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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批又一批的战士倒下，一个又一个的副将受伤，时大成的心是越来越沉。任谁看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同袍倒下，心都不可能不滴血的。 “大人，您怎么来了？！” 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时大成回头一看，竟然是太守苏修远骑马而来，他的身旁还跟着师爷徐直，两个平日里成天和笔墨纸砚打交道的文官，此刻手里竟然都握着剑。 时大成震惊：“大人，你为何来此？这里太乱了，你快去躲起来！” “我是安西太守，为何不能来？” “这里太危险了，你会受伤的！” 苏修远扫视一眼汹涌而来的西番军队，嘴角一扬：“我是安西太守，为何不能来！” “可大人你不会武功啊……” “但我拿得起剑也挥得动剑。看西番这来势汹汹，你我该是都知道凶多吉少的，而若西番彻底占领安西，会发生什么我们也心中自明。反正躲在府衙里也逃不过一死，不如亲上前线，死也要死个风光大气！” 时大成愣了愣，接着对苏修远抱了抱手：“大人的气节，时某佩服！” 接着，时大成提剑一刺苍穹，大喊：“同胞们，杀！” “冲啊！” 所剩无几的安西守城军一拥而上，每个人的眼中都是腾腾杀气，身上都是腥臭浓重的血。谁都知道，今日是不得善终的了，可是哪怕是化为肉泥，也要绊住西番大军入侵的脚步，能拦住一寸便是一寸！ 这是苏修远第一次提剑，而这第一次就要面对穷凶极恶的西番敌人。剑很重，对于常年只是执笔写字的他来说拿得甚是艰难，他不知该怎么杀人，可是当一个西番蛮子兵冲到他面前时，他躲了一下，然后将剑刺入了那蛮子兵的胸膛。 士兵惨叫，双眼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血噗噗往外喷，溅了苏修远一脸。 “我杀人了，”苏修远喃喃道，“我竟然杀人了……” “大人！” 徐直的一声吼，将他从第一次杀人的震惊中拉回来。 “这个时候不能多想，不然你就……” 徐直未说完，一支箭射入了他的左肩。徐直大叫一声，跌下了马。 “徐兄！” “老徐！” 两个吼声同时响起，苏修远转头，只见一个黑衣面具人骑马而来，弯腰侧身，将地上的徐直拉起，甩到了马背上。 徐直被折腾得咳了一口血，看向那黑衣人：“你是……” “你给我闭嘴！妈勒个巴子！” “小风？” “啰嗦！” 黑衣面具人一掌劈晕了徐直，对苏修远说了一句“大人保重”，然后挥着双刀，砍向从两边涌来的西番兵。 杀杀杀！不能分心！不能放弃！ 苏修远大叫一声，也同那个黑衣面具人一般，见一个砍一个，砍得浑身血汗交织。这样的事对一个从没经历过训练的人来说真是太累了，可他不能停下，一旦停下他就会死！ 嗖—— 苏修远突觉左边一阵风紧，紧接着是“当”的一声，一把大刀挡下了射向苏修远脖子的一支利箭。 “怎么是你！” 霍役的突然出现让苏修远目瞪口呆。 “我不放心你。” “你这算什么！”苏修远心头火起，“我跟你有什么相干！” “小心！” 霍役又给苏修远挡下了一个西番小兵砍来的长刀，噹的一声，震得霍役手腕发麻。 “无所谓，反正今日，我要护着你！” “滚！” 苏修远气急，可这个时候心里的火再旺，发作出来也只是笑话。他哼了一声，背对着霍役格挡前方的西番蛮子兵，当当当当，越来越起劲，霍役在他身后，背时不时和他的背发生碰撞，不时发出闷哼声和低吼声。 万箭齐飞，风声愈紧。 呜呜呜—— 咚咚咚—— 巨大的响动从东边传来，一队打头的骑兵扛着“林”字的大旗飞奔而来。 “林家军至！西番军投降不杀，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援兵来了！援兵来了！” 安西城防军狂喜，士气瞬间大作，尤其是杀得癫狂的时大成：“同胞们，杀啊！” “来了！终于来了！”苏修远顷刻热泪盈眶，忍不住用胳膊肘顶了顶身后的霍役，“听到了吗？援兵到了，安西有救了！” “嗯……太好了……” 霍役回答的声音却是那般虚弱无力，完全没有之前同苏修远说要护着他的硬气。 苏修远回头一看，霍役身上竟是插了一支又一支的箭！ 难怪会有闷哼声和低吼声，难怪自己前方的西番蛮子那么少，难怪周围风声那么紧，却没有一支箭射到自己身上，原来是霍役这个混帐替自己挡下了一切！ 身下战马挪步，霍役身子往后一倒，苏修远扶住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喊—— “役哥！”
