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得小心翼翼,阿栎没有察觉,不以为然地取笑他:“那个是哪个啊?” 阿绫有心事,没心情跟他斗嘴,只静静看着他。 阿栎见他情绪不佳,也收起不怀好意的笑,正经答:“话本里头瞎编的罢了。他们还成日飞来飞去,用真气开山劈水,他一刀劈下去,百米外取人首级呢……他又不是跟我‘那个’,看个热闹有什么好别扭的。何况,你若真觉得别扭,那些人看着也挺娇柔的,跟女人大差不差,当是看个大姑娘不得了。” “所以,男子与男子在一起,是将其中一个当做姑娘?” 阿绫更加困惑了,自己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儿,而云珩……云珩更是个善文能武的翩翩君子,哪哪都跟姑娘扯不到一起去啊…… 阿栎爬下床,坐到桌前,也倒了杯茶喝,“我猜……应该差不多吧?好比那些有钱有势,好养小倌的,跟养妓子也没区别啊,都是求个新鲜有趣。而且与男人乱性,不会莫名其妙生出孩子来留下隐患。再不就是宫里那些个……公公们。人嘛,总也要找点乐子啊,不然活着有什么意思……倒也听说有天生就不爱姑娘的,我不认得,也不知真假……”阿栎想了想凑近他,神秘兮兮,“不过,我听说,不拘男女的话,那事啊,与男人做更刺激!” “……这你怎么知道?”阿绫皱了皱眉。 “孔甯跟别人嚼舌根我听见的。他过去不总在那个涂公公面前晃么,我猜他见过不少。”阿栎仰天长叹,“哎,可惜我这一把年岁了,姑娘的手都没摸过……”他一边叹,一边拉过阿绫的手一通乱揉。 “啧,你怎么就一把年岁了,明年才弱冠,娶妻不算早,但也不晚。”阿绫大力甩开他,吹了吹被他揉红的手背,嫌弃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这手比那些姑娘也没差,先给我解解馋呗。”阿栎咂咂嘴故意恶心他道,“好久没正儿八经摸一摸了,啧啧,还这么细皮嫩肉。” “看你的牧大侠吧。”阿绫起身,将书册还给了他。 果然,他根本不喜欢别人刻意的触碰,连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阿栎都勉强。 这一夜,阿绫罕见地没睡安稳,梦梦醒醒,虚虚实实,都是他与云珩的过往。 大早,他顶着发懵的脑袋提前赶到了造办处,将那经折托人镶嵌七宝。回到自己的绣绷前一看,昨日那堆积起的布料尽数不见了。 赵主事亲自来找他,配给他新差事。圣上不日前下了口谕,晋封云琦公主生母庄妃为贵妃,于正月二十六行册封礼:“阿绫啊,这个也不是急差,反正册封礼定在年后,这诏书你回乡过年节之前做完就成。” “主事,若是还有什么别的可以一并给我。”阿绫向来是动作最快的,诏书背后的两条升龙纹,别人要绣上个半个多月,可他七八日便可保质保量完成,所以即使他资历最浅,也历来是这造办处所有绣匠里活最多的。 “也没什么别的了,你就做好这个足够了。今年你初来乍到便替大伙担下如此多职责,眼下好好歇一歇。我昨日已与其他几个人打过招呼,他们日后绝不会再随意将差事推脱给你,放心吧!” 阿绫从他那略显心虚的笑容中品味到一丝讨好,这,是因为昨日太子殿下亲临?
第52章 之前托人办事,好说歹说还要看人眼色,如今才过去一日,那经折上的七宝便镶嵌完成送回他手上了。 阿绫没有耽搁,反正造办处也没什么要紧事派给他,他趁正午前跑了一趟御茶坊将包好的经折交给忍冬,却连人被她一起带走。 “殿下说若是你来了,就带你同去晞耀宫。” 他与太子殿下几乎是前后脚赶到,那人似乎是刚下朝,身上还穿着一身红衣,正站在书桌旁拆卸发冠,而后从木棉手中接过那只蛟龙玉簪带了进去,也不知这发髻木棉是如何替他编绑的,拆开便是那条马尾,发尾左右一甩,将将扫过两侧肩胛骨。 “殿下,阿绫公子到了。”四喜上前通报。 云珩一转身,看到他手里捏着的经折:“镶好了?这么快?” 阿绫走上前行礼,而后将东西交给太子殿下。今日一早他见到了睦王云璿的贺礼,几个玉匠足足忙了三个月。总觉得这么一衬显得一卷《心经》轻飘飘的,有些拿不出手去。 宫女们将太子的冠服脱下,里头是一件银白贴里,木棉顺势替他套上那件槿紫道袍,又弯腰站在他身侧系好玉带。 怎么?”云珩见他犹犹豫豫,伸出手主动抽过经折,转身打开桌角摆放的檀香木盒,里头有个方方正正的凹槽,刚巧能放下那册心经。 “殿下,今日睦王的人去造办处取贺礼的时候,我碰巧看到了……” “听说是个玉盆景,好看么?”终于换回了舒适自在的衣装,云珩舒了口气,带他往外走,食桌上已摆满了午膳,大大小小十几个碗碟。 “殿下知道?” 云珩落座:“这点小事,自然是知道的。就像他也老早便知我准备了尊佛像……可惜……” 阿绫跟着叹了口气,“盆景自然是好看的,毕竟……费了那么些功夫。” 那是一盆象征长寿的仙客来,卵圆的大叶是水头上好的艳绿翡翠雕琢,上头托起几条鎏金的花梗花葶,蜿蜒向上,错落有致,最长的一支接近尺高,顶端那一朵朵手掌大的白色花朵皆是羊脂白玉,片片花瓣晶莹柔滑,纤细绰约,隐隐透出光来。 “做什么愁眉苦脸的。”云珩见他忧心忡忡,替他夹了一块软而不烂的蹄筋。 “前些日子,贵妃代六皇子准备的贺礼我也见了,铜胎掐丝珐琅香炉,是只半人多高的彩凤,叫‘有凤来仪’。据说点上香会从嘴里吞云吐雾……掐丝珐琅的技艺如今天下鲜有人掌握,这样大的摆件更是难得……” 若不是佛像和佛舍利尽数被烧毁,太子殿下的贺礼未必就不如这些奇珍异品了。阿绫愤愤咬了一口蹄筋。 “尝尝这汤。”云珩不紧不慢将木棉刚盛满的小碗转手递给他,“有什么好介怀,你不是替我准备了心经么。” “只送那个会不会……太怠慢了些?”阿绫捧起碗吹了吹,“殿下,左右还有些时日,那些金匠玉匠也差不多都空下来了……” 云珩摇摇头,放下筷子:“先吃完再与你细说。我觉得你先前的思虑是对的,皇祖母才失了儿子,我不想送那些金玉珠翠……”云珩重新拿起筷子,缓缓道,“有你便够了。” 阿绫一惊,那口鲜汤尽数呛进喉咙里,也没尝出是什么味,只顾着咳了,这最后半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一旁的木棉赶忙递上帕子,又替他倒茶。 “……不合胃口?是太咸么?”云珩亲自尝了一口,“说是药饲一年的乌骨鸡煨的……” 阿绫赶忙摇摇头:“好喝,很好喝……” 一顿饭吃到最后,云珩不断替他夹菜,阿绫胡乱往嘴里塞却不大抬头,总觉得对上那微微带笑的目光就要被看透了似的。 他有一肚子话想问云珩,可轻易也找不到机会,况且这些话唐突,问错了伤感情,人家若是胸怀坦荡没那个意思,日后还如何面对面。 若是真让他问对了……问对了他们又能怎样呢?难不成要太子殿下与他一个男子相守?这太荒唐了。 想到这里,阿绫的心绪平静了好些,反正他的喜欢也是不求回报的,在意这些没用的做什么,一切如常就是了。 “殿下可是有安排了?”放了筷子,他接过木棉递来的薄荷茶饮漱口。 “你来。”云珩带他回到书房,从桌上拿起一叠纸,“前日我们从菩提山回来,祖母叫我去问了许久的话。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就是那些事,我走神的时候发现她的塌前灯灯皮已很黄旧。出来问了嬷嬷才知道,那灯是当年小皇叔出家前赠给皇祖母的,上头写着许多不同的寿字。那样的纸灯皮用个一两年便该换掉,可她舍不得,一直用了这好些年,养护再仔细也没辙。” 阿绫接过云珩递来的白宣,上头画着四盏灯。 不对,是一展方形四角宫灯的四个面。 细木框架,雕刻万寿菊纹,四面封薄纱,一面写寿字,一面淡墨山水,第三面嶙峋松柏,最后一面则是一对翱翔云中的仙鹤。 “松鹤延年?”阿绫仔细看了看那个寿字,笔画简略,自由奔逸,并非云珩的笔迹,“这是,草书?” “嗯,是我仿了小皇叔的笔迹。”云珩问道,“近日,你可有空闲?” “有啊。殿下是想叫我绣这个?那我挑好了绣纱来给你过……” “不,绣纱我已叫人送了几匹过来……你,就在我宫里绣吧,免得造办处人多事杂,再被什么人闹出纰漏……前车之鉴……”云珩低下头,声音蓦然弱了下去,“咳,应当,可以吧……” 阿绫猜他是担心赶不及,胸有成竹地一笑,笃定道:“当然,殿下宽心。就算是要一对,我也想法子绣完。” 别的他不敢说,可刺绣,再难他也不惧。 太子殿下闻言抬头,消失的笑意又回来了,看着他半晌才道:“那……你还需要什么,我叫他们备好,你来了便能动手。” “殿下忙吧。”阿绫看了一眼那堆满桌子的政务,“何况说了您也不知道是什么,我直接告诉木棉姑姑,让她帮我一起准备就好。” 交代妥当后,云珩吩咐四喜陪阿绫回了一趟造办处,提前知会了赵主事说每日要借阿绫几个时辰,赵主事听后二话不说,告知阿绫每日午后便可下值,太子的事要紧。 次日晌午,阿绫挑了些丝线带着,只身来到晞耀宫。 不见四喜,也不见云珩。木棉将他带到食桌旁,揭开了汤盅。 “姑姑。”他将盖子盖回去,“等殿下回来再吃吧。绣绷放在哪里?” 木棉点头,立刻将他带进书房,那卷绷绣架就立在窗边,光线充足。 许久没在这样的环境里刺绣,叫人安心。 造办处聚集了各种工匠,金匠玉匠木匠织将,锤声,锯声,织布的唧唧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飘出灼烧味,桐油味,坐在那楼里好比坐在人员最嘈杂的街市上,还要分一些心思,主事或是各宫的姑姑公公随时会找过来打断他。 可太子的书房却极其安静,晞耀宫的宫人们也不知是不是特意练过,行走坐卧几乎都不会发出声音,尤其是书房,燃着一缕醒神的淡香,让他得以专心致志,自然也事半功倍。 他仔仔细细净过手,落座捏起了金绣针。 今日不上朝,可云珩还是一早便被父皇叫到御书房。 论完政事,又问完近日功课,太子少师正要告退,却莫名被皇上留下,在御书房的偏厅一起用午膳。 “今日有方爱卿最喜欢的松鼠鳜鱼和罗浮春,吃完再走吧,太子也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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