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许怀秉想,他永远不会祝卫寂跟姜檐百年好合。 但他想卫寂一直这样开心下去。 许怀秉没再提方才那个自己主动挑起的话题,他捻起一点鱼食,修长的指点在水中。 那些藏在荷叶下的鱼闻到鱼饵的香气,迟疑着游了过来。 它们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喂法,许怀秉也曾在这个院里,喂过它们许多回。 那些鱼慢慢地全部凑过来,它们舔舐着许怀秉的手指,直到将鱼食吃干净。 许怀秉勾起一片荷叶,背身对卫寂道:“你新家落户,我也不知送什么。你既喜欢虞姑,以后便让她来这里照顾你罢。我与她说了,她也同意。”
第52章 虞姑姑在太傅府已是老人, 手下还有好几个使唤的小丫头,若是来了卫寂这处小宅子只能事事亲力亲为。 卫寂心里过意不去,也不想她这么操劳,可又舍不得拒绝许怀秉的提议, 昧着良心默认了这件事。 虞姑姑随许怀秉来之前, 便已经收拾好自己的细软, 卫寂帮着她将东西搬了下来。 因为心中有愧, 他将最好的那间房让了出来。 这是主卧,该是家中主君住的地方, 虞姑姑哭笑不得, “我怎么能住这间?” 卫寂忙说,“这间朝向好, 屋子亮堂。” 虞姑姑看向卫寂, 眼前的人有着一双剔透的漂亮眼睛,他眼巴巴望着自己, 像一个跟长辈讨夸的乖小孩,看起来讨喜的不得了。 她的心柔软成一片, 但想到这样一个‘小孩’脱离了家族,要在这偌大的京城独立门户, 她又觉得心中泛酸。 虞姑姑笑看着卫寂的眼睛,开口道:“我虽年事大了一些,但胳膊、腿还算灵便, 不必住在朝向好的房间晒骨头, 还是小公子您来住。” 卫寂觉得不好, 若非来他这里, 她该在太傅府过得很好。 看到卫寂脸上的愧色与不安,虞姑姑抬手摸着他的脑袋道:“我来是因为我想来。” 卫寂因她这句话, 心口一热,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怔怔看着她。 虞姑姑又说,“太傅府有许多像我这样的老人,但小公子刚立门户,身边没有可信的人帮您打理宅子是万不能行的,您要是信得过我,宅子大小一应事就交给我。” 大门大户用了多年的老仆,都有可能对主人家的钱物起了贪念,更别说那些不知底细的新仆了。 卫寂在侯府时很少理事,内宅有些门道不清楚,需要像她这样的人来帮忙打理。 像他这样一个心思单纯,未经世事的小少爷独立出来住,日后少不了麻烦事。 虞姑姑便是待在太傅府,想到他独身一人,心中也会记挂着他。 好在家中的公子很关心卫寂,跟太傅说明了情况,放她出府来了这里。 看着虞姑姑那张温和慈爱的脸,卫寂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自然是信得过她的。 虞姑姑笑道:“即是如此,除了这件事,其余的我便自己做主挑一间好的住。” 卫寂眼睛极明极亮,他也对着她笑,“好。” 之后卫寂帮着虞姑姑收拾房间。 两人边谈边忙活,时间过得很快,日头慢慢西移,窗外霞云万倾。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突然响起用力的掼门声,门扉上的铜扣震得哐啷作响。 卫寂跟虞姑姑停下手中的活,他们对视一眼。 虞姑姑拧起眉,怀疑是什么歹人找上了门,刚要开口问,却见卫寂的眼睛忽地亮了。 他匆匆起身,三步并两步地走了出去,虞姑姑不放心地叫住他。 卫寂眸里染了一丝自己并未察觉的笑意,他回头对虞姑姑说,“不是坏人,应当是殿下来了。” 虞姑姑还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殿下’是谁时,人已经跑出去打开了房门。 果然是姜檐。 卫寂是从他三长两短的敲门声中猜出来的。 姜檐刚从宫中出来,身上还穿着蟒袍,头戴玉冠,腰上束着金丝革带,萧疏轩举,英朗不凡。 那两道剑一样的长眉原本拧着,在看到门后的卫寂才舒展开。 卫寂只是让东宫过来送饭的人带了口信给他,这让姜檐极为不满,“怎么买宅子不与我说一声?” 卫寂温声细语的解释,“臣想等收拾妥当了,再请殿下来饮茶。” 姜檐朝院内看了一眼,挑剔道:“这么小,怎么喝茶?” 未曾想他会这样说,卫寂倒是有些无措,唇瓣上下蠕动了两下。 看到卫寂的神色,姜檐缓和下口气道:“我是说,怎么买了这样一个小宅子?莫说住不开人,就连一匹马都放不下去。” 卫寂哪里还养得起马车?他顶多只能再雇一个人帮虞姑姑打理宅子。 因此摇头道:“臣不养马。” 姜檐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卫寂,“不养马,那日后出行怎么办?” 卫寂喉咙咽了咽,“不……不怎么办,日后臣也不去太远的地方,若是去便雇一辆车。”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侯府的世子,出行没有那么多讲究,怎么便捷怎么来,而不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姜檐还要说话,这时虞姑姑走出来。 