第51章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江南的夏天，是霍役从小到大都喜欢的季节，虽然闷热得犹如蒸笼，可苏家满目苍绿的院子和时不时有蜻蜓点水的宅中曲径总能让他如艳阳一般活泼炙热。 “役哥！过来！” 柳树下的苏修远笑着对和自己隔了一个池子的霍役招招手，他正蹲在地上，衣服下摆向两边撩去夹在上身和腿之间。他那脸颊嘟嘟，手短脚短的模样，看得霍役是目瞪口呆。 “少爷，你怎么……” 这一开口，霍役就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怎么是个孩子的声音？ 他低头往身侧的曲径里一看，更是吓得连连后退，抓着自己的脸扯来扯去：“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变成了一个孩子？” 可是疼痛分明在告诉他，这并不是梦境。 “役哥，你在干什么！”柳树下的小苏修远生气了，不满地用手里的柳树条击打水面，“你快过来呀！” “来了来了！”霍役顾不上继续思考自己和苏修远变成如此模样的缘由，三步并两步地向苏修远跑过去，不过是短短一段路，跑到苏修远面前时已是热得出了一身的汗。 “方才发什么呆呢？”苏修远依旧对霍役没有听自己的命令而耿耿于怀，他将手里的另一根柳树条递给霍役，“给你，跟我一起钓鱼。” 霍役惶恐地劝：“少爷，不能这样啊，老爷会生气的……” “你怕他做什么？”苏修远白了他一眼，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柳条塞到霍役手里，“拿着，跟我一起钓鱼！” 霍役无法，接过了苏修远手里的柳条，又在苏修远的命令下，和他并排坐在了池子上的台阶，一起将根本没有鱼饵，也跟算不上钓竿的柳条甩到了水里。 算了，就陪他这么玩罢。霍役心里想，反正这也钓不上鱼，少爷成天念书都要闷坏了。不过我到底是为什么回到了小时候呢？ 静静坐了一会儿，头上的太阳越发灿烂，池子的水面金光跳跃，一条锦鲤跳起来又扑通一声落了水。 “为什么没有鱼上钩？”苏修远抱怨起来，“好热啊。” 没有饵的柳条怎么可能钓上鱼？霍役心里好笑，但嘴上还是非常识趣地安慰：“钓鱼不是件容易事，得耐得住性子才行。” 苏修远撇撇嘴：“你说话怎么跟个大人一样，老气横秋的。” “小的本来就比少爷大两岁。” “那你也不过十二岁而已，神气什么！” “是小的错了。” “役哥！” “是役哥错了。”霍役忙改口。 苏修远哼了一声：“总要我提醒，太气了。” “是役哥不好，役哥道歉，少爷也消消气，天这么热，再生气身子就不舒服了。” “确实是不太舒服。”苏修远烦躁地扭动起来，“太热了。” “那少爷去回廊下休息罢。” “不去，我想钓鱼。” “可是太阳这又热又晒的。” “怕什么，衣服脱掉不就得了？” 说着苏修远就开始解衣服，吓得霍役忙阻止道：“不行不行，少爷，这光天化日的，你这样是要挨老爷骂的。” “骂就骂呗，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而且，役哥你就不想我么？” “想……你？” “我知道我爹娘不让我们见面后，你还是想我的。可你这个人啊，就是爱口是心非，伤透了我的心呢。” 苏修远推开了霍役，手扯开衣服的领子，就在胸膛露出的一瞬间，苏修远也从孩童变成了大人模样。 “少爷，你……”霍役对这巨变震惊无比，“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想这样么？”苏修远勾起桃花唇，将上身的衣服完全解开，手拉开腰带，裤子也摇摇欲落，“我知道的，这些日子，你很想我。” “少爷，你不要这样…….”霍役浑身犹遭火烧，身下那处也有蓬勃而发之感。他低头一看，自己竟也变回了大人模样。 奇怪，太奇怪了。 “役哥，疼疼我罢，我好想你。”苏修远贴了上来，嘴唇轻轻擦过霍役的唇。 霍役的脸瞬间一红，喘着粗气道：“少爷，说好了的，咱们不能……” “苏役，你在做什么！” 身后顿时传来一声暴喝。 霍役惊得回头一看：“老爷……” 只见苏明德牵着倩儿，苏明德怒火中烧，倩儿目瞪口呆：“爹爹，小爹爹，你们在做什么？” “苏役，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什么？当着孩子的面做这样的事，你当真毫无半点廉耻？！修远的前途要被你毁了！” “老爷，我没有……” “役哥，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否认？为什么你总是否认，总是躲避，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伤我的心？” “少爷，我只是……” 霍役忽然止了言，因为他惊恐地发现苏修远流下了两行血泪，苏修远的身子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倾倒，霍役忙扶住他，却又听到身后一老一少两声惨叫，他忙又抱着苏修远转身，只见苏明德和倩儿都口吐鲜血，双目圆蹬。 风云变幻间，天空已是变成了血一样的猩红色，喊杀声从四周围传来，无数西番士兵叫吼着向霍役冲来，羽箭如雨而落，纷纷射向他的胸膛。 霍役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刀，铿铿噔噔地格挡着飞来的箭，可一人何抵千万之众，随着数十支羽箭没入胸口，霍役咳嗽一声，往后跌入池子中。 冰冷随池水侵入他的身体。他拼命扑腾，可四肢如灌了铅一样重，他无力再挣扎了，他要死于绝望的窒息中了。 “役哥！” 穿云破水，霍役于浑浑噩噩中睁开了眼，看到水面上的苏修远在哭，眼泪却恢复了澄澈的颜色。 “役哥！你不许死！你要是死了我恨你一辈子！” 霍役倒吸了一口水，寒凉让他更加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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