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好不好’,面上在劝说,手却把住了唐安信的锁骨——不住地摸索。 想揉碎了吞吃下肚。 唐安信手心渗着汗:“……再等等。”
第69章 强硬 宋承平体热,听了这话,突然就停下了手:“等什么?” 唐安信看着他,紊乱的呼吸却渐渐平静下来,宋承平直觉不好。 几日以来,宋承平那突兀的剖心之言一直环绕在耳畔,让唐安信不由得有点愧疚——是不是对宋承平真的不公平? 他总疑心根源在自己,不然好好的人,怎么平白生了这等心思? 可是宋承平太诚恳、也太胡搅蛮缠了。 唐安信无端想起那日劝宋承平去胡同时宋承平的眼神,百般错综,活似说的是什么荒诞不经之言。 这半月事情也多,李靖琪突遭横祸,朝野上下一片震惊,他惊愕病痛之余,身畔照拂的竟只有宋承平一个。从来就只是他照拂别人,无论是所庇门生还是朝堂清臣,都把他当作困境可拜的观世音。 冰雪洞窟下的热汤动人,深入骨髓的疼痛过后,一点烛光裘暖就足以缓解沉疾。 方才宋承平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有那么一瞬间,唐安信以为自己都要心动了。 可是怎么可以呢?那么少年意气的人,既要走这条路,就该娶妻育子、升官得财,然后顺顺遂遂地被供入祖祠,等到千百年后,汗青有名受人景仰。 最好是连污名都不要有。 那篇檄文太惊艳了。 如果时间回到月余之前,唐安信大抵会在察觉到苗头的时候就柔和委婉的说开,然后把这不堪言说的感情当作一个尴尬的秘密,从生到死、枯荣回环,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人有悲欢离合,世间聚宴离散本就是常事,诸事皆可努力,唯独三两分的爱意全凭运气,大抵他两人运气都不太好,才是这么个不尴不尬的局面。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唐安信自己头都大了两圈,简直悔不当初,说来实在心虚,那夜雨中就不该拽着宋承平的衣裳问两人‘行了多久’。 还有那句‘再等等’。 唐安信此时恨不得自挂东南枝,只希望宋承平放过他,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咫尺丹青远楼阁,星辰莹莹,借着微弱月色,依稀有银汉开道。 宋承平缓慢地蹲下身,他不要俯视唐安信,就在唐安信以为他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拉过唐安信的手—— 然后吻在了手腕上。 他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犹如投石入湖、春水荡漾,紧跟着就跌入柔火,连同面上的写意温柔一并焚了个干净。 宋承平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他早早就付诸行动,信道、铁矿、土豆都是他追求唐安信的工具,唐安信把他领上了这条路,那他就不惮于把所攀之石都当做求爱的筹码——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他自认这感情不是什么不切实际的妄念,家世和钱财让他有奔赴的能力,所以他早早就打通了四维,连父亲那里都松了口。 万事俱备,只欠唐安信松口。 天地人三才,人居末位不过是自谦,命运都在手,何况感情呢? 唐安信被他一吻,寒毛都炸起来了,自手腕而起的战栗传遍全身,宋承平又是半蹲,不由自主就联想到了尚未离家时的家中幼猫。 怯懦、柔软,可怜巴巴地舔一下,就有粗粝的舌头滑过皮肤。 他突然心就软了。 “温莘。”宋承平虚虚地揽着唐安信:“不要等,好不好。” “你别动。” 唐安信愣愣地不动,以为他要做什么,然后就听到宋承平说: “我就当你同意了。”
第70章 春闱 时间紧迫,百官按着礼制迎了新帝,孟文柏和李靖琪平辈,拜的就是怀帝。 新帝更名叫做李靖柏。 春耕照常进行,海琮宵衣旰食、忙的厉害,礼部刚刚忙完新帝践祚这一关,紧接着就是春闱。礼部的尚书张箦带着病也要入田,上行下效,唐奉澄已经好几日没有归家了。 唐安信曾经上书要辞了内帘官的职责,只是春闱是大事,礼部忙的厉害,翰林学士也各有司职,这才抽调了赵津和他。今上问及缘由,他又不肯说,只推辞自己才疏学浅,李靖柏也就没应允。 出题是个难事,赵老先生年事已高,重任就落在了唐安信、海琮等人的身上,又要考虑今朝诸多避讳,又要出题不偏不怪,实在是个费心血的活。 开考的日子定在十九,比往年晚了几天,唐安信还捡了个盘缠不够的少年,给了几两银子后得了对方一个条子,令人啼笑皆非。 贡院隶属礼部,东起贡院东街,西至贡院西街,南起建内大街,北至东总布胡同,包括贡院头条、贡院二条、贡院三条在内。最初是木质考栏,后来有不甚失火的情况,武帝在位期间就全部翻修,改成了砖墙瓦顶的房屋。 公堂、衙署和瞭望楼都有人看守,陈澄顶了吴阳晖的位置,担了这个责任。 宋承平以为自己来的算早了,结果比他早的大有人在,诸生排着队等着检验衣物——说是检验衣物,其实也就是看看有没有带夹带的。 本次会试依旧是各地与京城选出的举人,共计竟有上千之众。试题自先朝变法至今,都是取消诗赋、帖经、墨义,专以经义、论、策取士,不过平帝工词律,又在这些的基础上添了诗赋。