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动作的僧人都立在原地,我小心去探他们鼻息。还有气。我先时急忙把那令人觉得不妙的阵法毁了,将器官与长剑都移出血阵。那长剑三尺有余,上面似乎花了什么纹路。我觉得有些熟悉,但当下来不及去细思。扔下长剑,我又连忙从殿外缸子里取水浇灭了镬下烈火。可惜镬里人却是活不成了……我忍着恶寒与恐惧,将血肉泛着煮熟颜色的、还成人形的人都搬了出来。至少……也要让他们留个全尸好好葬了。出门取水时我顺道看了外头躺着的身上无伤的人,却发现他们已经没了气息。 整个安须寺里的人,竟无一生还。 镬底还有些残肢断臂,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在其中看见了明悟的头颅。他脸上的肉被烧脱了许多,一只眼闭着,一只眼被煮熟了像是酒楼里清蒸鱼的鱼目。 我再也抑制不住,抛下头颅,扯下面上布料,吐得昏天黑地。 我把胃里的东西吐得很干净,吐到最后浑身都没了力气,满脸涕泪,还是一个劲儿呕着酸苦的胆汁。吐完我便开始无声地哭。 这五年来,我已把安须寺众人视作亲友。怎么,怎么就这样了呢?这种委屈之情似乎与我十分熟稔,顷刻间就席卷了我的神识。我怎么又无所归宿了?我脑海里想着的是“又”,我却再也没有追究的心思。 不待我调理好情绪,后脖颈似是被劈了一记。眼前一黑,我身子倒了下去。 ---- 谢谢谢谢大家的陪伴,想要评论莫多莫多┏ (^ω^)
第25章 再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双脚离地被吊在一棵大树上。 树下三个黑袍人围坐着,似在打坐。我胡乱瞥着,发现其中一人身上背的剑与方才阵法里的很像。绳结从我脖颈绕过缚住双臂,捆住双手。我略微挣扎,发现这绳结绑得很紧,几乎勒紧皮肉里。 就是这几下挣扎,黑衣人都抬头看来。他们脸上带着银质面具,看不清样貌。我被他们看得心悸,又想起方才发生的事,不知要不要开口。 “三位施主,不知要带我二人去哪儿?” 我正踌躇,却发现身侧还有一道声音。那声音不悲不喜,听来耳熟,我晃着身子想要看清,却发现难以实现。只好静待黑衣人动作。 黑衣人没有理我二人,而是自顾自打坐。毒辣的日光透过茂密的树细碎照在我身上,我热得流汗。 “佛子?”我小心翼翼开口问,声音压得有些低。 就当我以为自己听不见回复时,清澈的声音温和地响在我识海内。 “是贫僧。周施主,你用过去我教你的法子传音予我。” 我深深呼吸一下,努力静心下来运用内力与他沟通。 “安须寺……发生了什么?” “我在藏经阁读书,忽然发觉外头传来打斗声。推门出去便看见师兄弟们在……屠杀香客,我刚要上前阻止,却被这伙黑衣人劫持。他们把我捆在柴房,他们再次回来时外头诡异的唱乐声停了,你也被他们带来。” 看来佛子知道的也少。我把自己所见详尽传他,踌躇着还是说了发现明悟头颅一事。我脑海里很长时间没有他的声音传入。 过了很久,他在我身后用低沉的声音开口念诵经咒。那是超度之咒。我心中沉重,也随他默念起来。 待到完整念完,佛子又传音给我。 “不是这三人所为的安须寺之事。” 我拧起眉头。 “为何?” “依你所言,阵法被破坏,那诡异煮镬也停了下来,而显然那诡吊仪式还未完成。这应是凶手不愿看见的。可待我看到昏迷的你你被绑过来时,那异语唱声也没继续,黑衣人也未杀了我二人。他们的目的似与前一批人不一样。” 我想了想。如若黑衣人便是操纵寺僧的人,又怎么会不顾阵法与镬,只带着我二人逃出寺呢?要是那阵妖风后吹灭烛火的不是三位黑衣人,那么证实破坏阵法的人还在寺中,黑衣人又怎么敢再返回禅堂带走我? 再上路时,我与佛子被放了下来,由三人捆住双手带着前行。幸而他们休息时,也只是把我们二人背对背捆在一处,再也没吊着了。三位黑衣人彼此间从来没有交流。我起初以为他们提防我二人,后来趁他们喝水吃饼时看清他们的舌尖缺了一截,又从中分开。这样的舌头,自然说不了话。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不断重复赶路,停止赶路后睡觉,睡了被叫醒,醒了又赶路的过程。 也正是手上绳子被他们紧紧拉着,我才能仔细观察其中领头黑衣人背后的剑。锋利,一把极其锋利的剑。长三尺有余,剑身刻重瓣花,不知是牡丹还是芍药。那把剑在日光下夺目逼人,在月光下亦流光溢彩。我忍不住总去瞥它,不知是不是由于惜剑。我醒来时便有一身内力,如今又对这剑似是有特殊情感,莫非我过去使的武器也是差不多的一把剑?江湖传闻所有使武器的人里,学剑的人最惜武器,可我跌下山崖时怎么身无长物…… 而那把好剑似乎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三人最终的目的地是一处山谷里的宫殿。宫殿外有许多树,因着夏日里它们都还是郁郁葱葱长着绿叶的样子,我认不出是什么树。 进到宫殿主殿时,领头的黑衣人向前一步单膝下跪行礼,又恭敬递上背后长剑。我也因此被他手上的绳头扯了一下,踉踉跄跄跌倒了。 我四肢都趴在地上,吃力地抬头。这大殿空荡,只立了鎏金香炉两只,其余就没有装饰。可大殿中央的高台却摆了一把镶金镀玉的髹金椅子,奢华至极。那椅子外的重叠软红云纱被风吹动,我仰着头得以看清椅子上的人影。 