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在气头上,没人傻的去碰霉头。 更何况这是 事牵扯太大,连主管审判案件的大理寺都出来这样的事,如何得民心? *** 福安奉上了茶。 李靖琪怒火未消,这会子有些气闷。 他看着福安:“你先出去。” 福安依言向外走,却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李靖琪带着怒气:“怎得还不出去?” “回圣上。”福安侧开身子:“唐大人和刘大人来了。” “快迎。” 唐安信散了职就出来了,刘策温在吏部衙门前等他,两人一并来的侧殿。 李靖琪眯着眼看刘策温:“这刘清一案是你查出来的?” “是。” 刘策温道:“臣经诸多波折,才算探得实情。事情的起因正如宋大人堂上所说,是刘清酒醉纵马,令一九岁小童不治身亡。这小童乃是赵家夫妇独子,夫妇二人悲痛难忍,拒了买口之资,岂料知府拒不受理,两人无奈告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赵津年迈,公事多由下面的官员代理,也就给了刘清空子。” 唐安信在旁边补了一句:“这刘清正是冯凭的义子,冯凭的帐正是此人所作。” 原来如此。 李靖琪面上神色看不出什么。 唐安信想起来宋意如。 意如意如,就好像一个滑稽的笑谈,再没诸事意如了。
第38章 把柄 唐安信斟酌着开口:“臣愚钝,不知皇上朝中所说‘仔仔细细报给百姓听’具体是何意呢?” 李靖琪抽条很快。 按理说十几岁的孩子正是养精蓄锐的时候,待到过个一两年才会迅速长个儿。可能真龙天子和大家骨血里都透着不同,几日不见,唐安信开始觉得李靖琪很有些不一样。 “君依于国,国依于民。刻民以奉君,犹割肉以充腹。温莘,你饱读诗书,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些道理吧?” 唐安信说:“皇上圣明,此句是说君民之间诸多关系。” 李靖琪露出一个笑,带点天真的样子:“昔有云‘民如水君如舟’,如果朕要让这水知道舟里面在做些什么呢?” 唐安信思索起来。 “朕幼时寻母久不得,后来在亭下看见母亲在喂那几尾鱼。”李靖琪不待他回答,自顾自接着说:“母亲撒食和别的娘娘不一样,这里一把那里一把的,所有的鱼都有的吃,母亲教导这叫做‘不患寡而患不均’。” “朕当时就在想,如果让鱼们知道有多少食呢?” 整体寡少的情况下也有不均的,而且更明显,因为一定会有吃不到的。 那如果让鱼们对喂食的人充满了信任,总能轮到自己,不就解决了? 唐安信顿首。 *** 吴阳晖来了昭狱。 昭狱不是常人可以进的,初设时本是在皇帝手里,渐渐地就移到了内宦和锦衣卫手里,但是偏偏吴阳晖进来了。 狱卒点头哈腰引着他来到了冯凭面前。 昭狱环境极差,在这里关了月余,冯凭的状态很不好。昭狱常年缺衣短食,空气都是浑浊的,加上冯凭是皇上亲口调进来的,饶是锦衣卫有他的人在,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锦衣卫从来就不是某些人的一言堂。 “来了?” 冯凭衣服已经有些腐朽,吃不住力。吴阳晖眼力好,隐隐地看见有虱子跳动,很是活蹦乱跳。 “刘策温他们查到了刘清。” “嗬嗬。”冯凭似乎嗓子里有什么,说话不太清的样子:“这么长时间?也就这么点本事嘛。” “他们查到了荣津寺。” 冯凭露出了一个颇古怪的笑。 “冯凭。”吴阳晖蹲下身,和冯凭隔了一道栅栏:“你没把账本放在荣津寺是不是?” “另一半玉佩呢?你藏在哪?” “你太胆小了,吴阳晖。”冯凭猛地从栅栏的缝隙里伸出手,攥紧了他的衣领:“这就想卸磨杀驴了?你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吴阳晖没有只手遮天的本事。 你太胆小了。 这句话曾经一度是他的梦魇。 “住嘴!”吴阳晖下了狠劲儿,捏紧了冯凭的腕骨:“你住嘴!” 他本是破落农家的孩子,因为脚跛干不了活,被父母典当给了窑子做龟奴,后来好不容易跑出来,被冯凭带走了。 吴阳晖攸忽间陷入了一点回忆,就好像蜻蜓点水一般。他再一次看向冯凭趴伏的样子,却仿佛看见了过往。 趴伏的人换成了他。 男人攥着他的手腕,强硬地从自己衣服上扒下去,檐下的雨打到身上生疼。 “你太胆小了。”男人说。 他死死地盯着那男人的手里。 一两银子并二十枚铜钱。 吴阳晖带着怒气:“本将征伐狄戎、本将久经沙场!” 他好像要借怒气来掩饰心里的恐慌。 吴阳晖从来没有与人谈起过参军之前的事情,因为那是他最想掩盖的破烂。他在家只能洗衣做饭,甚至下不了地,邻里都取笑他,连兄长和幼弟也取笑他。 他沦落到窑子里,也是最卑贱的那一个。妈妈可以随意打骂,姐儿们从不把他当人,连同是龟奴的人都可以凌辱他。 有一会他端着一位姐儿的热水,被刻意绊了一脚,热水撒在地上、砸到衣服里。那姐儿才不管什么劳甚子绊的,莲步轻移,逼着他钻狗洞。 