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悄然无事,可偏有一个信封不安分地掉落,显出下面一页信笺来,白纸黑字围着“方碣”一词,让他愣怔当场…… ———— 天色阴沉,闻倾越走出大殿,神情木然。 院中瑞雪皑皑,艳红的梅花却开得正欢,相映成趣。 旁边的石桌石凳也覆了雪,零落几点梅花瓣。 稍远些有一座白玉小桥。 还真是渠关所看不到的良辰好景。 他终究沉溺在了这场美梦里,以至于…… 以至于忘却了现实的残忍。 一朝梦醒,事态已到了他无可奈何的地步。 他自小桥上下来,孑立在院子正中,袖下的双手冰冷。 他记得那一日偶然撞见顾辰麒大发雷霆,看见他后似是收起了什么东西,一并收起了眉间戾气。 当时收起的,大约就是那封信函—— 来自方碣暗桩的密报,称方碣三皇子季慎元、昭武校尉傅桀已归国。 仁奚山庄一百一十八亡灵含冤,他们却背负这些人命,功成而返,凭什么? 虎归山林,蛟入大海,鞭长莫及。 除非潜入方碣,否则他再无机会了。 暗藏的恨意又阵阵翻腾上来,烧红了一双眼,冲荡得胸间起伏,肩背微颤,急于宣泄。 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三枚银针,乍然显露了蓄势已久的锋芒,倏地破空钉入数丈之外的枝干,入木三分。 四周一阵响动。 闻倾越敛眉望去,东宫守卫严严实实将他围困,刀剑出鞘,都只对着他。 ---- 雪中春信:最早是苏轼合制的一味香。此处参考了相关资料。
第34章 33 拘禁 掌灯时分,顾辰麒才回到东宫,却站在大门前,并未急着进去。 他原本早该回来了,奈何皇后派人守在宫门口传召他,只好先去见了皇后。 那次与皇后一谈,皇后态度的转变让他有些意外,但总算是个好结果,只是皇后让他暂时狠下心,他一直做不到。 闻倾越已经这般,他不忍再让他受半点苦,这才暗自为难至今。 近来事多,加之募兵一事紧急,既需统筹各方、力排反对之声,又要提防裴党从中作梗,劳心伤神,但他绝不把这些带进东宫、带到闻倾越面前。 他惯常敛下烦忧思绪,耐着疲倦,提起精神,收拾出一抹笑来,才跨过门槛。 可他还未及走进大殿,墨霄和苏夏就迎了上来,一个神色凝重,一个忧虑焦灼。 “殿下。” 顾辰麒心下一沉,冷脸听着墨霄禀报事情始末—— 闻倾越在东宫使用暗器,违反了宫规,被左卫率带领守卫当场围困,意欲按刺客捉拿。墨霄与之争辩,极力阻拦,然而左卫率坚持依规办事,不认情理。 双方僵持不下,闻倾越主动认伏,墨霄坚决不让。最终,左卫率仅让出一步,没将闻倾越关押候审,而是带人拘禁在偏殿,听候发落,并收缴了所有银针暗器。 “左卫率,你好大的胆子!” 顾辰麒才跨入偏殿,感受到殿中清冷,顿时面色更沉。 闻倾越端坐矮几前,循声看向来人,面上还有些苍白。 左卫率与一名守卫转身行跪礼,太子不置一顾,边走边脱下大氅,迅速给闻倾越披上,满眼关切疼惜。 闻倾越有些恍惚与不安:“辰麒,对不起,我闯祸了。” 他话中无力,顾辰麒听得蹙了眉,柔声安慰:“没事。” 转身向另外二人时,又恢复了冷冽:“本宫说过,闻庄主是东宫的贵人,不得有丝毫怠慢。左卫率,你敢对他不敬?” 闻倾越难受地垂首闭眼,心里却微暖。 左卫率不卑不亢:“微臣只是按宫规办事,守护东宫安宁,确保殿下安危。” “你几时看到他扰乱东宫安宁,威胁本宫安危?阿越为何而来,你难道不知?他为我舍命,你却将他当刺客捉拿,这便是你所谓的按宫规办事?” “无论如何,外来之人在宫中使用暗器就是违反规矩。” “放肆!”顾辰麒怒喝一声,二人俯低了头。 “你是在教本宫规矩吗?” “微臣不敢。” “本宫听说阿越用的是银针,请问左卫率,医者使用银针,哪里不妥?” 左卫率一滞:“殿下有心偏护,微臣也无话可说。” “你还不服气!东宫进了裴党的眼线,你却未察觉,该按规矩办的没办好,你就是这样守护东宫安宁的吗?本宫治你个失职之罪,你服不服?” 左卫率变了脸色:“微臣知罪,甘愿受罚,但是……” “既然如此,回去思过一个月,等候发落。退下吧。”顾辰麒甩袖。 “是,微臣告退。”左卫率自知无法再辩,与守卫施礼退下。 “等等。” 二人回身待命。 “收缴的东西,你亲自还回来。” 左卫率会意,领命告退。 顾辰麒回到闻倾越身边,冷冽威严之态已烟消云散。 “没事了,回去吧。” 闻倾越借着他的双臂站起,便感到一阵阵的眩晕,仿佛天旋地转,半晌也没能恢复。 “阿越!” 闻倾越无法站稳,直往他怀中倒,顾辰麒扶着他对外喊:“来人!传御医……” “不用。”闻倾越头昏脑胀,乏力地说着话,“站一会……就好了。” “之前从未这样,你到底怎么了?”