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方的博弈——人们需要一个君主,更希望君主是个仁德贤君,但是有这样希望的不是君王,或者说不是所有的君王,同时更不是吞食百姓劳苦的地主。而拉帮结派正是这些人的手段,他们连遮羞布都不愿意撤,堂而皇之地剥削和压迫。唐安信没看明白的,宋承平却看明白了。 忠君和爱国并不能一概而论。 所以问题就摆在了宋承平面前。 他是要名列前茅,还是要自书己见? 这样焦灼严肃的时刻,宋承平脑海里浮过的,一是唐安信,一是巷间寡妇老鳏、垂髫黄口。 万般不由我,万般皆在我。 宋承平继续下笔,好像在写他展望的盛世,而他也忽然就看破了迷雾,明白了自己终将踽踽一人走向一条和唐安信不那么一样的路。 他们是同路人,可终要走向不同的分支,就好像错综交杂的命运,纠缠在一起,谁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样子。 宋承平落笔抬首的时候,正好撞上李靖柏的目光。 他在心里把某个人的名字放了又放,然后圩叹一声: 总之不会放手就是了。
第73章 上巳 三月初三是上巳,本就是一场盛会,又加上诸考皆闭,春色闹人也是个含蓄婉转的闹法。 上巳最初是个祓除畔浴的节日,不过一路延续下来,又成了曲水流觞、郊外春游的日子。又有叫做女儿节的,和前些日子的花朝有异曲同工之妙。 宋瑷初自宋母那里讨了花煎,邀了晁木菡踏青。亭台水榭自有野趣,薄云浅阳,粼粼波光中有小舟几叶,端的是清雅风流。 有长袍的试子试尝垂钓,大半日下来竟是一无所获,他倒也不生气,反而和周遭的几个少年临朔赋诗。 宋瑷初兴致上来,要去画舫上观景,晁木菡身旁的女使拎了食盒跟在两人后面。 画舫是程家的产业,年年都有这么一遭,只需付上二十文就可上船一游,不过就那么几条船,来得晚也就没了。这里也无甚男女大防,活泼写的女儿家若是胆大,和试子们斗文也是常有的事,不过若是闺阁的小姐,自有清雅的去处。 春日不迟,连雀鸟都活泼。 晁木菡撞见唐安信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宋瑷初的糖葫芦,极红极艳的一串,颜色倒像宋瑷初晨间点在她唇上的口脂。 晁木菡盈盈一拜:“唐大人安。” 唐安信连忙回礼,旁边唐奉澄倒是带了点调笑:“二小姐问的是哪位唐大人的安?” 唐奉澄今日是绯红的一身袍,看着就价格不菲,衬得人面如冠玉。他不知是不是受了宋承平和唐安信的刺激,愈发花俏,恨不得当日就寻了姑娘把自己嫁出去,宽慰一下一颗孤寡老男心。 “自然是面前的两位唐大人。”晁木菡神色冷淡,仿佛清凌凌的一捧水:“我还有事,先走了。” 河畔载着故柳,燕子回时,早莺争树。 唐安信和唐奉澄正在为一阕词的两个字争论不休,刚刚下得舫,准备去淮安楼用饭,就听见旁处一个声音:“唐大人!烦请留留步!” 两位唐大人一道驻足。 打眼一看,正是前几日唐安信捡的那试子。 “小生方才去的大人府上,却被告知大人来了这里,冒昧来访,大人勿怪。”这人气喘吁吁:“小生知道今日是上巳,借了厨房做的花煎,望大人不要嫌弃。” 这人浅浅一笑,有几分有匪君子的味道:“前几日囊中羞涩,多谢唐大人慷慨帮扶。” 唐安信接过油纸包:“我和桉静就不推辞了,不知小公子可曾高中?今后有何打算?” “说来惭愧,小生才疏学浅,又是名落孙山,辜负了大人一片好心。”曹睿华挠了挠头,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模样:“今后正打算回乡教书,也算不负这十几年苦读。” 唐奉澄接话:“寻到春也留不住,你年纪尚轻,不考虑不考虑再来一次?” 曹睿华摇头:“家中贫寒,此番上京已是借的银子,一朝不中,自然没法子了。” 唐奉澄和唐安信对视一眼,纷纷叹了口气。 桃花正盛,水面上不知飘得从哪里来的的花瓣。 宋瑷初挽着袖子捞残花,晁木菡提着个小筐陪在她旁边。 “我看到他和你说话了。”宋瑷初冷不丁道:“他在想什么?” 晁木菡眉眼含笑,颊畔是带着坏的梨涡:“嗯?” “你不要和他亲近。” 女使提着食盒回来的时候,正看到两人一坐一站。 晁木菡晨间被宋瑷初点的唇妆已经花了,带着桃色氤氲的艳,正是人间芳菲尽的欲色。 宋承平领了人回去的时候已是下午,瞧着有申时三刻的模样,他白日里也有宴席,多是同在太学或是一道入试的同年,夹杂着几个扮年轻的官员。 他见着唐安信的时候这人已经半醉,一双杏眼笑得好看,给俊朗端正的脸上带了点肆意和风流。文人似乎都沾带点,是熟读诗书后饱经沉淀的风骨,一举一动都带着儒气。 唐奉澄不怎么想见宋承平,还是不知道拿什么态度对他——当晚辈又不合适,当朋友妻又诡异。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当作捏着鼻子认了个不怎么风光的平辈。 