冯凭买他回去最开始是想让他跟着入宫的,蚕室里走一遭,就什么都好了。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领到宫里又反悔了,转身把他送进了军营。 当时神策军还不叫神策军,叫神器营。 最末流的步兵。 谁也没想到这最末流的小兵后来逐渐高升,一路做了神器营的将军。 冯凭嗤笑一声。 吴阳晖的刚健从来就不堪一击。 “阿叔。”吴阳晖泄了气的样子:“咱们怎么办?” 冯凭也撒开了手:“乖。” “我是真急了,阿叔。他们查到了刘清了,那女人当时是经的我的手,银子可是经的你的手。还有荣津寺的账本……剩下那半块玉佩在哪?你告诉我,我带你出来,好不好?” 阿叔是吴阳晖被冯凭捡回去以后称呼冯凭的。 吴阳晖情真意切。 冯凭冷眼旁观。 “你想跑啊吴阳晖?”冯凭笑出声:“你能跑得了吗?” 吴阳晖眼神一凌。 “你就是条狗啊吴阳晖,再没你这么恶心的了。” “冯公公运筹帷幄。”吴阳晖站起身:“你午夜梦回的时候,就没见到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吗?” 冯凭手里的人命可没比吴阳晖少多少。 冯凭才不管这些,他在这里关了月余,再也呆不下去了,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吴阳晖。 他向后挪,挪到一个地方后撑起身坐起来,强撑着声道:“乖。” “你手里有我的把柄,可是你的尾巴也在我手里不是?我一日不出去,你就一日别想安稳。” “你弄不死我。” 吴阳晖脚尖顶在栅栏边:“你要做什么?” “你有办法联系到太后吧?”冯凭拢了拢杂乱如枯草的白发:“告诉她,他们查到荣津寺了。” 冯凭要拉世家下水。
第39章 顺遂 太后姓傅,本名傅君生,入宫后先帝赐名琬君。 唐安信照着香方配香:“太后是先帝潜邸时期的老人了,傅家对先帝有恩。当年的东宫体弱多病,但也是有一批簇拥者的,不过比不上傅家家大业大罢了。” 宋承平一面把手里的琥珀碾碎,一面问:“我听说今上并非太后所出?” “不错。”唐安信说:“今上乃奚太妃所出。” “奚太妃?” 宫里只有一位太后并一位太妃,可是这位太妃并不姓奚。 旁边珠帘一挑,走进来个人:“奚太妃与先帝情深意重,先帝去时也跟着去了。” 正是唐奉澄。 他今日穿了件鸦青色的大袖袍,未配鱼袋,估计是下朝后回府换了衣服来的。看着就很有意气风发的样子。 宋承平行礼道:“师叔。” 唐奉澄随意点点头,转头看唐安信:“说到哪了?” “你不是听见了?”唐安信带着笑:“你告诉邵安我在寻这香方的?” 唐奉澄:“啊?没有啊?” “……”宋承平没想到唐安信还记得这茬,手心里都渗出了点薄汗:“师叔喝醉了告诉我的。” 唐安信摇了摇头:“这些东西本就是图个雅兴,没必要刻意求个结果。” 宋承平有些蔫。 唐安信接着说:“不过劳邵安费心,这香方果然和平日里的不一样。” “太后是傅家的人,邵安对傅家知道多少?”唐奉澄随口问道。 “了解不多,傅桡宽、傅桡安和傅桡环三人稳居内阁,除此以外,傅家与诸多大人都有几段姻亲。”宋承平顿了顿:“还有之前在荣津寺遇到的刘宽。” 很多东西点到即止就可以了,说的太明白了没意思。 傅家不是善茬。方江党争那般声势浩大的样子,傅家却能在中间如鱼得水,靠的一部分是后妃,一部分是内阁。内阁的地位很特殊,不过六位正五品的大学士,偏偏有了票拟的权力——这很大程度上减弱了皇帝的负担,但是很容易生出别的东西来。 先帝时期的内阁便是如此。六位阁老傅家居半,批红却是在冯凭手里。傅家与冯凭沆瀣一气,许多通政司和地方大吏报上来的案件被他们乱批一通,圣安十九年的胡胜军案就是如此。但是傅家繁荣兴盛何止百年,自然看不上冯凭这些人,两方也就揣着糊涂,各自玩各自的。 满朝形形色色的魑魅你方唱罢我方登台,党争之下除了先帝力保的六部竟是无一幸免,有位姓陶的举人更是叹道‘去狄戎贼党易,去朝中朋党难’。 “好了,改日再说这些。”唐奉澄冲唐安信笑了笑,道:“明日就是休沐,我看眼下都有空,打算请两位去泡温泉去去晦气,不知温莘赏不赏这个脸呢?” 三人来的望兰亭。 长久没来,这里添了处小湖,湖中新建了小亭,取得是词牌里十二画的“谢池春”。此时池里无荷,便别出心裁的排了几十朵纸灯,白日里看着就足够以假乱真了,晚间灯火辉映,更有几分夏日盛景的味道。 唐奉澄请客向来是自顾自高兴,三人占了间好去处,正是景致最好的那一间。 入门是书案座椅,配的温润的茶水,另有棋局画笔之流。左侧正当隔了件屏风,是知画楼聘的有名的画师做出来的成品,一看就是好东西。过来屏风,除了搁置衣物的架子就是泉池了,正中央是露出的大石,上面瓜果茶水一应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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