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当下便出了一身冷汗。 见风使舵到了王上这儿,这若是存了另寻新主之意,可是造反的大罪! “将军息怒啊,都怪奴才教导不周,让下人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刘胜跪下谢罪,自顾自地扇着自己巴掌,十成十的手劲儿,一下都没心软的。 呼延锡和没叫停,刘胜也不敢自己停,直到一张脸肿了起来,嘴角也出了血,卫凌于心不忍,劝了呼延锡和道:“刘公公也是无心之失,将军便饶他一回。” “饶他?”呼延锡和看向卫凌道:“你可知他这一疏忽被旁人知道了要如何传吗?你可知道这几日你家主子是如何过的?当日去暗卫营找你无果之后,回来便咳了血,心口痛得整宿难以安眠。” 呼延锡和自然知道卫凌如今这么待呼延云烈皆是事出有因,无论是从前的辜负,还是今日的白梓,他都有缘由责怪呼延云烈,乃至对他冷脸相待。 但他毕竟是呼延云烈的堂哥,见不得自己弟弟受委屈,再者,呼延云烈总归是卫凌的主子,又瞒着卫凌将一身武功渡给了他,落得今日一个病痛缠身的下场,总归是还了卫凌几分。 卫凌听见呼延云烈咳血,面色一僵,转头急问刘胜道:“为何会咳血?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刘胜停了掌掴自己的动作,嘴里含糊不清道:“是川楝子…王上的药酒中加了这一味药。” “即是知晓川楝子对他身子不好,太医院都无人阻拦的吗!” “这…”刘胜踌躇道:“这药酒没有拿给太医院的人查。” “为何?”卫凌不解。拿给主子用的药都要经由太医院的人查看,以防有所纰漏,为何这次就不查? 刘胜看了眼呼延锡和,得到授意后才说:“前几日王上咳血,心痛难耐,太医院皆是束手无措,白公子于是献出一坛药酒,说可缓王上病痛,未曾想里加了川楝子啊。” “所以为何不让太医院的人查?” 刘胜见糊弄不过去,只得吞吞吐吐道:“王上说,既是白公子献上的便不必查了。” “荒唐!”卫凌排桌而起,显然是气到极致。 说不清是更气呼延云烈不设防地宠幸白梓,还是更气他不将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刘胜甚少见卫凌动怒,顶着一张青青肿肿的脸哭丧着,看着也怪心酸。 “罢了,你先下去。”呼延锡和将刘胜支走,独留他与段刻,还有卫凌在厅中。 待门合上,呼延锡和才对卫凌道:“你可知你那主子为何做这些?” 卫凌不做声。他几乎从不与人提及呼延云烈,当下也不知如何回应呼延锡和的询问。 “若你不知如何说,我便换个问法,你觉着你主子此番举止皆只是因为白梓吗?” 卫凌没有否认,呼延锡和便当他已默认。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你那主子也是自己造的孽,如今算是自食其果了。” 卫凌望向呼延锡和,不知他何出此言。 呼延锡和故意顿了顿道:“依照你对你那主子的了解,他至于因为一个白梓失了身为君王的决断吗?” 见卫凌思索着,呼延锡和又道:“退一万步而言,即便如今在你眼中,以为他是因为白梓行为异样,你想过没有,为何是白梓?” 有些事,他若是不点明,卫凌那个榆木脑袋,同段刻一般,是怎么也悟不出的。 “若你不是觉着他将白梓视为了你的替代,又怎会如此气恼?” 卫凌如同被击中一般,心头猛地跳了一下。 他是因为气恼主子将对自己的情谊,移花接木到了白梓身上吗? “从前他是如何固执地误会你的,如今你也是如何固执地误会他,我身为局外人,没什么立场劝你释怀,作为他的亲属,亦无法公公正正地看待你二人间的关系。但有些话,我觉着还是有必要同你说清楚的,若你对他从前不信你、苛待你心存怨恨,如今是铁了心要还回去,那也罢。若你还愿同他继续走下去,便不要让误会生误会的,闹得两个人都无法善终。” “有些事,不要等知晓了再后悔,于你,于他,都是这般。” 呼延锡和难得一下说这么多话,可见对这事是真的上了心。 段刻怕他心劳,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背脊。 卫凌听了呼延锡和的话,只觉得心里头越发混乱。 事事一涉及呼延云烈,他便无法淡然处之,总想想个透彻,却怎么也透彻不了。 “卫凌,你是不是不敢承认,你对你主子,已然生了爱慕之心?” 卫凌猛地看向呼延锡和,瞳孔骤缩。 半晌,他蠕动着嘴唇,却仍是没说出什么。 “没有…”他喃喃道。 似乎是为了让自己更笃定,他开口道:“不可能,我对主子…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呼延锡和暗想,他为了你可以不要武功、不要江山,甚至不要自己的命,如此还不足以消泯从前的恩怨吗? 卫凌不愿再陷入从前的境地。 那种不断地责问自己、不断地为他人找寻伤害自己的缘由,不断地付诸于信任又不断地被辜负的境地。 他是人,不是一块无情无欲的石头。 “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便如世间的机缘一般,转瞬即逝,他已经失去过一次,并为此倾其所有,你呢?也要如此吗?” 段刻见卫凌浑身紧绷,下颚显出了一条凌厉的曲线。 知晓他内心的煎熬,卫凌与他相似,都是不善言辞且防备心极强之人。内心固守的信念轰然崩塌,重新建起自然需要时候,逼不得的。 轻轻按了按呼延锡和的肩颈,唇瓣抚过人的耳垂道:“让他自己想想,莫要再逼他了。” 原本只是单纯地劝言,谁知呼延锡和忽地侧头,在段刻唇上落下一吻,一双美眸落到段刻眼中,叫人浑然忘事。 段刻还没回过神来,呼延云烈便已从后边走了出来。 他看上去消瘦不少,从前贴身剪裁的衣物如今上身却是大了一圈。眼下有乌青,脸上透着病态的苍白,步伐也不如从前沉稳,有些许的虚浮。
