在父皇和皇兄们的宠爱下无忧无虑的成长,每日最大的烦恼就是扎什么头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夫君呢,早早就承受了那么多! 这是褚寒哭得最无声的一次,满脸都是泪,脸上却没有伤心,只有愤怒,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心疼,抬起握紧的拳就狠狠往桌案上砸了一拳,霍然起身。 在场的嬷嬷和女官、宫女们都被这惊天动地的一拳吓懵了,等娘娘都冲出去了他们才反应过来,美翠急忙上前看了眼桌案,得,又烂了,指挥道:“去,赶紧再换张新的来。” 娘娘砸烂了桌子是小事,等娘娘回过头来发现自己竟然一拳砸烂了个桌子,大哭着说自己的手骨折了才是大事。 为了娘娘的眼睛着想,美翠都得把桌子的事瞒好了,绝不能让他们虚弱如柳枝,娇气如仙女,皮肤轻轻硌一下都会青紫的娘娘知道! 指挥完美翠就赶紧跟着娘娘出去了。 “娘娘,娘娘您慢些。” 褚寒充耳不闻,走得飞快,他本就个子高,腿长,一步等于美翠的两步,此时盛怒,走得更快,美翠一路小跑都没追上,等她赶到时,褚寒已经跑到寿安宫前了。 美翠倒吸一口冷气,手脚发麻,“娘娘!不可!”当朝皇后冲进君后宫殿,殴打君后,传出去是要死人的! 百善孝为先,哪怕是君后这样的人,皇后若是打了,老百姓也是要骂的。 她还没来得及再劝第二句,只见娘娘从袖中掏出一把剪子,重重呵了一声,抄起剪子就开—— 美翠:“!!!” 然后,美翠就亲眼看见,娘娘一边嘴里好像在骂着什么,一边哭着狠狠地剪寿安宫前的花。 美翠:“……” 剪的那叫一个残忍,动作飞快,残影都快出来了,一刀两朵,剪不掉就扯,连根拔!草都不放过,那草尖尖都剪秃了,什么长势极好的树,把树枝掰了!还有蝴蝶?一巴掌拍死!让它们不长眼,皇宫这么大,那么多花园,非要跑寿安宫前面飞,那就不要怪他残忍了。 褚寒一通剪,发了好大一场火,小池子里的鱼也没放过,脱下外袍,噗通跳下池子,把鱼全抓上来,丢到他的衣服里,然后一兜,交给美翠,恶狠狠地说:“拿去给御膳房,告诉他们,全杀了吃了!本宫今天要把它们吃完!” 美翠一脸空白的接过,鱼不安分,一直在动,力气还不小,险些扑腾起来甩她一身水。 褚寒犹不解气,看了眼地上的鲜花,有几朵还是整朵剪下来的,挺漂亮,褚寒本着不让君后见到一点美景的想法,把剪下来的囫囵花也全带走了,把头上全插满了,他的头插满了就插美翠头上。 两人带着满身的战利品,气势十足的回长乐宫了。 褚寒也不哭了,吐出口浊气,只觉舒服了不少,走路姿势都有些雄赳赳气昂昂。让他欺负夫君!他让他一朵花也见不到! 不是嘴毒吗?不是诅咒吗?他让他在接下来的一年里都看不到花!让他在寿安宫里寂寞死! 午时,君后用完了膳,照例拿了本书,坐到窗边准备看书,可坐下后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他转过头,眼睛瞪大了,猛地站起身,撑着窗户,看着外面的一片狼藉,咬牙切齿,“有病?!” 哪个有病的做的?!嫌活得太长了?! 他身后的老嬷嬷都拉着老脸,看都不看他一眼。 君后气得眼前发晕,差点稳不住身体。 让他得了势,他要杀了这里所有人! 却说褚寒做了好事,就头顶着鲜花拿了条鱼去小厨房了,他要亲自给夫君做鱼吃。剩下的鱼他也改变主意了,先不全杀了,一天一条!慢慢杀! 清蒸、油炸、炒、烤、炖……想象成君后,解气多了。 褚寒气哼哼的,在厨房里忙了一个时辰才端锅,今日做的是清蒸。盖子一打开,香气扑鼻,鱼肉肉眼可见的软糯,想必夫君会喜欢。 褚寒换了套衣服,头上的花也只留了一朵,亲自端着鱼去找夫君了。 离得还远时,常公公就笑得眼睛都不见了,跑过来,接过他手中的鱼,“老奴来老奴来,别烫着娘娘。” 