看到卫寂说的‘殿下’竟是太子,虞姑姑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朝姜檐行了一礼。 她见姜檐平静如水,倒是姜檐见到她狂风骇浪,双目震了一震。 姜檐扭过头,质问卫寂,“她怎么在这里?” 在姜檐心中,虞姑姑跟许怀秉是画等号的,既然她在这里,那么许怀秉也必定来了。 卫寂心中一慌,面色一白,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忙摁下了姜檐指向虞姑姑的手。 本来虞姑姑来这里便是委屈,卫寂不想她再被姜檐敌视,因此挡在姜檐面前,面冲着虞姑姑,扯动脸皮挤出一笑,用煮茶的借口想支走她。 看着一脸为难的卫寂,虞姑姑不好说什么,应了一声便进了厨房。 卫寂心下一松,转过头见到瞪着他,满脸不可置信的姜檐,身形顿时一僵。 因为卫寂下意识这个护别人的举动,姜檐气到脸都扭曲了,他怒不可遏道:“你向她,不向我!” 卫寂便是满身长嘴,他无法让姜檐平复下怒火。 卫寂此刻的噤声,似热油浇到了柴火上,爆裂声更大了。 姜檐双目猩红,他绕过卫寂阔步走进去,一副捉奸的架势,“许怀秉是不是在里面?” 卫寂追在姜檐身后,磕巴着说,“没有。” 这话让姜檐的火气稍歇,但并未完全平息,扭过脸凑近卫寂大声道:“那她怎么在这里?” 卫寂怕虞姑姑听见,想也未想便捂住了姜檐的嘴。 姜檐双眸瞪大,惊愤交加。 他跟卫寂身量悬殊,气力更悬殊,抬手间便可挣脱卫寂。 但姜檐没有,只是用眼睛无声地发着火,像是要卫寂明白他对自己做了多么一件人神共愤的事。 卫寂被姜檐盯得心中发毛,他慌乱地吞咽了一口,压低声音说,“是我让她来的,殿下不要朝她发脾气。” 姜檐瞳仁一震,抓起卫寂捂着自己嘴的手,怒道:“我什么时候冲她发脾气了?是你冲我发脾气,还对我动手!” 说完又将卫寂的手放回到原处,继续无声地怒视他。 动手的指责过于严厉,卫寂吓得抽回自己的手,“臣哪有动手?” 姜檐扣住卫寂的手腕,摁着他不让他动,义正词严道:“你还想销毁证据,门都没有。” 卫寂抽了好几次都没抽回来,后背都出汗了,最后嗫嗫地道歉,“臣错了。” 姜檐这才松开卫寂的手,指着厨房问,“她究竟为什么……” 卫寂面上一慌,哀求地看着姜檐,“殿下小声些。” 姜檐压低声音,用恼怒的气音问,“她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许怀秉有没有来过?你连他都告诉了,最后一个才与我说?” 卫寂小声地回姜檐,“臣没有告诉许怀秉,只是凑巧这处宅子的原主人是他的好友,臣买之前真的不知。” 姜檐凑在卫寂耳边狠狠道:“不知来历的宅子你也敢买?退回去。” 卫寂用同样的音量跟姜檐‘咬耳朵’,“臣都过了户籍,而且臣很喜欢这处宅子,也很喜欢……虞姑姑,她日后就要搬来跟臣一块住了。” 见卫寂眼神怯怯,面露不安,姜檐急喘了一下,粗声问,“那许怀秉呢?” 卫寂不解,啊了一声,“他怎么了?” 姜檐逼视着卫寂,“他也要来住?” 卫寂一吓,“这怎么可能,他为何要来这里住?” 姜檐的目光朝厨房看了一眼,面有不悦,“那她怎么能来?” 卫寂半真半假,“她并非奴籍,向太傅府辞行就可以来臣这里。” 虞姑姑是良籍没错,但今日带她来的人是许怀秉,卫寂隐去了这段,因此心虚地不敢看姜檐。 - 方才见太子一脸怒意,虞姑姑有些担心卫寂被他欺负,忍不住从厨房朝外看了一眼。 卫寂跟姜檐站在枣树下,两人贴得很近,衣袖相擦,双肩几乎挨在一起。 一会儿这个凑过来在另一个耳边说着什么,一会儿另一个凑过来在这个耳边说着什么。 看他俩这嘀嘀咕咕的模样,不像有什么大事的样子。 虞姑姑一头雾水。
第53章 姜檐坐在正堂, 眉心紧蹙,一张脸拉得老长,任谁都能看出他心中的不虞。 卫寂陪在一旁,看到姜檐此刻的神色, 他小心地递过去一杯茶。 姜檐接过茶杯, 轻哼了一声, “她来你这里, 连茶水都不倒么?” 这话说得一点道理都不讲,明明是他不喜欢虞姑姑, 卫寂才让虞姑姑出去的, 哪里就是人家不肯倒茶了? 卫寂没回他这句话,任姜檐发泄不满的情绪。 果然说了几句, 见卫寂也不响应他也说不下去了, 目光在屋内环顾一圈,又是重重一哼。 姜檐嫌弃道:“这么小的宅子, 蚁虫路过,看到这丁点大的地方都不会搬进来住。” 这宅子比起东宫、侯府自然是小, 可于卫寂来说已经是很好的居身之所,哪里有姜檐说的那么不好? 心中虽这样想, 但卫寂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垂丧着脑袋听姜檐‘数落’。 姜檐满脸怨念,“买的时候你也不与我商量, 就擅自做主了。” 卫寂看着杯盏里的热气, 垂眸还是不说话。 姜檐还在抱怨, “这点地方, 再来几个人怎么住得开?” 听到这句话,卫寂终于忍不住开口说, “臣的亲客少,不需买太大的地方待客。” 自成为姜檐的伴读后,卫寂除了睡觉,其余大多时间都用在他身上,哪里有工夫去交朋友。 当然,就算没有姜檐,以他内敛的性子也不会主动结识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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