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是刘霖语露笑意,他站在林邑身侧,缓声道:“这物乃是本王令宫中名匠所造,八位匠师耗费两年才得,可比得上前朝的两把饮血刀?” 林邑听他得意,一时也计较道:“自古有言,主辅有别。便是再好的神兵也需高手来使,川哥武力惊人,便是手执破铜烂铁亦可大杀四方,王爷若是单论武器,却是无从可比了。” 他二人虽是口上不相让,但双眼却都直直盯住问琴,只因叶项鸣武力高强,难保神兵不敌。幸好这软剑威力惊人,在问琴手中竟是极为合适,他二人打作一团,虽能一眼看出叶项鸣技高一筹,但这软剑却总能不时缠住饮血刀,二者一柔一刚,而柔又克刚,竟使叶项鸣短时无法得手,这便给了姚川可乘之机。 他那旁虽对战多人,但到底凭借高强武艺杀出一条血路,转身朝叶项鸣攻来,片刻间攻势逆转,叶项鸣竟成了被夹击之人。 姚川劈刀砍来,他这回不必收力佯败,几刀下来专攻叶项鸣要害,直杀得他气喘连连。一时间只见林中刀光闪闪,两柄宝刃竞相格挡,杀了个天昏地暗,又有一柄软剑协助在侧,见缝便往叶项鸣身前攻去,处处缠他臂膀、扰他行动。这般过了五十余招,叶项鸣便守持不得,将要败下阵来。 林邑在旁观战,突见叶项鸣右手无力、略得空缺,连忙向远处喊道:“问琴,速速攻他右肋,缠住饮血刀!” 问琴应声而动,软剑一甩便往叶项鸣右侧钩去,不过他留了个心眼,此回仅往他手腕上缠去,果见叶项鸣被软剑一击、手上吃痛,一时无暇顾及姚川攻势。姚川便信步纵来,眼见刀锋便要砍至那人胸口! 便在此时,突听得耳畔滑过短促破风之声,林邑只觉眼前黑影一闪,他还未有反应,身侧刘霖已经大叫道:“问琴,快放手!” 他声音急切焦躁,哪还有当初冷漠孤高之态,可问琴到底慢了一瞬,他只觉手背被硬物一击,随即泛起一阵剧痛,竟连软剑都握不住了。还在他吃痛呆立之际,姚川已闪至他身侧,将这人往刘霖处一丢,自己手握饮血刀连挥数下,一时间只听得硬物碰击之声,却看不清他所挡究竟为何物。 林邑见状心中巨骇,要知道天下暗器以快为先,而眼前之物疾闪而过,自己却看不清分毫,他惊道:究竟是何方高手,竟使得出这般厉害的功夫! 一旁刘霖也已揽过问琴,二人凑近一瞧,只见问琴细白手背上出现一片烧痕,若不是姚川手疾眼快,只怕他半只胳膊都要毁了。 刘霖声音一沉,看着那伤痕道:“是火石。” 林邑一见便知,心中更是惊疑,火石乃是寻常猎户农人所用之物,只将磷矿粉涂于燧石之上,专做取火之用。他心下暗道:这不是特制暗器,那人只是随手取用……可来人究竟是谁,这世上难道还有这般高手!? 他一向冷静,此时心中却阵阵发慌,脑中纷乱线索尽数闪过,他喃喃道:“是谁……究竟是谁……” 林邑双眸猛然瞪大,他双唇微颤,朝姚川喊道:“川哥,是他,是白阎——” 他心中还有一个大胆猜测,现下却未能说出口,只因姚川身前突然冲出个人影,那人先前只站在祭坛前侧,从始至终都未有言语。 姚川横刀一挡,将叶项鸣拍到一旁,转身定神打量起眼前这位耄耋老人。只见其一身旧袍,面上一派淡然之色,若不是知晓此人便是发暗器之人,姚川还当真要被他骗过。 他口中喘着粗气,朝那老者问道:“老前辈难不成就是‘白阎王’本尊?我从前只知‘无名山人’医术超绝,却不知前辈武术造诣也这般高深。” 姚川前边对着这位老者,后边还有叶项鸣蠢蠢欲动,林邑见了不由万般担心,他双眸一眯,直直盯着那老头儿。 