褚寒看常公公的样子,就知道夫君没有怪罪他了。 他在后宫做了什么事,夫君当然会第一时间知道。 褚寒也笑了,跟只骄傲的孔雀,仰着下巴,背着大手就一跳一跳地进偏殿了。俏皮可爱的像二八少女。 偏殿里,李乐童早已放下朱笔,在等他。 他确实知道褚寒做了什么好事,跟常公公不同,他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淡,见到一蹦一跳的褚寒,眉心还皱了一下,褚寒就乖乖站好了,只是眉眼间的灵动藏不住,时不时偷看眼李乐童。 李乐童看见褚寒的手背上有些红,应该是做鱼的时候又被油溅到了,他道:“下不为例。” 没有明说,但都知道说的是什么。 褚寒毁了寿安宫前的花园,把君后气的叫了太医,就只受了这么轻飘飘一句‘下不为例’。褚寒笑了,凑到李乐童身边,张开手抱住李乐童的手臂,晃了晃脑袋,“夫君,我头上的花好看嘛?” 前几日见,分明还觉得滑稽可笑,不能直视的打扮,今日看褚寒这么得意的模样,竟也觉出了几分可爱。 李乐童浮现出很浅的笑意,没说好看,也没说不好看。 “用膳吧。” 其实他应该训斥惩罚褚寒的,身为皇后,以下犯上君后,这罪太大了,但李乐童说不出训斥的话。 他很清楚,褚寒这么做,都是为了他。明明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可还有人这么为他生气,气到顶着炎日,剪了一花园的花。行为幼稚,毫无杀伤力,可也是褚寒唯一可以做的。 褚寒哪里是不懂规矩,他懂得很,他知道再过的,他无法做,便只能用这个来出气。 李乐童这几日都在处理朝堂上君后的人,废了不少力气,他每抓到一个,那人就会带一句君后给他的话,说来说去,无非都是羞辱他的话。 君后知道他的人暴露了,便一不做二休,在他们没用前,恶心他一下。 李乐童是没有动怒的,在褚寒今天做的事之前,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但听着影卫的汇报,亲眼看到褚寒头上的花,闻到空气中的鱼香味,这么多天,他第一次露出了笑容,眼中的冰,第一次消融。
第二十五章 这是褚寒见过的, 为数不多的李乐童的笑容中,最为温柔的,还带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纵容。 褚寒看傻了眼, 只觉骨头都软了。 剪花剪的手指都疼了,做鱼做的汗流浃背, 在这一瞬,看到夫君展露的笑容, 都值了。 褚寒高兴的脑袋好像都空了, 很是飘忽, 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李乐童的手,手指微微相错,便是一个十指相扣的手势。 “夫君喜欢我的打扮, 我日后便都这样,可好?” 李乐童在他的手握上去的那刻就控制不住地僵直了脊背,下意识就想甩开褚寒的手,他移开视线, 忍住了。 从跟褚寒的第一次见面起, 褚寒就总是往他身上凑,李乐童原本已经有些习惯了, 但只是习惯褚寒的飞扑和挽手臂, 这次直接的肌肤相贴, 让李乐童再次不适应起来。 “不……”李乐童正要委婉地告诉褚寒,不必日日都这样打扮, 谁知褚寒压根就没打算听他的回答, 准确来说, 他从看到李乐童的那抹笑后,就有些找不着北了, 此时又牵到了李乐童的手,更是飘飘欲仙。 褚寒贪恋地摸着夫君的指尖,声音似喟叹般,“夫君,你的手好嫩啊。” 夫君的手怎么也这么好看啊?又好看,又好摸。食指和中指,还有掌心有一些薄薄的茧,但是一点也不影响褚寒摸来摸去,而且还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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