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倾越看着他动作,神情冷淡:“近来渠关城里有多种药物紧缺,仁奚山庄也难以购进,特来请教允和堂有何门路。” 贾进微愣片刻,往烹茶小炉里添了几枚炭。 “闻庄主说笑了,如今整个渠关城都紧缺的东西,我这小商号里又何来门路呢?” “我亲自前来,与你单独商议,不是为了听你打诨的。贾东主,你趁战时囤货,扰乱药市,已是坏了仁奚山庄的规矩。” 贾进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闻庄主无凭无据,可不能冤赖贾某。再者,我允和堂行事,几时需守仁奚山庄的规矩了?” 闻倾越听得敛眉:“怎么,允和堂是要自立门户?” 贾进的眸子转了转,暗自思忖。 闻倾越沉声又问:“还是说贾东主忘了,仁奚山庄才是允和堂真正的东主?” 贾进顿时有些惊疑,迅速敛下:“贾某不敢。只是……” “此事我暂不追究,但是你囤积的药材,须全数交出来。否则,我唯有报市令署查办了。” 贾进矢口不认,不再赔笑:“此事确实非贾某所为,庄主怕是找错人了。” 而后,他站了起来:“庄主若是不信,可以随贾某到库房察看,也可以查阅允和堂的账目。” “那就有劳贾东主自证清白了。” 闻倾越起身,却在踏出第一步时身形一晃。 刀锋折出白光,迅疾朝他袭来。
第46章 45 牵连 闻倾越反应迅速,闪身躲过他的匕首,几个回合之间,将那匕首折转了方向。 与此同时,上方瓦片忽然碎落,墨霄随之跃下。 贾进在刹那间分了神,被闻倾越制住,愕然瞪着他:“你没中招?” 闻倾越眼中没有丝毫混沌,瞥了桌上的小炉一眼,趁其不备,一手往他脸上袭去,扯下一层皮囊,现出了另一张面孔。 世间传言中,易容术颇为神秘,以两大流派为主,一是于真人面勾画改造,还有一种是制造假面覆之于脸。 闻倾越观察半日,果然得以证实。 贾进弃了匕首,以掌虚袭,摆脱了闻倾越的钳制,却在拉开距离之后,忽然隔空挥手劈来。 三支短箭从他袖下齐发。 “庄主小心!” 墨霄化攻为防,拦在闻倾越身前,一双袖剑生生截下短箭,转眼见贾进要跃窗而逃,顺势踢向桌上小炉。 小炉连带着烧红的炭、滚烫的水腾空而起,砸翻在贾进身上,顿时灼伤一片,引得一声呼嚎。 贾进失了先机,被墨霄制伏。 掌柜和那名小童闻声而来,被眼前景象吓傻了眼。 闻倾越见了地上的短箭,眼中翻起恨意,沉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与傅桀是何关系?” 贾进哂笑道:“要杀便杀,何须废话!” 墨霄当即卸了他的两臂,随着骨骼错位之声,贾进一阵惨叫,面容扭曲。 而后,墨霄抬起他无力的右臂,显露出连弩的机关。 闻倾越走近了追问:“你冒充贾进潜藏此处,有何目的?买断军需药物,是何居心?” 贾进忍着痛,反笑出声来:“晚了,晚了。” “傅先生这一招果真是妙。渠关军就算神勇,也不是铜铁之身,没了这些伤药,一旦负伤,只能等死。看你们凭什么来与我方碣斗!” 掌柜悄然往门口退去,被墨霄扯着衣领拽了回来,摔在地上,惊慌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别找我,别找我!” 墨霄冷声说:“我看你不像不知道。” “墨霄,让他带我们去库房。” “是。” 墨霄利落地将贾进和掌柜绑了,押着两人一同前往库房。 库房上了钥,墨霄从掌柜身上搜出钥匙开了锁,先将两人推了进去,再经勘察无异常,才请闻倾越入内。 库房内存放的物事不多,空间仍然宽敞,任谁一眼就能看出,那些从市面消失的药材不在此处。 闻倾越冷着眼看向掌柜,掌柜一哆嗦,忙摇头道:“我不知道,不是我,不关我的事啊!” “省省吧,你们找不回来的。”贾进说完,便放声笑开,随后伤处挨了墨霄一击,闭了嘴。 “庄主,不如让属下一试。暗卫营十大刑罚过上一趟,定有一人先开口,而另一个,不死也是废了。” 闻倾越领会了他的试探之意。 掌柜听得一慌,惊惧地跪了下来,不迭地说:“庄主饶命!庄主饶命!小的……小的真不知道啊!” 闻倾越眼神一厉:“渠关兵尚在阵前,允和堂却行有损家国之事,事到如今,你还敢推诿!” 掌柜顿时噤声。 “墨霄,带他去。” “是。” 墨霄押着掌柜往外走,将到门口时,掌柜忽然挣扎着转身,口中喊道:“庄主救我!庄主,我说,我全都说!” 贾进咬牙低斥了一句:“废物!” …… ———— 行军大营,李祝听罢督粮官的禀报,总算舒了半口气。 “运送途中的药材,除了渠关营中的救急储备,还有仁奚山庄庄主所赠。闻庄主还亲自修书,助我们从四个邻郡调配军需药材,属下已经派人火速前往。” 督粮官紧接着说:“按照总督的吩咐,属下也让市令署盯紧了渠关米粮市场,以防有人恶意囤积。” 