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一手撑着床柱,一手捂着腰腹站了一会儿,待缓过劲来,才捞起地上被扯破的旧衣,一瘸一拐地往帐外走去。 守卫在帐前站了一晚,纵使卫凌全程咬着牙,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但他们只消将那叮铃咣当的响声和王上的低喘稍稍联系,便能猜到昨夜帐中发生了什么。 是故,当他们看见卫凌衣不蔽体地走出帐子时,只觉得万分恶心,其中一人忍不住朝卫凌吐了一口唾沫 下贱。 堂堂七尺男儿,上能杀敌卫国,下能舞刀弄枪,竟甘愿雌服于男人身下,做一个发泄器具,连勾栏院的妓子都不如。 卫凌没有理会,他佝偻着背,双臂环绕着自己的腰腹,步履蹒跚地往水边走去。 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清晰地印在他脑海里,主子驰骋在他身上,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腰,指腹的纹路刻在他腰间,炙热而深切。 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要疼昏过去了,但接下来又有更为剧烈的疼痛将他从恍惚中唤回,所谓酷刑,不过如此了。 好在,这份苦他受了,主子便不必受了。 卫凌脱下衣物放在水边,四周看了看确定周遭无人,才一步一步踏入水中,瘦弱的背上青紫黑红一片,逐渐被水淹没,荡漾开带着血色的波纹。 正要清洗,忽然胸口处一沉,顿时痛得他跌坐在水中,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连着呛了几口水,四肢百骸像是被灌入刚融的雪水,这是寒毒发作了。 卫凌不敢耽搁,他踉跄着往岸上去,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水都没擦干,便穿上已经半湿的旧衣,蜷缩着侧躺在岸边。 身下是大大小小的细砂石子,隔得背上的伤有些难受,难以言喻的地方一抽一抽地跳着,痛得他不敢伸手去碰。 营帐内都是大通铺,十几个军士睡在一起,他怕被人看出异样,也不敢回去,只能独自蜷缩在着凌晨湿冷的岸边,等捱过这一通寒毒再回去。 恍惚之间,他听见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是应该立刻警惕起来的…但他太疲倦了,连端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算了,死了便死了罢,能为主子做的事他都做了,这一生,可以到此为止了。 “嘿、嘿,你醒醒,别睡啊。”药童放下手边的药箱和陶罐,拍着卫凌的脸道:“怎么又是你?还又受了这么重的伤…” 卫凌睁眼,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低喃道:“你是…” “我是秋明,你的救命恩人,记住了。”说话间,秋明将几簇药草搓成一束,放在卫凌鼻下,“来,猛吸一口。” 卫凌依言照做,鼻腔窜如一股浓烈的草药味,直冲大脑,瞬间让他的意识清晰了不少,身上痛楚也有所缓解。 “打个水都能碰见你受伤,你是天天被人虐待吗?” “抱歉…” “抱什么歉,你见过受伤还要抱歉的人吗?伤你的人才要抱歉。” 秋明将自己的外衫脱下,“你衣服都湿了,穿我的吧,别到时候又发热,小病拖成了大病”秋明将外衫递过去,上下打量了卫凌一番,“你看着还没我个十几岁的人壮,这衣服应当穿的下。” 秋明的外衫是白绸料子的,上面一尘不染,还留着些许药香,卫凌没有接过来,他头发还是湿的,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水,身上也没清洗干净,一身的污秽,又怎能弄脏他人的衣物。 “怎么,嫌弃我穿过?” “不…不是…”不等卫凌解释,秋明便上手去扯卫凌破破烂烂的衣服,卫凌躲不开,只得妥协道:“等等,我自己脱。” “这还差不多。”秋明将衣服抛到卫凌怀中,还不忘数落他道:“你说你这人怎么不长记性,上次我说得太隐晦了是吧?我告诉你啊…诶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卫凌。”卫凌脱下身上难以蔽体的衣物,正要换上秋明的外衫,就听见边上人大声嚷嚷道:“你等等…” 秋明凑近了一些,借着月光,将卫凌身上的青青紫紫看了个大概。 “你白天是去画丹青了吗?” “嗯?”卫凌没明白秋明的意思。 “不然你身上怎么跟打翻了砚台似的,青紫红黑一片,画画的颜色都齐了。” “噗”卫凌没忍住,垂眸一笑。 “你还笑得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伤是在别人背上呢!我看你就是伤得还不够痛,等莉花根止痛的功效过了,我看你上哪儿哭去。” 卫凌看秋明面色不善,以为他是动了气,忙收敛了笑意,“抱歉,我逾矩了。” 看着卫凌又恢复了平常一样的苦瓜脸,秋明有些气恼,方才说话的语气或许…或许重了些。 这人就跟只山里的小野兔似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吓得蹿远。 “好了,好了,是我说话重了些,你坐着别动,我给你看看伤。” 卫凌点头,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处。不知为何,他对秋明有种莫名的亲近感,明明只有过一次交集,却像相处了很久一样。 