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许久,才回道:“好——皇兄那边本王自会回禀,本王也的确可以放过你二人,只要姚川今夜能将解药献上。” “好!王爷果真爽快,既然你已答应与我助力,那我现下也有几个问题,皆与今夜成败相关,恳请王爷回答。” 姚川听他之言,心中突然一动,暗念道:莫非他是要问…… “王爷,当年柳释是否真有谋反?” 此言甚是大胆,刘霖听后也不由皱眉道:“难不成林少寨主是怀疑本王污蔑忠臣?” “才下鲁莽之辈,但求王爷实言。” 刘霖冷哼道:“柳释谋反罪证样样俱在,他不过一知府,又何劳本王费尽心思杀他全家?” 姚川听言面色一冷,他直言道:“王爷难道不是知晓藏宝图所在,才暗下杀手?” 林邑也假作附和,颔首道:“王爷非是良善之辈,若真是如此……” 谁料刘霖讥笑一声,看着姚川缓缓道:“你说错了,本王是先知晓柳释造反,再沿此线索暗下追踪,最后才知晓前朝之事。” 此言一出,就连林邑也吃了一惊,他立刻反应过来,口中喃喃道:“这么说,难道是方世叔他……” 刘霖听他说到方震天,亦是语句一顿,又叹道:“方大侠的确是英雄之辈,当初便是他传信于本王,说江南柳释意图造反,望我南下平乱。” 姚川满脸惊色,他心中突起一个大胆念头,却还是摇头否定道:“师父为何要这般做?” “因为方大侠满心仁义,他知晓前朝末年百姓久历战乱,好不容易盼来新君,若是南方割据又起,苦的仍是苍生黎民。” 姚川心中一顿,他暗暗想到:不对,师父在收养我时便已知晓双龙门渊源,又怎会不知前朝旧事……这般想来,他老人家当年去往江南的确是为了寻访江家后人,谁料一番探查后竟揪出了柳释谋反一事。 林邑也叹道:“即便世叔不报,待柳释谋反后朝廷亦会彻查此事,终究会牵扯到双龙门头上。或许世叔便是想到如此后果,才会铤而走险告于怀王。” 可平叛后方震天内心难安,才会数次重返杭州,却不想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逃出生天的柳铭,或许是念及幼子无辜,抑或只是心有愧疚,他最终将柳释幼子带回了双龙门。 林邑想到此处,眉眼一转,又问道:“王爷,十八年的时间,想必您早已查到了双龙门的头上,莫不是因世叔之故才网开一面?” 谁料刘霖摇了摇头,直白回道:“双龙门势力之大,非一日可除也,而方大侠确为仁义之辈,贸然动手恐惹民怨。” 姚川冷哼一声:“我等既为大齐子民,又未犯国法,王爷此非小人之心!?” 刘霖并未答话,不过他二人心中皆知,在江山社稷面前,律法又算得甚么? 他二人这旁尚是剑拔弩张,那侧林邑却是低头不语,心中只在暗暗思量:若按怀王之言,世叔当年只是揭发了柳释造反一事,并未有献刀之举……而藏宝图是怀王后来调查时才发现的,那此物会在何处,难不成我们都猜错了,它并未在宝刀之中? 林邑转念一想,突然意识到甚么,暗呼道:不对!如果当初真是牟运海毁石碑、藏刀谱,那他必然做过手脚,难不成藏宝图早已被他取出?他后来与妻决裂、暴毙而亡又是因为……林邑心中一颤,他知晓自己不能细想下去,至少不能在此刻深究,目前当务之急是除去柳家二人,这样一来才是死无对证,只要能瞒过今夜,他就不会令怀王查到川哥头上! 三人心思各异,最后还是林邑拉了拉姚川衣角,他二人走出几步,只听林邑低声言道:“川哥,非到必要时候你莫要动手,今夜最重要的乃是杀了柳钰、柳铭姐弟俩,其余诸事,你皆不用操心。” 姚川听他之言有些不解,问道:“难不成今夜还有其他事宜?” 林邑握住他手,却不说话,反是心中暗潮汹涌,只默默叹道:诸事皆备,却不知如云这阵东风愿不愿意助我? 如此又过许久,牢房内也渐渐昏暗,待到戌时将近才听房门“砰”的一声叫人打开,门口站了几位粗犷大汉,提着刀朝他们骂道:“阎王爷来勾魂了,他娘的都给爷爷滚出来!” 适才门外几人偷懒,只将房门一锁便不见了踪影,怕是到了时辰才匆匆赶来,几人一推门便见姚川冷眼扫来,虽知这人没了武功却仍是心内发憷,虚张声势道:“看、看甚么看!?还不快滚出来!” 刘霖面色沉沉,先跨步而出,姚、林二人紧随其后。三人前后皆有大汉一手执炬、一手提刀,带着他们三人一路往府外走去。 青州郊外皆是荒山,除却分舵府衙外少有人家,几人从分舵走出,一路南行,及眼处只见蓊郁树色、过耳旁唯听鼓噪鸦声,在此静谧夜中,突听林邑出声问道:“咦——难不成白玉莲还有这般癖好,爱在林中杀人?” 他身前一大汉回转身来瞪他一看,骂道:“快死的人还要多嘴!” 林邑却不瞧他眼色,只对姚川一人说道:“川哥,这青州比不上我的遥城,你看比之汴京如何?唉……我不喜这处,却偏偏要死在这林中!” 姚川知他一贯喜说胡话,即便如此险境也要调侃几句,他心头无奈,却也不想拂他兴致,便顺着他道:“若是同你在一块儿,青州也好、遥城也罢,哪里都叫人快活。” 他这话说得肉麻,几个押送的下人听后都一脸异色,连刘霖都足步一顿,唯有林邑面上带笑,他握上姚川的手,二人虽不说话,心头却都欢喜。 