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回院中木桩没有动静,反倒是前厅传来一道清越女声,那人言道:“远客既来,又何必动粗呢?” 姚川转头一看,果见阶上之人便是白玉莲,只是她身侧却立了位清瘦身影,这人虽男肖女,五官艳丽非常,自然是怀王府内那位男宠问琴。 他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心中念道:难道林邑算错了,此人仍是心向白玉莲?这般却是不妙了。 白玉莲朝叶项鸣一笑,说道:“还不快些下来,如此站在屋顶像甚么样?” 她说话时眉眼温柔,看向姚川后却是闪过一丝杀意,她笑道:“姚兄弟果真武力过人,你若是真动手,只怕我姐弟二人都要做你刀下冤魂。” 姚川却讽道:“若论心狠手辣,小弟哪比得过嫂夫人,连亲夫幼子都可痛下杀手。哼,钱家数十口冤魂还在地府等着你呢!” 白玉莲笑意不褪,回道:“我死后该剐该杀,便不劳姚兄弟操心了,只是——你若是不肯束手就擒,你那情人便要死在我手中了。” 姚川双眸一眯,冷声道:“你说甚么?” 白玉莲拍了拍手,她身后厅门渐渐打开,只见林邑双手被缚、脖上正被一把长剑抵住,他身侧一汉子解开他穴道。只听那人喊道:“川哥!别管我,你自做你的——” 他话音未落,又被点了哑穴,只好张大嘴巴朝他说话示意。 姚川眉头一皱,只觉这事怪异的很,林邑出现在这处的确令他吃了一惊,若按昨日计划,他应与林英在一块儿……而且这人适才话语,实在不像他往日风格。 他抬眼细辨几眼,又冲白玉莲说道:“你随便捉了个人便要来唬我,谁知他是不是你差人易容的?” 白玉莲笑道:“姚兄弟若是不信,我也没有法子,大不了我先杀了他,你再将院中几人全杀了了事——只是我们的命不重要,你这小情人若是死了,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姚川目露戾色,他抬眼望了望白玉莲身后,又见林邑不动声色朝他使了个眼色,他心下一定,便将饮血刀抛在身侧,问道:“你待如何?” 白玉莲扫了眼他身前宝刀,又摆了摆手,她身后一高壮男子便走至姚川面前,将一玉瓶递过。她道:“姚兄弟武艺过人,便是没了宝刀亦可单手擒敌,不若——先服下我这药丸,一刻钟后,我自会放你与你的情人团聚。” 姚川冷哼一声,将那玉瓶接过,打开一看,见那瓶中乃是一枚红色药丸,他面不改色,只将药丸吞下。一刻钟后,他又将宝刀收回腰间,直直朝林邑走去。 白玉莲身侧几人还想上前阻拦,却听她道:“两个废人还管他作甚,带他们去下房,你们守在外面便可,若有异动,直接杀了了事——总归今夜我要以这几人的头颅来祭我爹娘!” 姚川面上虽冷静,可他服下药丸后便觉内力空空,心头也有些发慌。反倒是身侧林邑趁人不注意,拿手扯了扯他小指,那人哑穴未解,现下倒是乖巧,只是姚川气他以身涉险,将手抽了回来,也不再理他。 二人被一路压送,最后进了一间破旧柴屋,此地阴湿脏乱,看来白玉莲是真把他二人当作畜生关押了。待身后几人出门后,姚川才皱眉问道:“你不是与林英姑娘在一块儿,怎的会被白玉莲捉住?” 林邑却用手指了指嘴巴,示意自己被点哑穴、口不能言,姚川无奈摇了摇头,又双指蓄力解他穴道,只是他现下内力尽失,试了多次才解开穴道,又听林邑轻咳几声,回道:“川哥可是生气了?” 见姚川不答,他又轻笑道:“我昨日之言川哥倒是记得清楚,只是我现下就在你眼前,你怎的又不搭理我了?” 姚川叹道:“我二人皆是内力被封,若按你之所望,又待如何?” 林邑笑道:“戏台已经搭好,只是现下人未到齐,所以仍需川哥委屈片刻。” 他双眼一转,又俯身凑近姚川耳畔,低声说了几句。只见姚川目露讶异,回头问道:“果真如此?” 林邑颔首,自得道:“他姐弟二人必有后招,若我不出现,只怕川哥也得恶战一场,是输是赢还未可知。” 姚川想到叶项鸣癫狂神色,心中也不由信了三分,又道:“这院中机关颇多,他们确实早有准备。不过,适才问琴可是站在白玉莲一边,你留的后手当真有效?” 林邑笑意一收,轻叹道:“我心中也是未知,不过……川哥,以我二人目前处境,也只有赌上一赌了。若是此番仅为江湖私斗,我又何必用此险招?可怀王已经出手,我必须在今夜做个了结,不然即便你我杀了柳家姐弟,后半辈子也得躲着朝廷追杀。” 见他神色肃然,姚川也不多话,反倒是林邑瞧了瞧四周,挑眉道:“川哥,你瞧我们所处之地,像不像官府的地牢?” 姚川四望而答:“的确像,看来白玉莲是刻意为之。” 林邑冷哼一声:“这女人真是刻薄——她说今夜要砍下我二人头颅祭拜父母,看来现下不杀我们,也是想叫咱们体会体会她爹娘生前所受的牢狱之苦了!” 他口中喋骂不休,突听的门外一阵响动,只见那木门又被打开,门口凶恶汉子又领了一人进来,姚、林二人定睛一看,皆是心中一喜。只因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不久前才见过的怀王刘霖! 这人一身华服,与这阴暗之处极不相衬,可他却不以为意,反而朝他二人冷冷一笑,说道:“看来本王与林少寨主果真有缘,几日不见,竟又在此地相遇。” 