李祝点首道:“这下燃眉之急算是解决了,好啊。闻庄主这个人情,本督记下了。” 怅然片刻后,他又问道:“市令署那边可查出什么来了?” “市令署还未有结果,不过闻庄主也在查,他有墨霄相助,想必……” “等等,你说什么?” 督粮官懵怔了一瞬:“市令署还没查出来,闻庄主也在查此事。” “胡闹!”李祝气急,“他既非市令署,又不是督府衙门,他来查什么?墨霄也跟着胡闹不成?” “闻庄主许是有心相助,况且药材行市,他定然比我们了解得多,总督其实不必急于反对。” “你懂什么?此事幕后之人极有可能是方碣在渠关的残余势力,当初他们灭了仁奚山庄满门,仅得两人幸存。闻庄主本就执意复仇,谁又能保证方碣人就此罢休?再说殿下……” 李祝的话乍然止住,重重一叹。 督粮官听明白了李祝所忧虑:“是属下疏忽了,那属下即刻回城,顺便劝闻庄主不再追查此事。” 李祝凝眉道:“能劝得动他最好,若是无法,你便告诉墨霄,万事以闻庄主的安危为先。” “是。” 督粮官告退后,李祝回首望着沙盘。 攻城在即,那一丝莫名的疑虑却还压在心头,消除不去,可反复思量,已然事事周详。 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过于紧张。 “总督,有密信到。” …… ———— 允和堂由市令署接手调查,事涉宣褚边境安危,又由督府衙门一同查办。 只是厅上人人面色凝重,全无得以进展的欣喜。 先前掌柜不经威吓,供述了真相。 据他所言,如今的允和堂对外东主实为方碣人假扮,真正的贾进早已被杀。那方碣细作以他一家老小的性命作要挟,逼迫他配合毁尸灭迹,且做了许多赚不义财的事,又趁两国开战之际,囤来大量军需药材。 边关远于庙堂,朝廷所供辎重多走水路,因粮草、药材等物不便于大量运送,只能充作辅助,故以甲胄兵械为主。至于其他军中所需,大多靠就近采办,而渠关行商往来繁盛,供应往往充足。 如有人能在渠关买空药市,无疑蓄积着巨大的财力。 最让人恼恨的是,方碣细作利用允和堂大量购进的药材,早已用手段转销宣褚之外,以致当下非但军中缺药,渠关与邻郡也被迫抬高了价,药农新一轮栽秧尚未收成,平民因伤缺药致重致死的事件频发多起。 战时所需药材量不在小,靠救急储备和邻郡调配只能支撑一时,而京中粮饷未到,无论渠关市场填补还是宣褚各郡调援,都需更多时间,加之两国开战以来,往来商人骤减,已不能作为倚仗。 允和堂的商契经市令和渠关行会行首验看后,交到了太守的手里。 市令:“看来渠关是一时难以自救了。大人须尽快禀明京中,请求各郡调配增援。否则时日见长,莫说军中,民间也得出乱子。” 太守对着那一纸商契苦思,分神回应:“眼下唯有如此了。至于允和堂的案子……” 闻倾越立于堂中,沉眉道:“大人若还有疑虑,尽可提出。对于允和堂,国法大于家规,大人秉公办理便是。” 太守将商契搁置一旁,斟酌半晌才道:“既然闻庄主这么说,本官也就直言了。” “允和堂是仁奚山庄名下产业,那么闻庄主对允和堂便有监管之责,如今允和堂出了事……”太守看向座上的另外两人,状似为难,“闻庄主按律是要担责的。” 两人也记起有此一条,而行首迅即摆手道:“此事不能按寻常处之,毕竟闻庄主敢于自查揭发,对治理渠关药市之乱是有大功的。” 太守仍然迟疑不决:“然而一切尚待证实,得出真相之前,什么变数都有可能出现。闻庄主自查揭发确实是功劳一件,可此案重大,凡有关者都需严查,这也是规矩。” 行首将要再言,闻倾越先一步揖道:“允和堂发生此等危害家国之事,我有监管不力之责,难辞其咎,任凭大人处置。” 太守语塞了片刻,“那……那就……” “太守大人想如何处置?” 座上三人循声而望,来者却是墨霄。 太守被他盯得怯胆,转念想到自己占理,梗着脖颈说:“我等在此议事,随从不得入内,还不退下!” 墨霄不退反进,到了闻倾越身边,唤过“庄主”,才转头道:“庄主与方碣有灭门之仇,太守不会不知道吧?” 见他无言以对,墨霄冷声又言:“试问庄主有何缘由勾结不共戴天的仇人,反害自己的家国?倘若庄主真的涉足了此事,又何须捐资捐物,解渠关军的眉睫之忧?” “啊?这……” “还是太守觉得仁奚山庄势不如前,可以任意欺凌?” 墨霄步步逼近。 闻倾越心底微窒,到底没有阻拦他。 太守待看清他不着痕迹从手里显露的物件,顿时恍然,立即起身摆手道:“岂敢岂敢!这位……” 他斟酌几个来回也没寻得个合适的敬称,“这位兄弟言重了,本官只是想请闻庄主配合查证而已。毕竟事关重大,又须得尽快结案,呈报京中,个中细节不容有误。至于闻庄主与此事的关联,相信案情明朗后,自会……” “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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