他垂眸看着秋明在他身上左捏捏,右捶捶,越发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像,很像当年的主子。 主子十几岁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嘴硬心软,爱使些小性子,骨子里确是个十分良善的孩子,连一只掉落树杈雏鸟都不舍得伤害。 若非生在帝王家,主子应当也不愿沉浮在这尸山血海堆出的纷争中罢。 秋明盯着卫凌腰间的淤青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像…他把自己的手掌贴着那个印子放了上去,发现形状十分吻合,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他犹豫良久,才开口问道:“你…你是不是被人…被人…强迫那什么了?” 夜晚凉风吹拂,秋明的话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卫凌觉得莉花根的药效或许要过了,因为他身后的裂处又开始隐隐作痛,体内的寒意也卷土重来。 看着秋明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到不久前发生的种种,卫凌叹了口气道:“不是强迫,我…愿意的。” 秋明并未因为卫凌的解释而稍展辞色,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你趴下来给我看看。” 卫凌哪里好意思,他摇着头推拒道:“不必了,过几天它自己就好了。” “伤能自己好还要大夫做什么”秋明不肯让步,他打小就在宫里的医馆煎药,污七八糟的事见得多了,宫里的奴才还没御花园里的花花草草矜贵,受了欺负最多也就讨点赏赐,找他们医馆的人开些好药养着,这都是好的了,那些没钱开药的,身下烂了都没人管。 “我在医馆什么没瞧过,两大男人有什么好害臊的,那军营里的将军长痔疮还得撅着让我看呢,就是那个…那个也姓呼延的…” 卫凌:“……” 自知拧不过秋明,也不忍拂了他一片好心,卫凌只得趴下身来,“那便有劳了。” 呼延浔:“啊啾,谁他妈在背后说我坏话!” p.s.是的,在修文。 四月emmmm确实有可能更新不完哈,but我会尽量多更的! 谢谢各位的支持~
第54章 秋明揭开卫凌下身的衣物,才看了一眼,就遮了回去,动作比方才轻柔了许多。 几番斟酌,还是不知怎么张口,过了许久,秋明才道:“你说你是自愿的…我却不大相信,若你受了欺负不好意思同我说倒没什么,但至少要把伤你的人告发至军中参领处吧,这样残忍暴虐之人,不能放他逍遥法外。” 天边露出了白肚,清晨寒意重,莉花根的功效也渐渐退了下去,卫凌齿间颤栗,他下意识地攥住身上的余料。 “真的…是自愿的。”即便知道这么痛,当时那样的状况,他仍会做出一样的决择。 那是他护了二十年的主子,不是别人。 “这、这怎么看都不想自愿的,若是那个人都能亲密得和你做这事了,又怎么会不知轻重地将你伤成这样…这种事我见得不算少,情况这么严重的倒是没几次。” 秋明说这番话时一直看着卫凌的脸色,生怕言语间哪里重了,又伤了人的心。 卫凌叹了口气,显然不愿在此事上继续纠缠,“都过去了”他撑着上半身想要站起来走动。 “你别动…唉我扶着你吧”秋明不由分说地搀上卫凌的胳膊。 这手臂也太细了吧,他一手就能握得过来,抬头看向身边人的侧脸,想起不久前这里还布着一大片骇人淤青,心中的怜悯更甚了几分。 “你要不愿说我不问就是了,但你必须和我回一趟药庐,你那里出血地得厉害,肯定裂伤了,若不抹药膏肯定好不了,到时候路也不能走,你总不想上阵杀敌的时候出岔子吧。” 卫凌原本是想回去睡几个时辰的,从前受了伤无医无药,只能靠睡觉恢复,虽然好的慢,但精力充足了,身上也好扛些。 但这次这样的伤…他还是第一次受,也不知道是不是比旁的伤要难好… “好罢。”卫凌点点头,稍稍靠着点秋明,朝军营走去。 微风拂过他们身后的水面,泛起点点涟漪。 — 药庐在军营后方,沙场上刀剑相杀,少不得见血折骨的,为了及时救治,每个随军的大夫都配了单独的一顶帐子。 眼下天色尚早,除了伙房的人在准备早食,其他人都还在睡梦之中。 秋明将卫凌安顿在里间的床榻上,与外边有一面布帘子隔开,自己则在边上的瓶瓶罐罐里挑挑拣拣了一会儿,放了一堆草药在药钵里,才拿起杵臼开始捣药。 卫凌趴在床榻上,被药庐中淡淡的草药香熏的有些犯困。 秋明不知道卫凌到底失了多少血,怕他睡过去就醒不来了,于是捧着药钵坐在床榻边同他说话。 “你在宫里到底是招惹了谁?” “嗯?”卫凌不知道秋明指的是哪件事,单说招惹,怕是齐国宫中上下,人人都视他为过街老鼠。 “先前不是同你说过吗,上边有人发了话了,不准给你瞧病,我看你挺老实的,也不知道宫里那个闲得慌的主子,硬要和你这个做奴才的赌气。” 卫凌苦笑,能做到这种事的,无非就是齐国那三个皇子罢了,许明山和许青宴要弄他从来都不藏着掖着,况且现如今齐国国破,还能在宫里说上话的,也只有许商志了。 “几年前给许…齐国大皇子过毒,许是那时得罪了人。”卫凌没有提及许商志,因为主子待这人…十分不同,他不愿在背后指摘主子的人。 “许明山?”秋明捣药的动作一停,笑道,“这人我熟啊,我和你说,当年我会进宫就是因为许明山。”秋明清了清嗓子,将背挺直了些,“想当初我秋明小爷也是纵情山野之间,不愿被些条条框框约束的,谁知那一日,城墙门下忽然贴出一张皇榜,说是齐国大皇子患了恶疾,群医束手无策,寻觅天下能人志士,谁能医好大皇子,就赏黄金千两附四品御医之位。”
97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