第122章 死无葬身之地 卫凌见呼延云烈出来,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眼。 他不知晓主子听了多少,亦或是…有没有听见他那句“没有”。 呼延云烈望了卫凌一眼,见人避开了眼神,更是落寞。 落座之后,重重地揉了揉眉心,开口道:“今日又是为了什么事?”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你。”呼延锡和见呼延云烈神情疲惫,自是知道依他如今的身子,操劳应付国事实属勉强,又要应付一个时时跟在身边的白梓,过几日还要准备秋猎,真是…唉。 “你知道那酒里加了川楝子吗?就这么一坛一坛地喝,不要命了?”呼延锡和故意问道。 “不把样子做足,如何让人信服。”呼延云烈回道。 做样子? 卫凌一开始还不明白二人间的对话是何意,待反应过来,惊讶地问呼延锡和道:“你们已然知晓白梓可疑?” “自是知晓,你主子还不至于荒唐到是非不分的地步。”言罢,又补了句:“虽说为了你,荒唐事也没少做。” 卫凌看向呼延云烈:“那为何不同我说清楚。”言语间全然忘却什么君臣之恭。 呼延云烈苦笑道:“你给了我时候说吗?”几次寻上门都被赶了回来,好容易卖弄可怜将人诓来,也是草草几句便要走,怎么都不肯听人把话说完。 卫凌说不出心里作何感受,心疼、恼怒、气愤,还有一丝…放松。 “主子不该以身犯险,拿自己的身子做注。” “我内力深厚,一些川楝子无伤大雅,你不必为我心忧。”呼延云烈见卫凌牵挂他,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方才还愁容满布的面庞,眼下由阴转晴。 呼延锡和白眼快翻到天上去。 堂堂呼延王,在自个的暗卫面前摇尾乞怜,一点好脸色、一两句关怀的话便能叫人心旷神怡,真是没得救了。 “还是好生筹划筹划秋猎的事吧,白梓人都送来了,这场秋猎大概是难消停。” - 皇家猎场设在城郊的山野中,低矮的丘陵山路崎岖,再加上许久为未曾打理,山间出没的野兽一个不设防便可能暴起伤人,灌木丛也长到了人腰处,极易供人藏身。 暗卫营那边的布防之事呼延云烈本想交由卫凌来做,然炙影暗中同几个谏官勾连,在朝堂上就此事参了卫凌一笔,恃宠而骄、目中无人,企图越俎代庖,明里暗里还在责备呼延云烈过于宠幸卫凌,失了君王的分寸。 有关卫凌的事,其实一直是宫中的禁忌。呼延云烈征战天下,从关外带来的大多是兵士,攻下一城便留下一些亲信督城,自己则带着人接着南征北战。是故陈年旧事,大多是传言,有人当真,亦有人不信。 后来定都昌泯,呼延云烈不说二话地遣散后宫,闹得满朝文武翻天覆地,才渐渐有些传闻,翻出了当年卫凌的事。然而即便有传言,也只是暗地里,直到炙影将此事闹到朝堂之上,才摆到明面上来。 若不是卫凌任暗卫营副营首以来,倍受营中众人拥戴,所实行的新令也为人称道,怕是背后的话,不知道说得要有多难听。 校场上,卫凌与炙影带来的人分列两便,相互对峙。 赤跟在卫凌身后不远处,身着暗卫营比武的衣装,浑身紧绷,戒备地望着炙影,仿若一只捕食的小豹子。 “卫凌,我等今日已经许久了,你可还急得我们当日的赌注?”炙影开口道。 “自然记得。”卫凌手负于身后,上前两步道:“你赢了,我离开,我赢了,取而代之。” “呵”炙影冷笑两声道:“你等这一天,怕是许久了吧?” “自然”卫凌也不否认:“你为人阴鸷,不该呆在这个位置上。” 炙影本质上与丘林虎无什区别,都是以使他人痛苦为乐,这样的人心思扭曲,手握大权只会祸害旁人。 炙影没想到卫凌这般直截了当,叫他在众人跟前下了面子,当即恼怒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若非爬上了王榻,何以平步青云,短短几月位置副营首。不配?这两字从你口中说出才是当真可笑。” 卫凌面色如常,炙影恼羞成怒的话激不了他,淡淡道:“你的话当真是太多了,多说无益,比试吧。” 言毕,让出位置,赤迎面上前,身后跟着其它九人,十人如伞状排列,身子微侧于边上的同伴。 “呵,不见棺材不落泪。”炙影冷哼一声,嘴上虽硬着,垂在身侧的手却一紧。 赤那一行十人的气焰足得很,他与人打斗的场次数不胜数,到如今,仅凭出场的气焰,便能大抵看出一场比试的输赢。
97 首页 上一页 85 86 87 88 89 9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