顾辰麒任他靠着,焦灼又无可奈何。 苏夏领着个宫人匆匆进来,一面说:“殿下,快让公子坐下。” 顾辰麒连忙照做,并扶他靠在怀里。 苏夏恰好到了跟前,给闻倾越递了个暖炉,帮他端在双手间,又从宫人手里接了一碗汤喂服。 “公子挨不得饿,先把这固元汤喝下。一天没好好吃东西,能不晕吗?” 顾辰麒又惊又怒:“那混账拘了你一天?” 苏夏仔细喂着,解释道:“这倒不是,午后才出的事情。公子午膳就没吃下多少,又被拘禁到这个时候,不吃不喝,自然受不了的。” 顾辰麒也才想起来,他巳时出的门,那时闻倾越还在殿里,是他自己关心则乱了。 他又想了些别的,但一时也无法细究,只能先顾眼前。 “还是阿母细心。” 苏夏温温一笑:“远不及公子为殿下的多。” 顾辰麒哑然,转眼看着闻倾越,这人太傻,就是为了他才变成这样。 苏夏喂完了汤,又道:“公子别把今天这事放在心上。自己心里畅快了,身子才能尽快好起来。” 闻倾越这时恢复了一点气力,坐直了身体,回道:“多谢姑姑。” “公子太客气了。”苏夏转向顾辰麒,“殿下陪公子多歇一会,再来正殿用膳吧。” 顾辰麒应了一声,苏夏二人便施礼退下了。 闻倾越靠了回去,静静闭眼。 顾辰麒继续揽着他,拢实了大氅,掌心覆在他略有回温的双手上,渡予暖热。 “还冷吗?” “不冷了。” 须臾。 “我要是一直好不了,怎么办?” “不许胡说。阿越会好起来的,这不是在慢慢恢复了吗?” “如果好不了呢?” “说好了一辈子伺候你的,绝不食言。” 闻倾越静了一息,轻声笑了,闭着眼往他怀中蹭了蹭眼角。 顾辰麒一吻浅浅落在他的额头。 二人各怀心事,没再说话。 大约一刻之后,顾辰麒才轻声唤他起来。 “要背还是要抱?” 闻倾越微愣:“我自己走。” 顾辰麒偏不让他借力起身,一手去捞他膝弯:“那还是抱吧。” 闻倾越立即推挡:“背!” 顾辰麒得逞地笑,执起他双臂环在肩上,转身待他攀上来。 闻倾越还是从偏殿一路脸红到了正殿。 苏夏见此,等布完膳便让宫人都退下,只余她一人侍候。 左卫率在殿外寒风中等了半天,直等到晚膳后才得了通传,携物进殿。 “今日冒犯了闻庄主,卑职特来请罪。” 左卫率朝他一跪,双手将一个银针匣子举过了头顶。 墨霄跟了闻倾越一年,他从来不让墨霄跪,这下见了左卫率如此,当即感到不自在。 他小声对身边人说:“快让他起来。” “你不计较了?” “我违反规矩在先,左卫率这样做,也是为你的安危着想。” 顾辰麒挥手,小宦官上前取来匣子呈上。 “行了,闻庄主大人大量不计较,你回去好好思过吧。” “是。” 左卫率告退后,闻倾越见他打开了匣子。 “你真要罚他?” 顾辰麒捻起一枚银针仔细察看:“不止这件事,让他思过已是轻了。左卫率这个人,只认死理,不懂变通,让他回去反省清楚,长长教训也好。” 他察看过其中几枚银针后,合上匣子交还给他:“许久没见你用这个了,想必大有进益。” 闻倾越接过匣子,略有些沮丧:“比我在渠关练时差多了。” “不急,慢慢练回去就是。不过……这银针是行医所用,作为暗器,尚有不足。” 顾辰麒转头喊了一声:“墨霄。” 墨霄自暗角闪身出来,单膝跪到二人面前。 “明日去暗卫营,把流光取来。” “是。” 墨霄领命,眨眼间退回暗处。 “流光是什么?” “暗卫营打造的一种暗器,跟这个差不多,不过是纯金打磨,精细堪比毫发,上有纹饰,比这银针好看许多。你以后就用流光吧。” 顾辰麒轻描淡写,说话间就把这样的东西给了他。 闻倾越惊愣半晌,才道:“既是暗卫营的东西,岂能给我?还是算了吧。” “怎么,暗卫营的东西你嫌弃?”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收着。”顾辰麒笑着搂他,“暗卫营的好东西多了,少一件流光,统领不会心疼的。” 闻倾越思绪飞转,渐渐发觉心头有些犯堵,微蹙起眉心。 “阿越能不能告诉我,为何不好好吃饭?是遇到什么事不高兴,还是……” 闻倾越一窒,并未回答,忽又觉得胸口越发气堵,呼吸困难,身上也阵阵发冷,禁不住颤抖。 “阿越!阿越你怎么了?” 顾辰麒察觉异样,低头才见他面色苍白,手捂心头,一副痛苦之相。 “传御医!快去!” 话音才落,顾辰麒扶着闻倾越,竟见他吐出一口血来。 “阿越!” 闻倾越周身不适,心室尤其难受,再次有了濒死之感,惶恐又绝望。 他竭力睁眼抬头,想再看身边人一眼,想抬手抚一抚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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