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的身体被他箍在怀中,瘦削的下巴搁在他肩上,冰冷的侧脸贴着他的颈窝,像一具任人摆布的傀儡。 他一手握着卫凌脆弱的后颈,一手极其仔细地替他清洁后背,唇瓣落在那高耸的蝴蝶骨上,他在卫凌耳畔低喃:“你若想一直睡也行,待天下安定我就下来陪你。”说着,他将脸埋入怀中人颈间,贪婪地吸着他身上气味,很淡很淡的药香。 垂落在床沿手微微一动,片刻便止,仿若从未发生。 呼延云烈:老婆你什么时候醒呜呜
第69章 夕阳西下,天色如焰。 呼延云烈陪了卫凌一下午,从洞穴中出来已到傍晚,按照惯例,他会在药灵谷同弥先生用过晚膳,停留一晚,次日启程回京罍。 走到半路,隐隐听到一阵呼救声。 后山一带长了不少奇珍异草,但地势险峻,时常有人因为采药被困于山中,过好几天才被人发现踪迹。 呼延云烈循声而去,走近了才看见一处缝隙中,一灰衣青年正扯着嗓子喊“救命”。 “谢天谢地,终于来人了,快搭把手拉我上去。” 呼延云烈单膝跪地,撩起宽大的衣袖,伸出半截精壮的手臂,准备拉人上来。 谁知灰衣青年一抬头看见来人的样貌,立马变了脸色,抬手就要挥开呼延云烈的手臂,被呼延云烈轻松避开。 “滚,我不要你帮忙。” 呼延云烈微微昂头,俯视着被困的青年,一时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换作旁人如此不识抬举,他早就一走了之,但出现在这片地界的人,大有可能是照料卫凌的小厮,替他照顾过卫凌的人总不能放任不管。 “天色已暗,你要现在不上来,今晚就要在这过夜了。” “过夜就过夜,过夜也不要你这个暴君、这个负心汉拉我上来!” “负心汉?”呼延云烈挑眉,“本王上过你?” “你你你…”灰衣青年脸色涨红,话都说不囫囵 ,“你不要脸!” 呼延云烈双手抱胸,昂着头又仔细看了看这人的样貌,顿时觉得眉宇间有些眼熟。 “你赶紧滚!三天两头往这跑,我都替卫凌觉得晦气!” 知道这是谁了,他就说这人好像在卫凌身边见过,嘴巴这么臭,想不记得都难。 “本王念在你是卫凌身边的人,饶你一次,再敢出言不逊,叫人拔了你的舌头。” 秋明还想再骂,眼前却忽然闪过一个黑影,天旋地转之间便已稳稳落地,腰间箍着他的臂膀一松,整个人就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待回过神来,他狠狠地瞪向呼延云烈,一边揉着自己摔疼的屁股,一边骂骂咧咧嘴上不饶人。呼延云烈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呼延先生!呼延先生!” 远处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叫,呼延云烈循声望去,一眼看见方才守在卫凌的身边的小厮。 心里有根弦“噔”地一下绷紧,他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往小厮的方向迈步。 步子越走越快,到后边已经飞奔起来。他的手止不住的发颤,脑海里不断响起一个声音——卫凌醒了! - 呼延云烈一路踏叶踩水奔到洞穴入口,在狭窄的穴道中横冲直撞,脸侧被岩壁刮出道道血痕也顾不上。然而,跑到最后一个拐弯处时,他却停下了。 他站在原地踌躇不前,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透出的一点火光,朝思暮想的人就在一步之遥的地方,他甚至能看到岩壁上卫凌摇曳的侧影。 卫凌会原谅他吗?会记得他吗?会留在他身边吗…… 明明有千思万绪,却又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屏息凝深,全神贯注地听着天井那边的动静。 “悉悉倏倏”的声音传来,像是衣料摩擦,呼延云深吸一口气,就要往里走,忽然听见“咚”的一声巨响,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箭一般地射出去,一眼看到卫凌迷茫地摔坐在水桶边,半边身子都被水打湿。 呼延云烈心疼的要命,连忙将人报到石床上。洞穴阴凉,怀中人冻得发抖,他连忙解下外衣将人瘦骨嶙峋的身子一把裹住,揽在怀中,完全看不见怀中人细微的挣扎。 卫凌双手抵在呼延云烈胸前,他很冷,喉咙很干,头也很痛。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要搂着他,虽然这个人的身体很温暖,能暂时驱走他体内的寒意,但他不想靠近这个人,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身体在本能地排斥这个人。 这个人是谁?他们从前很亲近吗?为什么他全然记不起这人的名字,脑海中也没有关于这人的任何记忆? 刚要仔细想想,太阳穴处却仿佛被人扎穿一样地剧痛。 太痛了,他忍不住用拳头捶自己的头,每一次都下了死力气。然而没砸两下,手就被人紧紧握住,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摆脱不了桎梏。 “你…你放手…离我远些。”这是醒来的卫凌对呼延云烈说的第一句话。呼延云烈攥着卫凌的手,眉头紧皱,顾不上他说了什么,“你哪里痛,告诉我,别伤了自己。” 卫凌耳边一阵嘶鸣,他紧咬着下唇,忍下呻吟,眨眼的功夫,额间已布上一层冷汗。 此时,洞外响起一阵骚动,小厮领着弥先生急匆匆地往石床这边来。见卫凌面色泛青,下唇已被咬出了血痕,连忙一指点在卫凌的率谷穴上,又对呼延云烈道:“你先出去,我来看看。” 呼延云烈犹豫半晌,终是不情愿地退了出去。