林邑却不理他,只转过身对姚川低声道:“现下人已到齐,看来好戏马上便要开始了。” 姚川见他面露喜色,又思及这人先前设想,虽嘴上不说,心中也暗自佩服此人计谋,他双眸一敛,回念起林邑昨夜所言…… ———— 昨日夜里,青州客栈。 林邑悠然而坐,对面便是姚川,左、右两侧则是昆清与林英。 他右手沾了酒水,在木桌上虚画几笔,只将青州分舵各处方位简要标记,又朝那三人说道:“诸位不如猜上一猜,叶项鸣会在哪处下手?” 林英双眼一眯,道:“他在分舵呆了半年,想必早已做好万全之策,只怕其中处处皆是陷阱。” 林邑赞许道:“不错,他二人皆是谨慎之人,况且要对付的乃是川哥这般的高手,定然设了不少机关……而且,只怕不只是半年,栾师叔那病也来得太凑巧了些。” 姚川抬眸看他,见林邑一副笃定之态,口中不由叹道:“他筹谋多年,倒是把人心摸了个透彻,而栾师叔自病重后便不知去向,我怕他老人家已经……” 林邑不忍他伤神,连忙劝慰道:“川哥莫要多想,待到明日杀到他跟前再质问不迟!” 他又伸手在桌上画了一横,对众人道:“我之计谋说来也是简单——叶项鸣痛恨之人一是川哥,因你是牟运海之后,而牟师祖与他家有世仇;其二便是怀王,不论柳释造反之事是否为真,在柳家这俩疯子面前,怀王都是杀父死敌。既然如此,只要让怀王站在我们这边,岂不是万事皆休!” 姚川眉头一皱,刚要发问,便听林英出声道:“可是怀王不也要害姚大侠吗?又怎会临阵变卦?” 昆清也道:“是啊,不知少寨主有何良策?” 林邑却是一笑,他反问道:“那你们可知怀王为何要杀姚兄?” 他此言一出,三人皆是一静,昆清与林英未曾去过及云山,自然不知前朝之事,可姚川心中却是明白,他定声道:“怀王首要目的是夺取藏宝图,其二才是除去前朝血脉——可这世上知晓真相的人都已不再,以防万一,他自然要将我和叶项鸣都杀了。” 林邑颔首道:“不错,可是他之前已知藏宝图不在你这儿,若是明日他又能确定叶项鸣是皇子之后……那他就没有理由要除去你了。” 姚川心头一跳,他疑声道:“你想把一切都推到柳家头上?” 林邑微微一笑:“川哥莫要怪我小人之举,既然三方都要拼个你死我活,朝廷那边我二人又硬碰不得,那如此计划不是最为妥当?” 姚川虽知他意,但心中莫名不是滋味,他向来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行走江湖若是技不如人,输便输了、死便死了,大丈夫又有何惧?只是此番却要把性命寄托在他人手上,颇有些看人脸色的意味,实是令他憋屈的很! 另一旁林英也摇头道:“有无理由是一回事,杀与不杀却是另一回事——若是怀王不讲道理,仍是要除去姚大侠呢?” 林邑长叹口气:“此计险就险在此处,我心中虽有七成把握,却到底不了解怀王为人,若他真是阴险恶毒之人——那此招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众人听了林邑所想,皆是皱眉凝思,房内一时静谧无言,最后还是姚川开口道:“你之前故意前去怀王府,想必便是有此打算,才去探怀王口风。我虽不清楚怀王为人,却知你办事从来谨慎小心,既说有七分把握,想必连剩下三分也已做考量。你自将计划说出,我听你的便是。” 听他言辞中满是信任,林邑心头不禁一阵快活,忙回道:“都言打蛇打七寸,既然要捏住怀王,自然要从问琴下手。” 这时昆清又皱眉道:“可听下午密探之言,那个问琴态度不明,若他仍忠于白玉莲……” “我之前见他偏执痴心,料定他对刘霖怀有真意,不过那时我想岔了一步,我只当他软弱无能,为了情爱背弃原主,然而现在看来,只怕此人两处周旋、还另有所图——他要怀王的一颗真心。” 林邑面露讥色,笑道:“既然如此,我便撮合撮合他们,岂不美哉?” 若是他收敛笑意,姚川或许还信,只是他知林邑向来睚眦必报,这人先前在王府遭问琴所劫,虽嘴上未有计较,但心中哪肯吃亏?只怕此番早做好了算计。 又听林邑言道:“先前阿红已截获他二人私下通信,我便命他仿造白玉莲字迹,修书一封传与问琴,先将此人引出王府,我再与他会上一会。” 姚川皱眉道:“你上次吃了亏,这回我同你一块儿。” 林邑颔首一笑:“也好,反正之后我还需川哥替我办一件事。至于英妹和昆师弟嘛……昆师弟,你现下轻功如何?” 昆清一愣,回道:“较之以往自是不如,不过内力尚存、亦可一战。” 林邑沉吟片刻,转头对林英说道:“那便有劳英妹多做掩饰,我要你今夜子时带着昆师弟潜进分舵,去找如云。切记,务必要避开分舵眼线,令昆师弟见到如云。” 他话未说全,三人已然明白,昆清是总舵惨案中唯一一个人证,只有他出现在方如云眼前,才能令她信服。 林英又问道:“少寨主为何要令方姑娘知道此事,这……属下多问一句,若是方姑娘最后仍是相信叶项鸣,反将我等出卖,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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