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别再让他醉酒。” “……是。”墨霄难得一变的神情有了些微变化,但还是隐下了疑虑。 顾辰麒徐徐饮下,又斟一碗。 “你去看着阿越,不必管我。”他最后吩咐。 墨霄不大放心他一人在此,但也知道太子的命令非他可以左右,只好领命。 “是。殿下回京时,一路当心。” 顾辰麒一挥手,墨霄便去了。 顾辰麒指间摩挲着酒碗,陷入深思。他仍想不明白,为何闻倾越说过相信他,却又暗怀分离之心。 他们两人是得了老庄主首肯的,皇后也已被他说服,助他筹谋。至于皇帝,他对闻倾越一直关爱有加,在召见时能够戏而侃之,得他同意想来也不难。 只是他仍在谋取一个海晏河清,以期将来名正言顺相携相守。乾坤未定,他不能留闻倾越在身边,徒增危险。 他此番接近,还是借着秘密出京、闻倾越醉酒的机会,却正好见他消沉伤怀。 他望着天边星月,无边怅然。 “闻叔,我有负你所托,对不起……” ……
第45章 44 端倪 次晨,闻倾越忽然急切地打开房门,环视一眼,喊了一声“墨霄”。 墨霄自回廊转角处现身,手上端着一碗汤。 “庄主醒了?这解酒汤……” 闻倾越忍着头痛,急于发问:“你昨日可曾出过山庄?” 墨霄从容回答:“不曾。” 闻倾越有些恍惚,扶额又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墨霄看了看他的茫然神情,垂首道:“庄主昨夜喝醉了,是属下扶您回房的。” “然后呢?” “然后属下便一直守在门外。”墨霄不动声色。 闻倾越没再问别的,墨霄心中却还忐忑,见他转身,连忙唤道:“庄主。” 闻倾越木然回头。 墨霄将碗递上,待他喝下后,终究忍不住说:“属下有一事不解,庄主为何宁愿违心,也要离开殿下?” “违心?”闻倾越将这个词在心头盘绕了许久,“谁说我是违心的?” “可是庄主明明……” “墨霄。”闻倾越抬眸,可半晌也没说出话来,只想避而不谈,复又转回房内。 “庄主,殿下一定会来的。您……” “来了,又能如何?” 墨霄听出了不悦,以及,一丝怆然。 “越师……兄……” 林小纬才到,便逢闻倾越反手关了房门。 墨霄立时转过来的眼神,吓得林小纬又胆颤起来,连忙抿紧了嘴不敢说话,更不敢走近,只用眼神和摇晃的脑袋示意他只是来送早膳的。 无怪乎他如此畏惧,他起夜时正好远远撞见顾辰麒在院里,吓得不浅,还被墨霄一剑架到脖子上威吓,警示他不得声张半点,否则便要取他小命。 当初半道遇方碣死士,林小纬亲眼见过墨霄用这袖剑杀人。他当即再三保证绝不向任何人透露,到了此刻再见到墨霄,仍惊悸不定。 至于顾辰麒为何深夜出现在山庄里,可有和闻倾越相见,如今又去了何处,他早已被吓得无暇思考。 闻倾越靠在门后,闭眼忍下眼底翻涌,手上捏着一片鲜活绿叶。 这不是庄中所植,而多见于山野,今晨却落在他房里。 …… ———— 光朔二十三年四月,战火起。 渠关军气势赳赳,南征方碣,很快便击溃方碣边关,直迫其后的垈城之下,指日便可破这第一座城。 一切太过顺利,李祝却觉得不对劲,然而到了这一步,兼士气正盛,已经不宜后退,且无凭无据难以服人。 攻城是件损耗极大的事,李祝特让军士暂歇一天,也好与众将多加斟酌,以保攻城计划稳妥。 然而这一歇,竟让李祝发现了问题。 李祝站在粮草营前,面色阴沉,身后几位副将的神色也不佳。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本督说过多少次?药材不足,为何不补?” 督粮官为李祝的威严所慑,却也十分无奈:“属下知罪!此事颇为蹊跷,近日渠关市面上的外伤药骤然紧缺,不足以供应行军所需。市令署已经在查,属下也已派人火速赶往邻郡采办,还未有回音。” “渠关往来商人众多,这等寻常物向来不会短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几位副将也忧虑起来。 “接下来要用到的伤药只多不少,这该如何是好?” “咱们许多将士得靠这个救命,总督快想想法子吧。” “若是药材补给不上,恐怕只有暂缓攻城了。” “那要暂缓到什么时候?等方碣缓过劲来,我们攻城可就更难了。” 李祝耐着心气问道:“剩余的药材够用多久?” 督粮官道:“倘若伤员不再增多,尚可撑过三日。” “朝廷的粮饷几时能到?” “大约还需五日,方到渠关。” 李祝听得拧紧了眉心,几位副将也摇头叹息。 有一人道:“那岂不是要等?错失了先机,我们先前的工夫岂不白费!” “可眼下这般,再打下去,伤患必增,药材不够,是要他们等死吗?” “进也不能,退也不是,你们说要怎么办?” “还是请总督定夺吧。” 