便这般走了一刻有余,只见林中渐亮、又闻内有人声,几人便知到了要处,押送之人也加快了脚步,直将几人赶至林中。 姚川定睛一看,只见此地一片开阔,中心处摆了个巨硕祭台,约摸两丈有余,台上早已摆好祭拜所用的银锭香烛,唯有主台上缺了几份供品。姚川心中冷笑,暗道:想必余下空位便是为了摆放我三人头颅。 祭台两侧已有数人,皆是身着白衣、头戴白纱,应当是白玉莲手下,其中便有问琴,那人见了刘霖,虽是不敢久望,但一双眼仍是忍不住瞥向这处。 而祭台之前却只有三人,除却柳家姐弟,姚川还见到一位布衣老者,正是不久前打扫府门之人,这人站在一侧、静立不言,姚川虽觉诧异,却并未多想,只当他是柳家忠仆,又转眼盯着柳家姐弟,只见白玉莲与叶项鸣身着孝服,正在躬身上香。 姚川细观片刻,发觉祭台朝向应是南边,心中顿时明了,知他二人在此地摆祭乃是为了遥望爹娘所在。 他心中颇有感慨,私下叹道:不知当年柳释谋逆心起,是否会猜到自己最终身首异处,还连累两个孩儿一世愤恨、日夜难眠。 那旁白玉莲却不知他心中所想,这人双眸噙泪,只借着四周烛火遥望南边,口中低声念道:“爹爹、娘亲,不肖女柳钰携弟柳铭拜上,女儿忍辱多年,今夜终将贼首擒至,一偿夙愿。还望爹娘放心,及到祭时,钰儿必将狗贼刘霖、恶徒姚川首级献上,以慰爹娘在天之灵!” 她一拜再拜,终是止住泪水、回转过身看向不远处三人,又朝那几个汉子喊道:“还不动手!” 林邑身后一人便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磨了磨手、举起大刀,朝他几人说道:“俺以前就是官家的刽子手,砍的人头少说也有百八十个,个个又稳又快,你们就安心上路吧!” 这几人皆是粗犷之辈,看来都是白玉莲从朝廷刽子手中选来的,她满心满意要让他们三人经受爹娘生前之苦,却不想找来的这帮人无勇无谋、惯是懒散,倒省了林邑费心。 他朗声笑到:“钱夫人!你当真是刻薄的很,连我几人死状都要与你爹娘一般吗?可惜啊可惜——我林邑今夜命不该绝,反倒是你要护好自己的项上人头了!” 他扯过刘霖站在姚川身后,朝他大叫道:“川哥,现下便是动手的时机!” 姚川朝他微一颔首,劈手便夺过那人大刀,又往他心口踹了一脚。那汉子狠摔在地,只觉心口剧痛,一时竟喘不过气来,他几人只想着干些私活,谁知竟遇上了几个阎王爷,一时又惊又俱,纷纷丢下武器逃命去了。 白玉莲面上一惊,恨骂道:“姚川,你没服下那药!” 姚川未说实话,只朝白玉莲喊道:“嫂夫人,你若现在束手,我尚可看在钱兄和琼礼面上饶你一命!” 白玉莲仰天大笑,摇头道:“饶我?死敌之间哪可轻饶,今夜你我,不死不休!” 她突的摆手,两侧手下皆蜂拥而上,将姚川团团围住,只有问琴跃至刘霖身侧,他面上俱是欣喜,完全无视四周险况,整个人扑在刘霖身上,口中念道:“殿下,你是为我来的吗?” 刘霖拍了拍他背,轻骂道:“你这般不听话,本王今日便将你丢在这处。” 问琴听言笑中带泪,手中力气却是加重,整个人狠狠挂在他身上,朝他喃喃道:“殿下,我不要死了,我要同你在一块儿!” 一旁林邑见他二人含情脉脉,不由皱眉插话道:“既是这般,你现下当护好我二人,牙酸情话还是回去再说。” 问琴这才从刘霖身上下来,他抹了抹眼泪,挡在他二人面前,正色道:“王爷放心,我定会护你周全!” 不远处姚川正与那些人斗得正凶,而白玉莲也发现了问琴去向,她怒火中烧,指着问琴大骂道:“小贱人,当年可是我救了你!你如今竟敢背弃旧主,不过是个不男不女的妖人,还当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现下已失了往日华贵之态,只像个骂街泼妇,林邑刚要反唇相讥,便听问琴回道:“救我的是你,害我的难道不是你?夫人——你只觉捏住我性命便可差我做事,却不知在我心中,他比我这条命要重上许多……” 白玉莲哪是真心相问,分明是找个理由责难罢了,她冷哼一声,只转身对叶项鸣说道:“铭儿,你趁着姚川分身乏术,先去取了刘霖狗头!” 叶项鸣手执饮血刀,朝姐姐微一颔首,便直直朝着刘霖杀去。林邑侧身一闪,又向问琴言道:“此人武力惊人,你需多加小心。” 问琴自知道刘霖心意,心中便是欣喜万分,只盼着能拿回解药、与他做对神仙眷侣,可眼前这帮人却这般不识抬举,还要拆散他俩!他心中怒气渐重,登时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 此剑长约四尺、形似细鞭,其上不知涂了些甚么东西,竟在月光下泛出幽幽银光。他平常只将其佩在腰间,外人只作是普通腰带,却不知是杀人利器。 问琴面色沉沉,在叶项鸣杀来之前便甩手一挥,只听地上溅起噼啪之声,端作一副狠绝模样。这回连林邑都有些吃惊,他暗念道:这是何方武器,我竟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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