只见他深望姚川,口中长叹道:“你是牟运海的孙儿……如今也该有二十五六了……” 姚川听他口中暗叹,心中极是不解,反倒是林邑闻言一顿,他现下已是尽数明白,冲着姚川喊道:“川哥,他、他不是白阎……不,白阎只是化名,他是江敛波!” 姚川心中翻起巨浪,他直直望着眼前这人,喃喃道:“您是江前辈?可他不是……” 他说到此处,突然也反应了过来,昨日密探并未说明江敛波去向,只道此人下落不明,而柳释虽与他独子年岁相仿,却不能肯定是同一人。 那旧袍老者摇了摇头,幽幽道:“我只有一子一女,咏儿染疾而亡,吟儿嫁与了兄长同窗好友。” 原来如此,柳释不是他的独子,而是他的女婿!怪不得叶项鸣也会饮血刀法,想必便是这人在背后指点。 姚川虽已知晓真相,心内却是一团乱麻,他未想到江前辈会出现在此处,只得不断反问自己,自己当真要杀了他……自己当真能杀得了他? 见他几人静默不言,白玉莲急躁不已,朝江敛波喊道:“阿公,今夜是爹娘忌日,您快些杀了这人!” 那旁叶项鸣也已举刀望来,喊道:“阿公,你我合力,先斩了这狗贼!” 江敛波望着姚川,眼神却愈渐深远,他缓缓说道:“我视他如亲生兄长,可偏是这人害我爱妻丧命……我不愿与他为敌,可他的徒孙又害死我女儿一家。罢了、罢了……终究是当年遗祸,如今只有杀了你,才能护我孙女孙儿一世平安。” 他说罢从腰间抽出一只竹笛,此笛样式普通,笛身上还有几处裂痕,可江敛波却对它爱惜不已。他抚掌擦过竹笛,只向姚川微微一指,冲他说道:“你天资聪颖,确是可造之材,若是再有十年必能赢得了我,只是现在却毫无胜算。” 姚川见他拿出竹笛,心内恍然,暗道:想必后院之中吹奏“追魂散”的便是这人,此人轻功如此之高,我竟听不出他的脚步声! 他正暗自惊慨,又见江敛波足尖一点,斜持竹笛便往自己身前攻来。姚川心头一跳,刚要后掠又听得身后传来叶项鸣劈刀之声,他只得稳住足弓、比刀御敌。片刻之后,只见那笛口正好抵住姚川刀面,他抬眼一看,见江敛波向前轻巧一推,刀身上便似灌入千钧之力,他一时竟稳不住身。 身后叶项鸣也已举刀劈来,姚川弓身一躲,耳畔只听得呼呼风声,那刀却攻不进他周身。他又跃起身反踢向叶项鸣心口,那人未料他动作如此之快,被他踢得心口一痛、连退数步。 只是姚川击败叶项鸣虽是轻巧,可前边还有一位活阎王。姚川平生还未遇见过如此难缠敌手,此人招式偏门怪异、不落俗套,只怕内力亦是胜过自己,姚川咬牙握刀,现下也不去纠结杀与不杀,一心只想着赢过江敛波。那人见姚川身姿稳健,也不由感慨道:“牟运海乃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不料他的孙儿却是青出于蓝,可惜啊可惜,终究是要命丧于此!” 他说罢,竹笛一挑又忘姚川颈侧攻来,这回速度更快,姚川连闪两击,却仍是被他竹笛击到了肩侧,一时只觉相撞之处一阵剧痛,他稳住心神,反用刀背击他手腕。二人相斗正酣,叶项鸣又从身后袭来,姚川一人迎战两位高手,这般过了百余招,终究是落了下风。 林邑在旁观战,越看心越慌,他连声悔道:“江敛波才是白玉莲的杀手锏,我竟未想到这点!” 他连连跺脚,一面看着姚川与其缠斗,一面又在心中暗念:如云,如云!为何你此时还不前来,难道你真要弃明投暗? 林邑心中自是难平,却猛然听见远处有踏步之声,他心中一喜,只见远处跃来几个人影,可与他之前计划却不相同。 