李祝摆手让众人静下来,才道:“此事绝不能泄露出去,以免动摇军心。” 副将们深以为然。 “调用渠关营里的救急储备,城中商号剩余的药材,只要他们抬价不过分,有多少要多少。速速去办。” 督粮官接过李祝的令牌,郑重领命,正要离去,又被一名副将止住。 那副将对李祝道:“总督何不求助于仁奚山庄?兴许庄主有办法呢?” 其余几人恍然,纷纷应和。 李祝却没有喜出望外的反应,只因他早就想到这点,却仍在犹疑。 闻倾越刚回到渠关时,他曾去探访,觉出不对,奈何怎么也问不出缘由。 前些时候顾辰麒悄然来了,对他倾吐了心事,他才知始末。 李祝当时愤然不已,认定是闻倾越辜负了太子的一片真心,顾辰麒却再三请求他不要责怪闻倾越。 李祝虽答应了,心里仍记着闻倾越的过错,为免把控不住情绪,至今没再上过仁奚山,岂料到这等紧要关头,竟还是要求助于他。 副将这一提,他才意识到自己险些忘了公私之分。 督粮官奉命来到仁奚山庄,未能立即见到庄主,却意料之外地见到了墨霄。 督粮官此行,事关数万将士的性命,可谓十万火急,偏偏墨霄只听闻倾越的命令,将他阻拦在书房之外,称庄主尚在闭关,不便见客。 他念着自己有求于人,终究没敢节外生枝,耐心等到闻倾越出来。 等不及庄主招待,督粮官在书房门外便说清了事由。 “渠关怎么会出现药材紧缺?难道有人蓄意囤积?” 督粮官回道:“我等抬高了征收的价钱,那些商人还是拿不出药材,不像是囤货居奇。这正是蹊跷的地方,渠关城里流通的外伤药就如同消失了。事出紧急,这才冒昧前来,向庄主讨问救急的办法。” 闻倾越沉眉摇头:“无妨,大人请随我来。” 他唤了林小纬,旋身回书房,到了案前。 林小纬反应迅速,立即铺纸磨墨。 闻倾越起笔拟了一页书信,又誊抄三份,分别落了印鉴,在林小纬备好的信封上题了不同的启信人。 趁林小纬封装信件的须臾里,闻倾越道:“山庄存余不多,你带人全部送往南门。” “是。”林小纬应声。 闻倾越又转向督粮官:“烦请大人派人带着这些书信前往邻郡,收信人自会全力调配军中所需药物。” 督粮官接来书信,见上方题的都是渠关邻近四郡的医馆、药堂,欣喜道:“真是多亏您了,闻庄主!” 忽而想到什么,他的喜色反减了两分,并不明显,正要告辞,又听闻倾越说:“调配所需银两,由我仁奚山庄支出,大人只管前去,凑足军需。” 这批药物所值不在小数,又值药市提价,督粮官正是忧心于此,可也不敢确信仁奚山庄能有如此大手笔,难免惊异。 “这……这怎么行呢?” 闻倾越摆手道:“大人无需多言,我们山庄出得起这钱。再有所需,大人须及早来告诉我,我再想办法。” 督粮官想了想,也只好如此:“我一定理好账目,等总督回来,再与您结算。” 闻倾越回以浅笑:“渠关将士三十万,用度本就极大,这笔账只记在仁奚山庄名下便可。” 督粮官对眼前人彻底改观,衷心一揖:“庄主高义,无以言谢。” “大人客气了。事不宜迟,大人速派人传信去吧。至于城中的异常,我也会尽快查明白。” 督粮官晓得急缓,没再多言,当即辞别。 “没有什么会凭空消失。”闻倾越思虑片刻,转向一旁待命的墨霄,“墨霄,你速去查城中药材的去向,需特别留意与允和堂有关的线索。” 墨霄领命而去。 林小纬好奇问道:“越师兄怀疑允和堂?那不是……” 墨霄发动渠关暗处人力,不出半日,果真查出允和堂的端倪来。 城中各大医馆、药堂的伤药,近期都被分散收购,林林总总便几乎采空了城中存量,以至于出现了缺药致死的事件。而出面收购之人却不一,且未留下任何身份线索。 墨霄一一追查,发现了其中几人的踪迹,竟是与允和堂有往来。 ———— 允和堂的掌柜埋头记账,听得门口声响,并未抬头,只吊着腔说:“今日打烊了,明日再来吧。” “叫你们东家出来。” 掌柜一抬眼,首先看见的是仁奚庄主令,而后见到持令之人不错一眼地盯着他,脸色平静,却让人心底生寒。 “闻庄主?” 闻倾越收回庄主令,未再多言。 掌柜道:“我们东家已经回家去了,闻庄主不如明日再……” “那就去请他来,还要我携礼登门拜访不成?” “这……” 闻倾越任意择了位子坐下,大有不见其人不罢休之势。 掌柜只好往后院唤了个小童去请东主来,又把人请到静室,备茶招待。 大约盏茶有余,那小童便跟着一人回来了。 “鄙人贾进,不知闻庄主光临,多有怠慢,还请见谅。” 贾进上前一揖,闻倾越并未领情,而对另外二人道:“你们先出去。” 二人看向贾进,意在请示。 贾进挥手,示意二人退下,才走近,替闻倾越倒去冷茶,另斟一杯。 “不知闻庄主亲临,有何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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