高台主椅上的人懒散地侧躺着。他也带了银色面具,只不过露出了半边脸颊与嘴巴。我观他似乎年纪不大,高高的马尾辫了络子,脚上靴子也是时兴的胡族软底尖角长靴。还有……他的唇还是浅浅水红的。只不过他全身都是白色,只是有深浅变化与暗纹,不至于太简朴。 “贰伍、贰陆、贰柒,你们三人此次干得不错,我倒是没想到你们还能拿回‘艳影’。” 那抹白色见了黑衣人手上的长剑,似是心情十分不错,直起身子,一阶阶迈下步子走来。 我脸抵在暗红软毯上,狼狈地看着那双软靴愈来愈近。 白衣人取了剑,用手指弹了弹剑身,听得“嗡”一声剑鸣,他又单手利落挽了个剑花。我吃力抬眼看完全程。 “果真是‘艳影’,终于回来了。”他满意喂叹一声,“这二……” 他话语突然止住,白靴子踹开挡在我身前的黑衣人,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提起来。白衣人把我托起后就扯了手。我颤颤巍巍站好,看着那弯浅红的唇此时紧紧抿住。 “贰伍,我不是说了不要再带这种东西来谄媚了?” 虽是反问,白衣上位者却说得平淡诉来。 被称作“贰伍”的黑衣人双膝跪地,手飞快做着手势,被分成两瓣的舌头努力发出些声音。却被白衣人又一脚踹倒。 “我说了,我最厌恶别人模仿他。”他语调一转,双手掐住我的脸颊,“又何况是……这样拙劣的模仿。” 他的手摁得很重,我没咬紧的牙关刮破口腔里的肉。疼得我呜咽一下,也来不及开口说话。其实也是不知道怎么说。毕竟,这一切变故太快。 此时我身后的佛子出声:“你是……‘白衣人’?” 那戴面具的人收了手,恶狠狠地在我衣襟上擦了两下,似是嫌脏。他一只手把我推开,倨傲地开口:“你是安须寺佛子?消息还真灵通。” “你既也与迷宗中人不对付,又绑贫僧与小友二人做什么?” “佛子还真是自作多情。这人不过是我那不懂事的部下绑来的。至于你……明知故问。” 佛子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不再开口了。 “佛子还是不愿说出怀华草的下落吗?”白衣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那我可真是难办。” 过了一会儿,他状似恍然大悟,颇为喜悦地说:“不如,我把你的朋友杀了吧?” 我瞪大眼睛,连忙道:“不可!” 白衣人冷冷瞥了我一眼。 “我,我和佛子一点儿也不熟!我不过是暂住寺中的香客……你杀了我他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那张银色面具转了过来,面具主人朝我走来,与我近在咫尺。 他的声音很清脆动听,此时压得有些低,说出的话让我毛骨悚然。 “我倒不知道何时什么杂碎都能在我面前顶撞我了。贰陆,带他去……罢了,找间柴房关着。” 一个黑衣人向我走来,反剪了我的双臂。白衣人武功似乎造诣非凡,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威压使我隐隐察觉。如果是现在就反抗,似乎不是明确的决定。我只好放弃了反抗,被那人强硬地锁住手腕,带离了大殿。 ---- 大家不要把我们澹台小狗想得太坏啊啊啊,上章坏事不是他干的啦!猜猜弟弟新马甲为什么穿白衣服(。挺恶趣味的原因) Please评论一下!
第26章 唉,我只是下山买了趟烧鸡,怎么就沦落至此……我想起烧鸡,有点遗憾,但是又想起安须寺的诡异回忆立马只剩下后怕和悲痛了。 柴房里都是劈好的木头和干草,空气中是浑浊的木香和尘埃的气味。我身上的绳子还没解开,只是本该被牵着的那段又在我腕上多绕了一圈。这绳子怪异,不是寻常松散的草绳,像是泡过水的皮革,越挣越紧。我的手从被缚在身上改成了绑在身后,这种扭曲的角度让我觉得手臂酸疼。 我想起佛子——那个年纪不大却经历此事后还能不崩溃的少年,不禁心中叹了口气。不知道诨号“白衣人”的少年会不会对他做出什么事……可惜我虎落平阳,只能被困在柴房等待了。 可惜等到天黑,也没见到佛子被送来柴房。好吧,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让我们两个同伙呆在一块儿,是我痴心妄想了。此时更加悲催的是,我肚子咕咕叫起来了。我中饭吃得潦草,为的是晚上那只油香金黄的烧鸡。此时却是聪明误了聪明,饿得不行了。 柴房的窗子又高又窄,我从那户小窗子里看到外面天空黑漆漆的,只有寥落几颗碎星。 正当我捱着饿意,昏昏沉沉要睡去时,破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那声音在寂静夜里很突出,我蜷缩了一下身子,抬起重重的眼皮,看见月光下一团白色的东西,像是雪。 那团雪就往我身上扑来,带着很重的花酒味。很烈的酒,同时伴着很馥郁的花汁香。我被这股浓厚的味道一熏,登时清醒了。我动了动身子,却发现那团雪也很重,我动弹不得。身上人抱着我的臂膀,蹭了蹭我的肩窝。夏衣轻薄,他的动作蹭开了领子,冰凉的金属就直接抵在了皮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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