宋承平拇指捻过唐安信的下颔:“温莘,中午除了酒还用了别的吗?” 唐安信想了半响:“吃了两个花煎。” “我给你下面好不好?” 唐安信谨慎回道:“不用,君子过午不食。” 你夜间吃胡饼喝茶寻欢饮酒的时候也没见你过午不食! “你延试怎么样?”唐安信见了风就清醒起来,只是反应略有些慢:“新科一般都是不日就要去地方,你准备好了?” 宋承平气的牙痒:“没有!” 唐安信问他:“你气什么?” “气我心上人是块不开窍的木头。”宋承平木着一张脸,仗着唐安信的宠格外放肆:“有的人啊,我都要走了,人家没见得有半分不舍,还巴不得我早点走。” 他最近拽得紧,有了名分,那种肆意妄为的念头就占了上风,巴不得所有人都看出来他俩关系不一般——再就是,刚刚定下没多久,他就要远赴东丰。 经此一别,怕是三两年间,也只能见上两三面。 太舍不得了。 反观唐安信,他突然多了个姻契所在,整个人的心情十分之诡异,初时恨不得大路朝天分两边走,还是后来被半强迫着才算习惯。 唐安信闷闷地笑。 宋承平突然伸出手,是个索要东西的姿势。 “嗯?”唐安信看他:“什么?” 马车继续向前,宋承平的手从唐安信的下颔往下移,动作都带着若有若无的勾引:“温莘,我想要你。” 唐安信瞠目结舌,正要开口,却见宋承平从他怀里摸出了东西——是宋承平晨间给他塞的荷包。 宋承平带着笑:“晚上等我,好不好?” “……”唐安信纠结半响:“好。”
第74章 春潮 白日里在水边水边祓除畔浴完成的是除恶之祭 ,更像是形式的模样,唐安信方才沐浴过,由着人帮忙熏头发。 不知道小四悟到了什么,特意点了几年不用一次的熏香。 收拾过后,小四特意叮嘱了一句:“少爷,宋公子一番心意皎皎,自甘……” “恐有些不殚之处。”小四递上个瓷盒:“您担待着些。” “啊?”唐安信接过来:“好。” 宋承平到的时候唐安信披了外衫在看书,灯影摇曳,月扣门扉。 有些人,面上端着正经,实际上书页许久未翻,怕是看到了哪里自己都不晓得。 披月而来,虽然是春日,夜里还是有些凉。 宋承平矜持地在书案外面坐下,隔着笔架和一张桌看唐安信,突然就觉得不怎么有意思。 该再快些。 这夜太短了。 宋承平犹如一个旁观的人,看着二者隔桌对坐,空气里氤氲着欲,却又都按捺着不动。 不住默默催促。 再快些。 唐安信抬眼,像是装不下去了,鬓间都带着汗,木着一张脸看宋承平:“看什么?” “我妻年少,姿色甚盛。”宋承平走到唐安信旁边玩他的发:“想多看看。” “谁是你妻?” 宋承平拇指用力捻过唐安信的耳垂:“你不是?” …… “温莘。”宋承平叹息一般地唤他:“你想要什么?” 唐安信眼里带着热气熏出来的红:“你……不是知道吗?” “再说一遍与我听,嗯?” 唐安信由着他摩挲耳垂,在这不合时宜的氛围说着不合时宜的话:“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好。”宋承平放任自己,他要在唐安信声声的期望里沉淀下来。 只要你想。 我什么都愿意去。 这天地那么好,我要和你一起。 唐安信看着他笑。 有些人看着就活色生香,一层层剥开橘衣,摘去橘络,碾下去就是汁液四溢的甜。 “你好坏。”宋承平喂叹一声,把人带向床边:“明知我心里想的什么,还要上我的床。” 唐安信仰首看他:“这是我的床。” 吻里交错着潮,唇齿间都是暧昧,这明明不是他二人第一次接吻,却是第一次带着浓厚的色和欲。 宋承平腰间的玉硌得唐安信发疼,于是他伸着手抵住宋承平的肩,仿佛带着疑惑:“这是什么?” 宋承平攥住他的手:“你说这是什么?” 衣衫被解开,带着急不可耐的凌乱,露出来的后肩着了风,就带着点凉。浓稠的脂玉化不开,掬在手里却像一汪水,宋承平啄吻着玉,在凌乱的喘息里撑起身。 “什么?” 唐安信递过来一个瓷盒:“小四给的。” 宋承平看也不看,顺手就一放。 他咬着唐安信的唇,却像在饮着迷魂的汤,但是亲吻不够。 唐安信这张脸太正经、也太敦柔了,就该被染上情欲的水,缭绕着难言的雾气。 宋承平压着唐安信的双腕,把人从庙堂之高牵引下来,然后箍在怀里,力道里都是疼宠,纠缠间都是情潮。 屏风都渗着水,宋承平连脂膏都不用,碰撞间重的厉害。 唐安信吃力地仰着头,修长的颈就那么堂而皇之露着,要害被顶住,他吃不住这力,被褥乱得很。可是宋承平进步太快了,仓促的碰和顶满足不了他,就像浅饮的水解不了渴。 他们都是凡夫俗子,平日里端着君子如玉的皮,把圣贤之言奉为圭臬,然后就在这夜、这潮里吞食彼此,连斜月萤辉都忘了。 偏偏记得激烈的交融,记得没顶的快感。 情潮乍起,又萦回几转。 唐安信伸手去够床畔的扶手,这颠簸太耗力,他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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