算来共有经、论、策、赋四部。 江子安远远就看见了宋承平,正要上前打招呼,就听见旁边有个试子在说:“幸好我们来得不算晚,若是来的晚些,就只能捡别人剩下的考题了。” 他笑着应:“兄台说的是,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端看鹿死谁手了!” “说的好!”那人扭头看他,也笑:“小生姓韩,字唤子昌,不知兄台尊姓?” 江子安避开了一个从他旁边过的试子:“原来是昌黎出来的才子!小生免尊姓江,字子平。” 宋承平也看见了他二人,从人群中走出来。 韩子昌见他往这边来,正是满脸疑惑,又见他姿貌甚奇,举止间端是大家君子风范,正有意结交:“在下韩子昌,不知兄台贵姓?” 宋承平还没开口,倒是江子安先说了话:“他姓宋,唤作邵安。” “原来两位是旧相识。”韩子昌在心底咂摸这个名字,突然灵光一闪:“可是写《讨天下裨益檄》的宋绍安?我仰慕该文已久,睡前必观,没想到今日见到了传奇人物了。” 宋承平忙道不敢,只是言语间前面的试子已经入场,他只得歉意一笑,行了个礼入场。 考官验了名帖和户籍,又拿出三个牌子让他挑选,江子安看的疑惑,扭头问韩子昌:“咦,四部题都未选完,为何只给他三个?” 韩子昌笑道:“子平兄不知吗?绍安兄的老师正是今朝吏部尚书唐大人,而唐大人领圣上的命,出的正是赋题,他自然只能选三个。” 张箦称病推辞,主考官就成了唐奉澄和唐安信二人,题目却是由几人共同努力,不过二唐更劳累些罢了。 江子安听了这话反要笑:“不知奉的是哪位圣上的命?” “子平兄慎言!”韩子昌听了这话神色反而不好:“先帝在位虽短,却是难得的贤君,而今上临危践祚,也是天命,我等不可妄言。” “子昌兄有理,我不过是一时疑惑,失言了。” 韩子昌劝他:“我观子平兄也是敦秀有礼之士,只是即为举子,万当谨言慎行,不若被有心之人抓去做了把柄可不是好玩的。” 几人依次入试房,韩子昌抽中的正是赋题,而江子安却离他甚远,正是经题。 宋承平进去的早,运气却不怎么好,正是赵津老先生出的策题。 试房不大,周遭环境也不好,看着尽是萧瑟悲凄之景,不过被众多试子昂扬的气息一冲也就淡了。 这是他们施展抱负的起点,万里锦绣十里荷花,不过近在咫尺。 宋承平打量完四周,端正坐下,又看试卷。 “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 此题平之又平,倒是很符合赵老先生的作风,不过题目虽平却不好答,泛泛之言谁都会说,如何答精答妙才是难题。 *** 今日题目已毕,各考生鱼贯而出,只是不得随意走动,按照名帖上的地方自行温习。 “绍安兄,恭贺高中!”韩子昌远远看见了宋承平,他行了个平辈礼:“不知绍安兄抽的是哪部试题?难度几何?” “运气不好,抽的是赵大人的策题,着实是难了些。”宋承平回礼笑道:“不知子昌兄如何?想来是成竹在胸了,我就提前恭贺高中了!” “邵安兄说的哪里话,你檄文名满天下,何惧策题?不过我倒是运气好,中的是唐大人的赋题。” 宋承平看着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原来如此,老师出题一向平和,待试后我定要和子昌兄好好讨论一番了。” 后两场都是按部就班,虽说没初日的盛况,但也是妙趣横生。 贺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八卦,说是有位五十余岁的老先生试中困乏,一不小心碰到了灯烛,反而因此有了灵感,说是‘必成大才’。 宋承平一脸无奈,捧着书册转而去上房顶,盯着不远处的唐府看了半响。 *** 春闱共三场,时间为二月初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不过今年俱往后推了十日。供给、收掌试卷的官员糊了名后转由其他官员誊录、校对。 这是项大工程,会试三天后,唐安信被从小院中放了出来,和其余几位考官一道来了专地。
第71章 张榜 唐安信坐得难受,正准备起来动动筋骨,看了看旁边堆做一堆的墨卷满心惆怅,只得又坐回去,喝几口茶顺顺气。 一阅最耗时间,几位考官要从上千份墨卷中选出自己钟意的,同考官也同意后方可批上一个‘荐’字,这就是荐卷了,坊间叫做出房。二阅稍省事些,只需由诸考官协助主考官择优抽取,然后呈至殿上,以备殿试。 唐安信出的赋题,而宋承平又考得策题,为了避嫌,他便只能阅经题和论题。他照例让别人先挑,自己等了片刻,到手里的就是经题。此外,唐安信和唐奉澄关系好,两人又同为主考官,自然不能共阅一部,是以唐奉澄最后去的策部。 与唐奉澄一道的却是张长居。张长居何许人也?大名鼎鼎的傅家人——此人是傅家家主傅固的侄女婿,真要算起来,还是和傅君生一辈,甚至比今上惠帝还要高一辈。 李靖琪的谥号前些日子出来了,是一个‘惠’字。 前话休提,这才算阅卷的第二天,唐奉澄就和张长居掐了起来,碍于身份,唐安信不便做评价,只好又吵到李靖柏那里。这两位大人是为了一份卷子争论不休,本来倒也没什么,为朝廷取贤纳士,总不嫌多,但是名次高低又确实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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