只见林英举剑挟持着方如云,二人一块落在祭坛一侧,她大喊道:“叶项鸣,你若还不住手,我便杀了方如云!” 林邑见她此举,眉头一皱,不过他转念便想通其中关窍,连跨几步走至林英身侧,也冲着叶项鸣喊道:“柳铭,你这个小人、懦夫,你口口声声说着心系如云,却忍心见她送死吗?” 叶项鸣见到如云被捉早已方寸大乱,他无心恋战,转身便想杀了林英救回如云,却听白玉莲喊道:“铭儿——莫要分心,敌人之女有甚要紧?况且她们极有可能是串通好了,只是为了惹你分神!” 叶项鸣喉中一堵,他念及如云往日性情,心头不由信了三分,便稳住刀法继续迎敌。方如云见他这般,更是伤心欲绝,她哭骂道:“项鸣、项鸣,你当真这般绝情!昨夜林姑娘前来寻我,她说是你害了爹爹、是你谋害大师兄,可是我不信、我不信啊,所以才会被她绑来……项鸣,我这般信你,难道你便要这样待我吗?” 叶项鸣浑身一震,他转眼望去,只见方如云面上尽是泪痕,林英的银霜剑极为厉害,已在她雪白脖颈上划出几条血痕,叶项鸣心中一痛,只想立刻将她拥进怀中。 “项鸣!她是在诓骗你——难道你真要在爹娘忌日做出这等蠢事?” 方如云见他神色犹疑,眼中含泪、心中滴血,突然不管不顾地喊道:“项鸣,我已有身孕,你、难道你连自己的孩儿都不顾吗?” 叶项鸣浑身一震,他连忙纵步跃至林英对面,却见那人刀刃一转,又在如云脖上划了几道血痕,叶项鸣望向林邑,恨声道:“你要如何才能放了如云!?” 林邑扫了扫众人,只道:“你先令江敛波收手。” 叶项鸣眼神凶狠,却转身对江敛波喊道:“阿公,如云有了身孕,您且先停手!” 江敛波听言将竹笛收回袖中,冲着姚川摇了摇头,说道:“今夜你必死无疑,又何必再做挣扎?” 姚川喘着粗气,他转身跃步而下,右肩却被叶项鸣狠狠压住,只能隔着几人与林邑遥遥相望。 那旁叶项鸣又道:“我放了姚川,你将如云还给我。” 林邑冷哼一声:“你自可做个样子,待到如云回去,还不是要转身杀来?” 叶项鸣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有甚么筹码再谈条件?若是你不换……你们今夜也是难逃一死!” 林邑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只道:“好……既然你这般有把握,现下这局可莫动手脚。” 他转身朝林英微微颔首,那旁江敛波闭着双目,只将干瘪老手拿开,冲着姚川叹道:“终归是要你死我活,又何必假做样子?” 姚川却不回话,只迈步朝前走去,若是今夜要死,他也只愿死在林邑身旁。 周遭重又回归静谧,连白玉莲也不再喋骂出声,姚川走至近前,恰与方如云对望一眼,他只觉如云目光深深,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却终归是未说一词。 待他走至林邑身侧,如云也已回到叶项鸣身边,那人喜上眉梢,连忙伸手拥过如云,在她耳畔说道:“如云、如云,你没事便好……” 可他话音未落,便突的哑住声响,只见他瞪眼滞声,面上又惊又惧,他用尽力气扣住如云双肩,口中挤出几个字来:“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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