跟来的秋明看见卫凌这副模样,还没来得及为他醒来欣喜,心就一下坠入谷底,他鹰隼般的双眼瞪向呼延云烈,在呼延云烈走过他身旁时阴冷道:“有你在,他永远都不会好过。” 呼延云烈如遭雷击,他瞥了秋明一眼,失魂落魄地走出天井。 有他在,卫凌永远都不会好过。似乎真的是这样,卫凌每一次同他接触都不得善终。呼延云烈一拳砸向洞穴岩壁,拳头上的血顺着岩壁一路流下也浑然不觉。 - 呼延云烈走后,卫凌的头疼顿时缓解了许多,他放下捂着头的手,对上弥先生忧心忡忡的目光。 “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弥先生问道。 卫凌垂眸凝思,半晌,却只摇头。 弥先生叹了口气,接着问道:“身体可有不适?” 卫凌思索良久道:“方才,头有些疼,现在却好了许多。”似乎是那个人一走,他的头就不疼了。 “不是有些疼,是很疼!”秋明插嘴道。卫凌开口说痛,那必然是痛彻心扉。 弥先生心下有数,又问了卫凌几句,给他服下一枚丹药,嘱咐小厮和秋明两日后再领卫凌出天井,之后便独自退了出来。 看到守在天井外的呼延云烈,开口道:“出来说吧。” “我想留在此处照料他。” “你如今最好不要出现在他眼前。”弥先生直截了当道。 呼延云烈跟着弥先生走出了洞穴,两人一路无话到书房,弥先生示意呼延云烈坐下,又给他倒了杯茶,不等呼延云烈开口,便回他道:“你应当看得出,他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呼延云烈不语,握住茶杯的手渐渐收紧。他想过成百上千种卫凌醒来看见他时的反应,可能是气急败坏,可能是隐忍不发,可能是一切如常,却从未想过会如今日这般,排斥疏离。 卫凌…一定是失忆了才会对他露出那样的神情。 “我明白,他失忆了。” “不算失忆。”弥先生摇头道,“他并没有忘却从前种种,换言之,他虽然暂时记不得从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却记得那些事带来的种种感受。” 呼延云烈眉头皱成一团,不明白弥先生所指为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典故你应当听说过,卫凌如今的状况便与此相似,他虽不记得你是谁,但却记得你给的伤害。方才你一靠近,他就头疼不止,正是记忆深处的本能在告诫他,远离让他陷入痛楚的源泉。” “如今,于他而言,你就是那条井绳。” 知道大家心疼卫凌,欢迎大家讨论剧情、分享感受,but谢绝情节方面的写作指导,感谢理解~
第70章 不准管那个贱人 卫凌坐在后山的池塘边喂鱼。 手里的鱼食一抖全然撒入水中,色彩斑斓的锦鲤一拥而上抢了了个精光,有的越出水面差点蹦到岸上。 他木然地看着被鱼尾搅得波光粼粼的池水,一时间觉得这些鱼儿活得真快活。 比他快活。 前些日子一直待在天井的石床上,四肢萎缩无力,吃饭都得要人伺候着喂入口中,弄得他好不自在。 试着回想自己的过去,却发现记忆宛如一张纯白的素纸,一墨不染。弥先生说是蛊虫的缘由,他的记忆像是被附上了一个罩子,记忆本身没有消失,只是暂时与他的意识隔绝。待时机到来,他自会替自己清除毒虫,拿掉那个罩子,助他恢复记忆。 他问弥先生,自己的过去值得记起吗?弥先生沉默良久,只说人之一生没有白走的路,但于他而言,或许借此机会了却前尘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弥先生让他不要多想,遇见让他头疼的事物不去看、不去想,尽快远离即可,好好养病,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没有记忆的人便没有过去,他的所有皆出自旁人之口,仿佛在听一出戏、在看一本折子,浑然无感,浑然不觉。 只不过草草听下来,倒觉着他们口中的自己着实无趣又可怜。 出生便没了娘亲,懵懂无知的年纪被亲爹丢弃,人**将他卖入暗卫营,后来又被自己的主子抛在敌国十年,直到舍身就义。 真是悲惨。 但他完全不能将自己代入这其中,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失去触角的蜗牛,失去了感受周遭的途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在这世上,也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活下去,他像沧溟之间的一叶扁舟,孤行于烟雨朦胧的江面,前不见去路,后不见来路。 “怎么在这坐着啊?不是让你好生休息吗?”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卫凌不回头也知道来得是谁,这几日就是这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他虽觉得聒噪,但也知这人是心好才念着他,便没忍心推拒。实则有时候,他更想一个人呆着。 他有好多事没想明白,比如如何立足于这个世道。 “喂鱼。”卫凌解释道。 “这鱼都吃得膘肥体壮了还要喂?倒是你,养了这几日也没见长肉。” 秋明大老远就看见卫凌孤零零在这喂鱼,一个人坐在大石头上目光木然空洞,身形瘦削萧瑟,一头乌发掺了不少白,整个人看着倦怠又凄惨。 真怕再来一阵风人就散了。 “想些什么呢?大老远就看见你愁眉苦脸,是嫌药难喝还是嫌小厨房做得菜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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